钰川闻言，便收敛了自怜神色，试探着打量娴妃脸色，又说道：“娘娘，原本皇上是打算大封六宫的，因着慧贤皇贵妃的事情而耽搁下来，这个时候娘娘万不可有什么差池，后宫其他妃嫔正虎视眈眈，若是叫其他嫔妃运用手段先抢了位份，娘娘这协理六宫之权便岌岌可危了。”
娴妃深吸一口气，虽然如今实在不愿意听到高婼怡的名字，钰川说的却也是事实，如今在宫里，能为自己分忧解劳，且有胆子在自己面前直言不讳的，大抵也就是钰川了。
她慢慢握紧扶手，护甲隔着木柄发出淡淡划声，一脸不屑道：“就凭纯妃嘉妃这两个人，现在还不足为惧，位份窜到本宫之上的，有一个高婼怡便足够了！休要再出第二个！”
说完她伸手过去虚扶钰川，说：“好了，你别再跪着了，起来说话吧。”
钰川便依言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角，望着满堂春色，心情格外舒畅。她笑着对娴妃说：“娘娘，奴婢还有一事要禀明，全凭娘娘定夺。”
娴妃此时觉得心虚畅快，也玩笑道：“哦，你今日怎地有说不完的话似的，不在本宫身侧的这些日子，可是闷坏了吧！”
钰川低头一福，又道：“索淖洛小姐天真淳朴，对人善良又毫无心机，如今正好为娘娘所用，或许能得连消带打之用。”
娴妃沉默片刻，目光流转望了钰川一眼，钰川连忙低下头来不敢对视，娴妃道：“看样子你对那个柔葭颇为赞赏。”
钰川忙道：“奴婢只为娘娘马首是瞻，多年来始终如一。”
娴妃神态自若，“这个本宫自然知晓，否则也不会重用你到现在。”说完便起身道：“好了，这会也快到晨昏定省的时辰了，本宫要去给皇后请安，你跪安吧！”
坤宁宫中，自皇后以下，右序位自上而下的是娴妃，嘉妃，仪嫔，愉贵人，庆贵人。自右而下是纯妃，舒嫔，怡嫔，魏贵人，颖贵人，婉贵人。后宫之中，有恩宠有份位的女人几乎都在这里了。
皇后望着屋里洋洋洒洒的一众人等，端的是环肥燕瘦，风韵婀娜，皆是年轻貌美，不禁轻轻吁了一口气。坐在近旁的纯妃见了，忙关切询问，“皇后娘娘可是凤体有所不适？要不要宣太医过来瞧瞧？”
皇后抬手示意无妨，望着众人说道：“皇上登基至今已有十个年头，后宫之中却只有我们这几个人，真是冷清的很啊！”众人听得皇后感叹，也跟着唏嘘不已，只娴妃默默喝着茶，凝神静听皇后之言。
皇后又道：“日前太后跟本宫提及，后宫妃嫔稀少，皇子公主更是单薄，本宫的端慧太子早丧，如今后宫中只五位阿哥，公主更是只有两位，其中一位还尚在襁褓。太后若要因此责怪本宫，本宫也只有坦然受着的份。”
纯妃听后忙起身道：“都怪臣妾无德，不能替皇后分忧。”纯妃这一起身，众妃自然不能继续就坐，全都起身告罪。
皇后含笑对纯妃说：“你接连养育二子一女，是生育最多的嫔妃，爱新觉罗家的大功臣，何罪之有？”
纯妃面色得意，特意望了眼娴妃，娴妃知道她们两人一唱一和的多半是说给自己听的，便强压住心中的不快，笑道：“是呢，纯妃妹妹自然是当之无愧的功臣，时间过得可真快，三阿哥如今也有十岁多了，哲妃姐姐的大阿哥这没娘的苦命孩子咱们先暂且不提，可三阿哥却有纯妃妹妹亲自养育疼爱，想来必定更能成为国之栋梁，为皇上分忧。”
在座的众位妃嫔都听得出娴妃又借机挖苦纯妃生了个傻儿子，平日里同娴妃走得近的愉贵人，庆贵人甚至嘴角含了一丝讥讽的笑意，这更加令纯妃不快，她面色一暗，反唇相讥道：“娴妃姐姐说的对，都说‘小时了了，大未必佳’，臣妾的三阿哥如今还小，咱们来日方长！”
娴妃听得纯妃语调已显慌乱，知道已经成功将她激将，便笑而不语，坐下只顾饮茶。
皇后听得她二人你来我往，也便说道：“好了，今儿个找你们来是要商量开春之后新人入宫的事情。”众人一听，皆竖着耳朵听着，自皇后方才开口，娴妃便感觉到皇后要提及来年选秀的事情，果不其然。
皇后叹道：“今年这冬天过得太不寻常，先是张常在病逝，又是秀贵人不小心溺毙花池，接着便是慧贤皇贵妃香消玉殒，实在太不吉利。皇上因为伤心过度，现在都不大来后宫里走动，这样下去，于延绵子嗣大为不利，本宫想着，寻一个适当的机会向皇上太后禀明，广纳新人入宫。”
她横扫下面一圈，如同一早料到的，众嫔妃脸上皆是隐隐不悦，娴妃脸色则是看不出来喜怒。
娴妃抬眸，见皇后端着和善的目光逼视自己，便清了清嗓子说道：“皇后娘娘所言极是，虽说慧贤皇贵妃大丧期尚未过去，可既然太后已开金口，咱们哪有不奉命行事的道理，再说如今国泰民安，国库充盈，后宫中实在也该热闹热闹了。”
皇后随即笑道：“娴妃蕙质兰心，难怪皇上太后对你都赞赏有加。”她又道：“到时候你们都得团结一致，争风吃醋的事情本宫若是听闻，必定严惩！”
众位又缓缓站起，恭敬俯身道：“臣妾等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众人跪安之时，皇后独留了娴妃下来，娴妃气定神闲，扶着钰川的手重新落座回去，漫不经心的理了理衣袖上的蝴蝶织花，垂目问道：“不知皇后单独留下臣妾，可是有什么要交待的？”
皇后眼眸秋若，沉敛得如微风中的海棠，她笑眼微星，慈目和善的对娴妃说道：“日前娴妃调查的那件事情，如今可有眉目了？”
娴妃眼波流转，知道皇后所指，抬眸无惧直视皇后，说：“臣妾原本答应三日之内要给皇后一个交代，便决不会食言。”
皇后见娴妃神情淡定，似乎胸有成竹，心中已经隐隐不快，面上仍是和善笑道：“这么说来妹妹你已经将这件事情查了个水落石出？那么太好了，你便给本宫一五一十道来。”
娴妃微微颌首，微微有些不服的应答了声，“是，皇后。”很快便翻眼对若棋说道：“去把那个贱婢带进来！”
皇后不明所以，只得好奇望去，门帘一开一合之间，随着冷风灌入，一个衣领有容貌憔悴的年轻宫女被两个大力太监架着蹒跚入内，用力一推，便跪倒在皇后面前。
原本那女子双眼无神，待见到一旁端然坐着的娴妃，便神情紧张的痛哭道：“娴妃娘娘饶命！奴婢该说的都说了，求娘娘放奴婢一条生路……”
娴妃充耳不闻，只含笑对着皇后，眉目如炬。皇后见状，便压着气问娴妃：“妹妹，这个人是谁？”
宫女闻言皇后的声音，循声望去，果然见到正中央端坐的一身月白银纹龙袍，忙磕头跪行两步，哭道：“奴婢给皇后磕头，给皇后娘娘磕头！”
皇后对这宫女入内首先哀求的人是娴妃，心中早已不快，又见那宫女言行无状，更是不喜。娴妃解释道：“回皇后娘娘，这贱婢名叫铃铛，是臣妾宫里外殿的粗使宫女。臣妾谨遵皇后吩咐，彻夜在宫中盘查，终于叫臣妾问明白此事的缘由，原来这贱婢平日里最爱嚼舌根子，也都怪臣妾粗心，竟然没提防得住，叫她凭空说出些昏话来，在后宫招摇生事，今日特带她过来，请皇后定夺。”
皇后心中微诧，瞥了眼娴妃，对殿下跪着的铃铛大声喝道：“大胆贱婢，竟敢在皇宫之内造谣生事，究竟是受何人指使？还不快将实情向本宫道来！”
铃铛早已吓得腿脚发软，瘫坐在地上，哆嗦道：“皇后娘娘娴妃娘娘明鉴，奴婢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是不敢的呀！”
娴妃在一旁开口问道：“你是如何回本宫的，此刻也向皇后言明。”她桀然一笑，幽幽说道：“你可小心着些，一个字都不要漏掉，若是说错了话，可别怪本宫心狠，即便你是我宫里的奴才，也得交由皇后来治罪。”
铃铛本就畏惧娴妃，现在哪里还敢细细思索，忙脱口而出道：“奴婢不敢隐瞒，那日奴婢听到一众宫女躲在墙角说慧贤皇贵妃的事情，便留心听了几句，奴婢真恨自己这张耳朵，干嘛要听些有的没的回来招惹是非，奴婢好生后悔……”
娴妃微微蹙眉，耐着性子端起桌旁的茶水，挑开盖子却不喝。铃铛余光瞥见，忙提高音量说道：“皇后娘娘，奴婢是无辜的，一切谣言都是翠儿说出来的！当日好几个宫房的宫女都听到了的，这一切实在跟奴婢无关，求皇后明鉴！”
铃铛口中说的翠儿，是坤宁宫东配殿的扫地宫女，与铃铛是同乡，皇后一听微微变色。碧芯听闻铃铛供词开始对皇后不利，忙大声道：“你说话仔细些，这里可是坤宁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