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地浓厚起来，海风泄进窗户，艾靖的脸印向半开不开的黑夜。
“对不起？”
窗关上，汽灯与呼吸交织粘连起来，她眼珠朝上斜斜一转，
“送死？”
“难道不是么？”
灯光绕出一抹弧，目光下低，菲兹威廉的发梢融在昏黄老灯里，
“你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太久了，艾靖，所以才会对关心你的人不管不顾！诚然，你有信仰，有力量，有目标，但一人之力是阻止不了一场洪流的！在美国做交换生的一年里，我已经见过太多这样的人了，”
额前的空气能捂出汗来，夏风冰冷，菲兹威廉无法坐定，
“作为当今联邦之域的领袖国又如何？圣域的他们仅萎缩于北美一角，只敢维持中立以求自保，联邦之域董事国已经名存实亡，因为血族在其余四国境内崛起已成定局，若不合作便将被欧亚永久孤立，所以没有任何一种锋芒能在现实面前依旧锐利而不磨损，”
他的体温飙升，眼神却欲图冻结空气，一派沸腾的氤氲将艾靖隔远，
“这是天理命定！”
声音比字句更绝望。一只蝙蝠惊飞开去，从凝固的窗前逃离。
“你我不过半斤八两，菲兹，我们都是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人。”
艾靖反而笑了，她笑的时候嘴角是往一边上翘，上唇的分量开始变重，
“正因为沉浸得太久，所以对彼此间的需要一无所知……告诉我菲兹，这份自保的安定我何曾奢求过？你我相识已经四年了吧，风神的归属感从不局限在某片固定的海域，仅为平复惊涛骇浪而生，正如冰元素之王的你，冻结在某朵浪花的顶端从而寻求永恒和固守，哪怕是烈日高照，海水枯竭！”
“只是你不够爱罢了。”
黑眼珠更
黑了，混入菲兹威廉的蓝眼珠里，绝望一下下扎向艾靖，
“要不然你口中的海……”
他扬手就是一挥，艾靖忽而听不见海风了，他已将南海的空气冻结。
菲兹的功力又增强了，还是在我的风元素领域里……惊愕，她用眼神慑住心智。
“又怎会有惊涛骇浪一说。”
“那么木村秀夫离开小羽，也是因为不够爱么？”
风又流动起来，艾靖的眼神飘在海风里，菲兹威廉感知不到一丝聚焦的热度。天色泛起了白，月色变凉，
“你错了，而且是一错再错。他爱小羽，正如他爱自己生为武士的执念，是一种无限而坚定的博爱，值得他牺牲自我来守护绝望中的光芒，甚至是尸骨无存！”
讲到急时，海岸线上的云也起了变化，从窗外看南海，话语尽数冻在月色里,
“以爱一个人来实现自身的信仰，相反更是亦然，死即是贵！”
最后四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艾靖掷道，菲兹威廉的眼里有极淡的银虹。
分不清是月色，或是水汽，烛火融了进去，往他眼角那儿打出一个极薄的涡。
“这种骑士精神，到最后只会害了你，成为堂吉柯德那样的悲剧，这个世界上的乱子已经够多了，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衬衣半开着，风吹进菲兹威廉的胸膛，艾靖真希望这风能够停止，
“跟我走吧……我祈求，”
他掼出一只手，姿态几乎仰视，眼神扎人心痛，
“过去的种种就让它烟消云散，我们重新开始吧，我要带着仅剩的东西离开，带着它们远航，远走高飞……”
杳无音讯的一年，这个可怜的人！艾靖闭上眼，涌过来的黑暗掠过双眸，这希腊暗神之子，一头高傲的金色雄狮
，谁想到会有如此卑微的一幕？
你这又是何苦呢？想睁眼，又怕胶着的黑夜出卖自身，比如留恋一瞬的金色，比如她站不稳的心灵。
其实艾靖多虑了，菲兹威廉也是如她那样闭紧双眼。他不愿承认恐惧，尤其在面对恐惧的源头。
“我……”
她还是睁眼了，眼眶酸热的很不舒服，身影埋没在老灯烛火里，心神却往烛火背后缩。艾靖，哦不，是两个人演绎着一幕不约而同的回忆。
……
“你怎么那么傻……”
“我们赢了……对吧？”
……
眼神流动，一年一年跑的比艾靖的双眼更快，昏眩的阴影靠过来像飞一样，黑夜里能画出爪牙，颤抖着搂紧一幕幕的破碎。
它们早已被扫进了光照不到的角落，不见天日，正如象征着黑夜的他，虽然鲜少记起，却未曾离开过。
艾靖依旧能记起四年前的一切，菲兹威廉一直是这样。
他在自己面前从没骄傲过，连昂首的次数都少有。
“初见时我就该意识到……”
而非如今的后知后觉，传承了至强元素的衣钵，体内流动着麒麟的血液，现在她光芒万丈，黑夜却往身后缩去。
“这不是我能掌控的，天理命定，”
难道这意味着第二次的告别？不要！
艾靖惶然抬眼，菲兹威廉的手还在那里，这只手已经等了一年，或许四年，一直在黑夜里等待。
“我……”
眼中央的明月消失了，月色已然被乌云笼罩，这将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从海面上吹来。
艾靖嘴巴发干，吞了一嗓子的咸润，
“快走。”
“什么？”
“与那国岛失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