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
硬质的纸张被人一卷一束，锋芒朝两边展去，“噌”，木头味的纸刃横空显现，艾靖瞪大了眼睛。
是南心送来的？一行小小的注脚稳现在纸张上端，笔画稚拙，艾靖上前几步，手伸向荣蔚。
“是的，这是星星为我们画出的山地图，含括了通过西西伯利亚平原的最佳路线，以及妖兽出没的聚集地。”
荣蔚解释着，艾靖将目光发散，一弯扭曲的黑线穿梭在崇山峻岭之间，那一座座铅笔搓成的山头还有屑，天知道这个小妹妹花了多大力气。心下忽而闪烁起来，带动她的眼神。
或许荣蔚从来没想过说假，正如他从未想过伟大。想起曾经的那些荒唐事，艾靖弯起眼睛，这些不好不坏的特质与魔族无关，肤浅，懦弱，自傲，难道自己就没有？相反……她眼珠子咕噜一转，荣蔚正细细研究山地图。
他一直是这种人，不藏污纳垢也不光明神圣，少了责任的束缚，而多了一分不算干净的利落。记得很小的时侯，艾靖也有过这样利落的时刻，那是刚进达罗迦尼以前了，后来就被白虎星神这个名头压的失去了兴致。
不过换到如今，她依旧会去剪陈冥的辫子。
“咔嚓。”
一记简单粗暴的响亮把所有的藏匿都抹清。艾靖笑了。
他们检查装备，衣物，给灵珠上油，抹胶，做护理，一切进行的紧锣密鼓，度假村的另一栋别墅里，那帮训练有素的武士们也磨刀霍霍。
“噗哩。”
木村秀夫落水的声音，洁白的武士袍还扔向半空，一展健壮的身躯游荡在波浪里，肌肉收缩出良好的水性，接着便是泰助，野田，大左，武士们一个个跳下去，刀鞘被齐整地挂好，风一吹，碰撞出木质的声音。
“咚咚。”
细碎的战鼓声传来，同样的训练在沉默中进行，俨然有素且心照不宣，天暗下来，那神兵剑光，刀鞘碰撞，或是狼王嘶吼，才一点点被黑夜浸透。
艾靖定的是早上十点的马车，为了让战友们睡得充足，她又自掏腰包，将客座换成了包厢，有咖啡，兴奋饮料，可口的英式早餐，这样他们一落地，保证自身的热气能抵御高加索的寒风，况且只需1000卢比，并不贵。
康提不算一个大城市，很快就被飞速前行的马车丢在了身后，顺着一路
嘶啸的轨迹后望，只留给艾靖一座香火缭乱的背影，列强的殖民令它满目疮痍，整个国家的脓水就流窜在衣不蔽体的身躯里，哪怕是半新不旧的科伦坡也不例外。
艾靖皱起眉头，越往北越荒凉的景色推在窗上，她的脸也映得萧条。即便贫穷，当地的人自有穷困中的祥和，像是在原始森林里建个村那样平常。原始还是现代？她又想起那场惊天动地的海啸了，不知聚集了多少冰川的血泪，但若是自己住在某个破烂的客栈，或是什么泰姬陵旅社，自己绝不会留恋这个国家。
目光中的灰意消失了，他们已经飞离斯里兰卡，通向蒙古的路途荒凉。脑中的灰意却持久不散去，艾靖闭上眼，服务员替他们打理着早餐的剩余。
或许，人的劣根性就是沉耽于享受吧，她又展开地图浏览着，虞怡靠在她的肩上睡，南墩替他们的灵珠上最后一次油，透明色的液体泛出一阵宝气。
他们四人，每个灵珠的颜色各不相同，加上林麒的中原之珠，便成了圣域的五大原色，银，红，蓝，绿，油体醇的光润，铺散出一卷微妙的山水画来，艾靖的心情也被跟着磨细，她可以听见日本队或者什么队的脚步声。
“嗯。”
虞怡的头轻轻地在肩上翻动，门外的脚步声一滞，不像是野田的。艾靖拧亮身侧的小灯，心头忽而拔凉起来，带着清醒的酸楚。
是木村秀夫，他刚好路经这个包厢，一双眼睛正隔着玻璃往里看呢。你还在看小羽，对吗？艾靖用眼神问他。
是的。那双眼睛眨了眨，如她那样溢出酸楚，艾靖扯动嘴角，不再回应，马车温暖的空气忽然变得粗糙起来。
这友谊看来比前往西西伯利亚的路途要短，艾靖再抬起眼，木村秀夫已经不见了，无论最终结果如何，她对这位武士的尊敬超越了胜败。
这种感觉值得骄傲，至少目前如此，在她的脑子还未被家国热血冲昏之前。这么想来，她便不咳嗽了，南亚的市嚣开始变轻，渐而被一弥弥乍冷的寒气填满。
“别开窗！”
南墩赶紧缩回头，用不着艾靖提醒，他已经被冻红了鼻子，这里的温度不似南亚湿润，光是席卷乌拉尔山脉的烈风，入眼便是白茫茫的一片。
“南心的地图已经标注出路线了，”
艾靖抖了抖羊皮纸，三人都看向她标杆似的手，
“既然不允许直接降落在漠河村旁边，我们先从乌拉尔山脉入境，再冲过平原，绕过蒙古，就到漠河了。”
车体拉出“吱”的一响，马儿在前方嘶鸣着回应，艾靖抖动满脑的紧张，被雾气冻的混沌，他们应该到了。
“下车吧。”
车厢的安静正如身后战友的回答，虞怡伸臂搂搂艾靖，快走几步，和她并肩同行。同辆马车里的选手更是人中龙凤，竟然没有推搡或是抢行。
车厢里尽是等候的空气，这一幕很让艾靖感触，像是参加初赛的那会，又怀有过度的矜持。倒也不奇怪，没有人不想在比赛开始前，把礼数做尽。
或是让即将来临的危险，决定谁先成为炮灰！
“哧！！！”
龙马撕裂般的吼叫，挪威队的队员刚推开门，就立马闪了回来，留下那可怖的嘶吼被色泽寒亮的冰卷风包裹，山间挥洒起亡灵的哀愁。
果然证实了艾靖的猜想，危险一来，那帮自制的人便飞也似的回巢，对靠前的队伍显出几分恭敬来。
顺着挪威人退回的轨迹向前看，入眼的景象照例有雪有山，一路呈出陡峭的褶皱，烈风吹过，那褶皱也像是在波动，蛇形的血迹一溜烟地朝着他们的脚下蔓延。
该死的白蜘蛛！车厢里的人对此并不陌生，东欧神话中的雪山三妖，外敌入侵时奥丁的愤怒，那帮北欧人对此尤为胆寒。正是这帮罪魁祸首，他们雄踞在一匹受伤的龙马上，龙马的血液从颈间流下，白雪瞬间成了血雪。
真正的外敌压根就不是龙马，它们转动起迟钝的盲眼，几对大鳌一阵“咔哒咔哒”，众人退的更后了，形成一环半包围的圈。
“你打算怎么办？”
又剩下日本和中国两队，木村秀夫一握刀柄，蛛大王们悄无声息地从四匹龙马的尸体上溜下来。
“我自有办法。”
几双大脚板在雪地上拍的飞快，艾靖一拧头直接无视，以征服者的目光放空周围的山谷，眼神所及之处，白雪皑皑。
靖靖在搞什么鬼？虞怡和南墩对视一眼，变出神兵就打算冲上去。
“不要动，她在激怒它们。”
荣蔚冷静的声音。塔克就站在艾靖的身后，眼前的女子扭幻出一段顽拗的背影，心儿忽而前迎。
这女孩，果然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