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上,年轻的红发少女孤独伫立,双目无神,像是在沉思。
一刻钟过去了,眼睛却还是不眨一下。
一个时辰过去了,红发少女依旧一动不动。
直到王艾尔睁开眼睛。
朦胧的世界逐渐清晰,王艾尔并没有忘记,这片血腥的荒原也好,伤口中撕裂一般的疼痛感也好,都令王艾尔想起了不久之前发生的一切。
记忆那两柄短枪刺入自己身体时——
“为什么?”
伤口已经结痂,那几乎贯穿自己心脏,还有捅穿自己小腹的穿透伤,如今已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如果不是硬邦邦的触感,王艾尔甚至怀疑刚才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如果不是那个红发少女就站在王艾尔面前,王艾尔甚至怀疑自己现在是不是在做梦。
从地上站起,望着红发少女,王艾尔有些犹豫。
看她的样子,王艾尔很想发起突然袭击,但王艾尔却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陷阱。
“她到底在干什么?冥想吗?”
王艾尔唯一能够肯定的是,这个红发少女已经不是那位“温莎女士”了。
……
圣墓兄弟会终于抵达了终点,所有人都疲惫不堪,不仅仅是因为历经凶险。
“朗列,快去看看……箱子里是什么吧?”
温莎坐在地上,仰望着十三级阶梯上的宝盒。
宝盒闪烁着炫目的光,就好像里面放着富可敌国的宝藏,或者说,在温莎眼里,无比期望里面放着富可敌国的宝藏。
否则,就对不起圣墓兄弟会的众兄弟,他们的牺牲就没了意义。
否则,因为自己一时的任性,没有听从朗列的劝告,走入这个无法回头洞窟,经历了让自己终生无法忘怀的悔恨,也就没了意义。
朗列缓缓踏上阶梯,他已经失去了一只眼睛,伤口仅仅是简单的包扎,在温莎的神圣法术下不再流血。
疼痛刺激着他的肉体,让他没有晕厥,一步一步踏上这终极阶梯。
宝盒冰凉,就像是尸体一样冰凉。
“打开它吧……”
圣墓兄弟会残存的几位兄弟,都在催促着他们的领袖。
他们大多还没咽气,只是因为想要看到他们用鲜血换来的回报是不是足够丰厚。
在他们的人生中,这一刻是他们无比渴求的一刻,他们灌注了无数的期待在其中——
宝盒被颤抖着的手打开,映入朗列·霍耶姆眼中的,只有一封信和一把钥匙。
“可千万不要又是什么藏宝图——”
朗列抽出了信封中的信纸,那泛黄的信纸上,是朱笔写下的数列小字。
因为时间过去太久的缘故,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但朗列还是辨析出了信的内容。
“上面,是什么?”
因为时间过去太久的缘故,温莎已经来到了阶梯前。
没有回应,没有任何回应,朗列就像是变成了雕塑一样僵立在原地,如果眼睛不是在眨,温莎甚至都怀疑他死了。
可当温莎踏上第一级台阶时,朗列又像瞬间复活一样转过身来——
“诸神……已死。”
温莎瞪大了眼睛,她自幼在教会长大,虽然不是牧师,却已经拥有了比许多牧师还要虔诚的信仰之心,也正是因为那些信仰心,才让她得以释放神圣法术。
“《神魔大典》中,记录了当年的一切真相……”
“你在,说什么啊……”
朗列缓缓走下阶梯,颤抖着抓起温莎的手腕,望向众兄弟期盼的目光,惊恐的目光,甚至是有些愤怒的目光……
“《埃罗迪克诗集》……”
温莎挣脱了朗列的手,一脸惊恐地望向这位圣墓兄弟会的大团长,他已经语无伦次,就像个疯子。
不过朗列还是很快恢复了平静,虽然这种平静像极了暴风雨前的样子。
“喂,温莎,我记得……教会书房中,似乎有这么一套《埃罗迪克诗集》,对吧?”
发颤的声调,还有狰狞的笑脸,都让温莎心中生出一股寒流。
是不是要将朗列打晕?还是说释放宁静法术让他情绪平稳下来?
一时间,温莎仅仅只是做出了一个普通人的举动:
“这是什么……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仅仅只是一个少女的普通迷茫。
“就是、就是将你带到沃斯的那位牧师,留下的那个木盒子——那个被魔法结界封印的木盒子,它是叫《埃罗迪克诗集》,对吧?”
这是温莎第一次看见朗列如此凶残的模样,因为这张脸,她差一点跌倒在地,但终还是稳住了心神,点点头。
“落款:高登·凯因。这把钥匙,就是打开它的……关键,哈哈——它是凯因留下的东西……它是我触手可及的东西,可我居然……居然害死了十几位兄弟……我——”
几近癫狂的朗列,在大笑中晕厥了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狂乱的肢体动作撕裂了伤口,就在朗列倒下之后,温莎拾起了那张汇聚十几位兄弟生命的信纸。
因为精神有些失常,所以朗列并没有将这封信读完,而这封信的全文如下:
“诸神已死。《神魔大典》中,记录了当年一切的真相,天选之子啊,请找到《埃罗迪克诗集》,用这把钥匙将它打开。然后,迎接你理所当然的命运吧。——高登·凯因。”
……
“如果不是这把钥匙,贸然将木盒打开,就会引发魔法阵……如此一来,里面的书也就会被一瞬间毁灭,所以……他们还是有价值的。”
圣墓兄弟会众兄弟骨灰下葬的那一天,在教会的书房内,温莎如此对朗列说道。
此刻,朗列的精神已经稳定了不少。
“斯拉夫的孩子好像没有出席葬礼。”
“他们母子,已经安排到了教堂,耶伦夫人身染重疾……或许,将要不久于人世了。”
“还好,只有斯拉夫这个落魄贵族娶妻生子,如果连贝尔德莱、特福罗他们都有老婆孩子的话,恐怕我们根本照顾不过来呢。”
说完,朗列竟是笑了起来,温莎则咬着下唇,撇过脸不去看他。
经过那一趟以寻宝为目的的远征,圣墓兄弟会的大团长朗列已经性情大变。
那灰白色的头发,还有每一夜都噩梦缠身,他的精神似乎已经到了极限。
“我们看看这三本书吧。”
因为不想再看到朗列这副模样,温莎想要强行转移话题。
“我要结婚了,对象是市长的女儿。”
朗列看着温莎惊讶的眼睛,那双乌黑得如同宝石一样的瞳孔中,仅仅只有惊讶。
并没有,朗列期待过的那种感情。
“恭喜啊!朗列。”
这或许是朗列听过的,最令他心碎的祝福。
“圣女果然不懂人心啊……”朗列喃喃说着,语气中充斥着遗憾与一丝丝不甘。
为什么,不敢多踏出一步呢?为什么……不敢进一步尝试呢?
明明不是温莎的错,只是因为我太懦弱了……
“什么啊?你结婚了,这当然值得高兴。”然而温莎却丝毫没有留意到朗列态度的转变,也没有意识到一段美好又即将变得残酷的姻缘,从自己生命中溜走。
“看看这三本书吧,不要让兄弟们的牺牲白费——这里面,一定记载着很多了不起的东西。”
至少,不要辜负了同伴的鲜血,这些能够证明“诸神已死”的东西,一定有着莫大的价值。
朗列无比笃信着,翻开了手中书本的第一页。
沃斯城内,圣女温莎的命运齿轮,终于在这一刻开始转动了。
关于第二次神魔大战的历史,也终于开始书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