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未说完，便有了对话的回应——房门兀然大开，风吼了进来，客厅里的老灯“唰”地一声灭去。
唯有两点亮色还燃着，艾靖眼神往斜里横去，月色旋出一对薄而利的眸刃。
“对不起菲兹，我不能坐视不管。”
再多等上几秒，恐怕这月色也将暗去。到那时……回忆再次晃上心头，弗朗索瓦，哦不，迪奥，那双白而稳健的双手善使花术，是形态化的邪念，底色就是隐匿一切的黑暗。
亮色灭下，艾靖闭上双眼，眼前尽数滚过大小招数法咒，脚下银华绚烂，白虎的咆哮浩浩渺渺。
不能再等了，青龙有难，她大阔步地冲向黑夜，信音羽已经发出，身后的三笔长虹色泽各异。赤红，水绿，还有灿金色，冲着窗口一摆尾飞去。
“我想，小羽他们不久也会赶过去的，至于你……”
“我与你同去。”
关门的势子一停，满鼻的冰冷。艾靖没有回头，菲兹威廉站过来的速度太快太近。
“好吧。”
别回头，回头之后所有的立场都会动摇，她是多不愿意去看那双蓝眼睛！
菲兹威廉见她纵身翻上虎背，一抬腿也飞身上前。
“是我的修罗戾气太重了？”
可是白虎并没有排斥自己。他目光下移，修罗沉在掌心里，唯独今晚出奇地铅重。云流一丝丝地淹过来，艾靖的黑发绞着它们，菲兹威廉只好在高空飞行的风中眯起眼睛，地面里他们愈发的远了。
身下连绵的绿荫还有海岸的金色，恍若许多年逝去，但他们不过是飞了一小段而已。不知是月光太亮，还是午夜的天色太黑，艾靖的背影都有些看不分明了。
明明近在咫尺，发香都闻得见。菲兹威廉定了定神，艾靖依旧是艾靖，只是……这环绕通身的金光是怎么回事？
掌心修罗呜然大噪。
“靖的风元素……不可能与我的暗力量对冲啊……仅靠她自己的能力也无法修得太强大的光魔法，难道……”
太闹腾了。菲兹威廉一拧头，修罗被他收了回去。难道艾靖还喝了林麒的血不成？
他暗叹于这种无厘头的想法，但疑虑还在。眼前的云变得更深。
“继续吧
。”
艾靖没来由地哼了一句，飞行还在继续，只不过他们离烟火气越来越远，陆续散落的小岛，海妖跳跃的灯塔，一块块未命名的无人圣域，都被云漂淡了，随着海水渐流渐失。
台日海域的交界线愈发临近，还未感受到异常的能量波流，悬空的月色和星光便消失了——黑雾将它们抹去，像是挥去任何一丝揭发罪恶的可能。
滚去一口满是海水咸润的喉咙，血气翻了上来，艾靖的眼睛跟了上去。
“麟剑出，邪魔散，”
靠过来的黑云颤颤一刹，她的目光慑来之猛，它们不甘心而无力地相缠，终于在白虎咆哮的一瞬间逃开，
“玄光爆破！”
同震天虎啸齐飞的，还有一记撕裂的铮鸣。两人即便封了听觉，耳内的神弦依旧绷的紧紧，黢黑的獠牙袭上心头，要人魂地愤怒。
比如提奥那久散不去的怨毒，艾靖的瞳孔为这戾气一靠，颜色又深了几重，海水继续涛涛在脚下翻滚，两人目光所及之处，没边没际地磨黑。
望不清是海岸还是浪花，只是不见了月亮，天色已是破晓时分。
“这里就是与那国岛？”
“是的，继续往东便是日本圣域，你看，”
无需菲兹威廉的指引，她甚至连看都不用看———两股黑气在岛国的顶端缠绕飞升，浓的要将整座岛屿所剩无几的精气吸出来。
慊然而压抑，艾靖猛地鼓起丹田，白虎眼中飞出万束锋芒。风神的气魄倾泻而来，广袤的东海顿压成一道挣扎的线，劲力雄浑。
浩浩汤汤地奔流，巨浪扬卷的时刻，一卷银风也拢起了她，白虎的獠牙乘风化作无形，以艾靖的身躯为载体。海天之间，丝丝络络地连出数匹万炼不败的金火银花。
艾靖的头发飘成雄狮鬃毛，猛兽吞吐的气势能将天地闭合。这便是她师从林麒以来，自行炼成的最强绝杀：三元归一。
不仅仅囊括了飓风和玄光，甚至还有三昧真火的气息，这……菲兹威廉目光一凝，要修炼火元素，靖完全没这个必要啊……
虽然这么想着，双拳却是不停，艾靖此刻正把弗朗索瓦给揪出来，自己必须要和她共进退！他将目光收回，修罗长戬遥指一端天际。
先前猜的不错，天色既是日出时分，海平面被铺成一条通红的大路，日光同黑色的水汽一撞，满头满眼都是血色一片。
周遭的岛屿和浪花由浓变红，朝霞未出却已有夕阳西下之色，艾靖的身影被勾成雕塑，菲兹威廉的金发也成了血红。
东海群岛此刻仿佛置身于一片血海。木村秀夫死时的天色也是这般！想着想着，艾靖不由得悲从中来。
蚩尤在向全世界进军，血族也并没有因为虞怡的觉醒而畏缩半分。她和他们，这两股力量，无论正邪，都是受到极致情感操纵的。
我更不能停了！艾靖的眼神撼出去，粗旷地掼过面前的一片红与黑，日光猛地被调亮。
“天啊……”
菲兹威廉垂下了兵器，双眼冻结，
“青龙已经被消减了？”
“不，只要宿主没有被找到，神兽的真身是不会被消减的……”
他回过头，艾靖的语气缺乏陈述的冷静——她在默默祈求，眼前的尸身实在太过震撼，两人的脸上迭起痛苦，同那道不知是死是活的阴影舞成双龙。
“这么久以来，蚩尤之所以无法大面积地进行反扑，原来是青龙神和日本圣域在坚守东方这道防线。”
终于明白蚩尤为何要和血族结盟了。艾靖又往脚下扫了眼，一道红色的伤痕还渗着龙血，它刚好卡在龙脖七寸之处，身躯一路直横着，肚腹没有被鳞甲覆盖，拐出个青白色的弯。
“它大概是被提奥折去了龙骨，这伤口是血族干的。”
竟敢下这么重的手。满口的血味弥漫开来，下唇已被艾靖气急地咬破，
“提奥能做出这种事情，我一点也不奇怪，看这血液的颜色还透红，菲兹，你先用寒冰壁垒将它三米以内的能量气场控制住，”
海风咝冷，艾靖每说一个字，嘴角便有寒气透出，
“那家伙估计还没走远，我试着把他揪出来，林教授他们应该就要来了。”
“没问题。”
但愿如此。她想了想，终究吞回了肚里，菲兹威廉的背影淹入大片的雪光之中了，艾靖这才回过头，双耳敛在风里。
要是信音羽被截了呢？艾靖的双眼漆黑的发凉，像是梦游人醒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