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这天下班以后，坐在杨骏的车上，却发现并不是驶往回家的路上。
我吃惊地问他："你要带我去哪里？"
杨骏冲我笑笑："这条路你应该记得。"
看着两边飞速而过的风景果然似曾相识，我有些不安："是......是去你爸爸那儿吗？"
他点点头："楠姐，虽然我们的交往是两个人的事情，但我想让我的家人早一些知道，这样是对你的尊重，也是对这份感情的尊重。"
虽然知道他对这份感情十分认真，但这么快就随他去见他的家人，我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不安："杨骏，你的心意我明白，我也相信你对这份感情的尊重，只是......去见你的家人是不是还是应该容许我作点准备，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做也许会给我们带来巨大的压力。"
他微微含笑，车速却并没有慢下来："我知道，对我的家人公开这件事情会给我们带来巨大压力，不过我一点也不在乎。你也不用担心，不管遇到什么样的阻力我都会和你站在一起共同面对和承担。之所以告诉给我的家人，是希望他们不要再逼着我和别的女孩交往，我的婚姻我自己已经定下来了，不能再让别人来干涉我的生活。"
我的心里充盈着感动。想起刚认识杨骏的时候，一直觉得他只是一个大男孩，不是一个可以依靠的成熟男人。没有想到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他为了我作了如此大的改变，虽然还是那张熟悉的青涩稚嫩的脸庞，而内核已经成长为顶天立地的大男人。
既然如此，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有他在身边无论遇到多大的阻力我也不会退缩。
我们走进杨家别墅大厅的时候，杨家人都已经坐在沙发上在等着我们了。杨老先生板着脸居中坐着，杨太太似笑非笑地坐在他身边，杜佳佳则盯了一眼杨骏和我牵着的手，然后抬起眼狠狠地瞪着我。
气氛沉重压抑，充满着莫名的紧张。
杨骏与我对视一眼，我露出一个浅笑，告诉他我并不害怕。杨骏很平静地说："爸爸，阿姨，这是康楠，你们见过的，她现在是我的女朋友。"
杨老先生说："康小姐不是林默风的女朋友吗？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女朋友了？"
不等杨骏回答，杨夫人笑着说："这您就不明白了，现在的年轻人还不是今天分明天好，换来换去换着玩玩呗！"
杨骏面色一沉，倔犟地扬起下巴："阿姨，我不是玩，我对康楠是很认真的，她是我要娶的女人。"
"混账！"杨老先生自始至终都没有正眼瞧我，"平时随你胡闹，结婚也可以胡闹吗？"
杨骏说："爸，我今天回来就是通知一声，至于你们怎么认为那都是你们的事，我根本不在乎。总之我爱康楠，要娶的人就是她，以后我的婚事你们也不用操心了。"
杜佳佳尖叫着说："杨骏，你要去跳陷阱没人拉着你！可是别怪我们没有提醒你，这个女人多有手段哪，先是将林默风迷得神魂颠倒，看到你的条件更好又甩了林默风来贴着你，你还想娶她，到时候别让我看到你被耍得有多惨！"
杨夫人抬手示意杜佳佳别说话，慢条斯理地说："杨骏，年轻人谈恋爱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但是说到婚姻大事可不能马虎。长辈们总得将对方的家庭条件背景都了解一下吧！康小姐，你是知书达理的人，你很清楚杨骏的情况了，但我想你不会不向我们介绍你家里的情况吧？"
杨骏想说什么，我摇头制止他，很平静地说："我父母已经离婚了，爸爸刚刚过世，我自己在经营一家家政公司......"
杨夫人冷冷一笑："噢，怎么不说你以前的那段婚姻呢......"
我的心一颤，顿时明白了。康楠，你还真以为他们需要你自我介绍吗？在你来这里之前他们一定早已将你的一切打探得清清楚楚，就等着你自投罗网然后出其不意来打击你。看着杨夫人带笑却让人觉得冷漠的脸，我知道她才是最厉害的女人。
杨骏说："够了，这些事情是以前的事情，根本不需要向你们交代。"
杨夫人说："如果你不介意又何必担心康小姐的坦白呢？对吧，康小姐，我相信你也不会对我们有所隐瞒的。"
杜佳佳唇角泛起一抹得意的冷笑，而杨老先生的脸则显得更为阴沉。
被审视的感觉虽然令我觉得不舒服，可是我还是保持着冷静，轻声说："我没有想要隐瞒什么，是的，我是结过一次婚。从认识杨骏第一天开始我就毫无隐瞒地告诉给了他。另外，我也比杨骏大两岁。"
杜佳佳嗤笑一声："还有个拖油瓶......"
"够了！"杨骏大声说："我带康楠来是通知你们的，我们在交往，并不是让她来接受你们的审查的。你们已经背着我调查了她的情况，这样做既不尊重康楠也不尊重我。她是结过婚，是有个孩子，可是那又怎么样？我并不觉得这是问题，我很爱她，所以她的一切我都爱，并不是所谓的包容，而是我爱她的一切包括她的过去，包括那个孩子。"
杜佳佳说："你真的是疯了，她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让你这样护着她？比你大，结过婚，有孩子，孩子的出身还不清不楚......"
我的脸变得苍白了，不得不纠正她的说法："杜小姐，你可以说我任何坏话，但请你不要说我的孩子出身不清不楚。"
杜佳佳冷笑着说："怎么了，戳到你的痛处了？说是你前夫留下的孩子，你一直带在身边，谁信哪？是为了让自己找个下家所以故意这么说的吧，搞得自己多伟大，既留下了孩子又显得自己温柔善良，也只有杨骏这个傻瓜才会相信你的话。"
我的拳头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心被刀割一般的难受，无辜的畅畅，因为我也要在这里被人污蔑。我抬起头来，一字一句地说："不管你们了解了什么样的情况，畅畅就是我的儿子，永远不会改变。"
杨骏紧跟着说："从现在开始，畅畅也是我的孩子。至于你们认不认他我根本不在乎。康楠，我们走，别让这些人再来伤害你。"
他牵着我的手，欲带我离开。
"给我站住！"炸雷一样的怒吼在大厅里沉闷地回荡，杨老先生站起来，指着杨骏说，"你如果要娶这个寡妇，以后就别再回来，别再当我是你爸爸！我会和你断绝一切关系，别想再要到我任何一分钱。"
杨骏的嘴角露出一个讽笑："爸爸？自从妈妈被你害死以后，我就没有当你是我爸爸，我不稀罕你的钱，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不在乎！"
"混账！"杨先生冲过来，狠狠扇了儿子一个耳光，打得杨骏的嘴向一边咧开，如玉一般的脸颊很快就血红一片。
杨骏嘶笑着说："好，这一巴掌打断了我们的父子缘分。我们走。"
他拖着我的手大步离去，杨老先生怒吼着："你有本事别再开我给你买的车，别再住我给你买的房子，你这个畜生！"
杨骏身体微微一颤，却没有回头，嘴唇抿得紧紧的，眼神固执而倔犟。
他果然没有上自己的车，拖着我的手走了很远的路，在大路上等了许久才拦了一辆的士。
他对我说："楠姐，从现在开始我是真的一无所有了，你不会嫌弃我吧？"
我伸出手，心疼地抚摸着他又红又肿的脸，说："谁说你一无所有了，你有我啊！"
他将头覆在我的怀里，脸上浮出一丝微弱的笑，眼眶里却渐渐凝聚了泪花："不管有多辛苦，我也要和你在一起，永远不会后悔。"
我"嗯"了一声，扭过头去当做没有看见他眼眶里的泪水。此刻的我们，就像丢失了翅膀的单翼天使，只可以彼此拥抱才能继续飞翔。但也因为这些风暴，我才真正了解，我有多么需要杨骏，几乎一时一刻也不可以再分离。
回到家里，我煮了鸡蛋替他敷着脸，手指轻柔地在他脸颊上转动。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我，说："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
我有些不解，他含笑说："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的女人，真的让人爱到死都不会后悔。畅畅能有一个你这样的妈妈，比我这个不算孤儿的孤儿幸福多了。"
杨骏执着我的手，贴在胸口上："楠姐，越了解你多一点就越爱你多一分。你能将别人的孩子视为己出，天下间能有多少人可以做到？"
我慢慢倚靠在他的怀里，幽幽地叹气："我曾以为，这辈子不会再遇到一个人，会懂我，爱我，包容我的一切过往。可是现在我遇到了你，才知道以前经历那么多苦都不算什么，经历那么多苦，其实都是为了等着你，等着品尝此刻这勺甜。能遇到你，吃再多的苦，我也不觉得是苦而是甜。"
他的吻轻柔地落在我的脸颊上，火热的眸子里闪烁着钻石一般的光芒，我能听见他的心在怦怦地跳动，每一次跳动都在诉说--我爱你。
2
淑女家政渐入轨道，公司里的员工也逐渐多了许多，每月5日是发薪水的日子。我们会提前一天去银行取来现金放到保险柜里，第二天发放给大家。
可是，今早我们打开公司的大门，才惊讶地发现保险柜被撬开了，里面的几万元现金已经不翼而飞。
待警察调查取证走了之后，员工们陆续围了上来，有人问："那薪水还发不发啊？"
黄小欢说："没看到钱都被偷走了吗？发肯定会发，缓几天吧！"
那员工嘟囔："好歹是一家公司，不会就这么点钱吧？我们赚点辛苦钱可不容易......"
黄小欢说："我都说了不过是缓几天而已......"
我急忙安抚大家的情绪："我保证就这几天会把薪水发给大家，请大家别担心，都先去忙吧！"
等员工们散去以后，杨骏从钱包里摸出一张银行卡："我这卡里还有点钱，应该足够支付薪水，你们先拿去垫付吧！"
我有些犹豫，黄小欢说："你还考虑啥，反正杨骏也是公司的管理层，这点钱算他的股份吧！我们这小本经营的公司，哪里有那么多现金来周转？先应应急吧！"
的确，公司虽然进入了轨道但毕竟成立不久，人员多了开支也多了，账户上确实没有多少现金可供周转。
杨骏拿出日记本给我看："对了，我昨天接了一个客户的电话，指名要你去提供家务整洁服务，你看看。"
我低头看看，说："客户是上帝，指名就指名吧，我去就是。你们先去取钱吧，先尽快把员工的薪水付了。"
我按照地址来到这座公寓，一位抱着孩子的妇人已经等候我多时了。
那妇女我并不认识，但心中有些纳闷，她怎么会点名要求我服务。她长了一张精明的脸，房间里却乱糟糟的，许多贵重首饰和财物也扔得到处都是。
我微笑着说："您不如先把贵重物品亲手收拣一下吧！"
她却摇头："行了，你看着办吧，这些东西你替我整理就行了。"孩子忽然哇哇地哭了起来，她急忙抱着孩子去了大厅。
房间里就剩了我一个人，我环顾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叹了口气，低头整理起来。
我见到化妆台上有一个十分精致的首饰盒，于是先将那些贵重首饰一件件摆好放到盒子里，才开始整理其他物品。在整理书桌的时候，却惊讶地发现桌子底下有一个袋子，里面装满了钞票，并没有束扎起来，零散地堆积在一起。
我吃了一惊，急忙找到那女人，提醒她书桌下有个袋子没有收好。
"噢，你不用管，你只要整理好房间就行了。"那女人的语气轻描淡写。
我说："这可不行，这多不安全，您一个女人，还带着孩子，家里放这么多钱，怎么一点警惕性都没有？"
"那你替我整理好，锁到柜子里去吧！"
她淡漠的语气令我更加不安，我说："非常感谢您的信任，我可以为您整理，但请您在我旁边。"
她笑着说："我信任你，不用在旁边看着了。"
"信任归信任，这种事情还是需要主人在旁边看着，不然我真的做不了。如果您不愿意，那您这笔业务我就不做了。"我坚持着。
在我坚持要求下，她只得抱着孩子站在我身边，看着我清理码好那些钞票，然后按照她的要求锁到了柜子里。
整理完房间，我带她来到梳妆台前，把首饰盒打开给她看，告诉她首饰我都替她整理好了，提醒她以后若请人上门服务的时候这些贵重物品最好自己都事先收拾好。
小孩子被她抱着依然哇啦哇啦地哭，我逗着那小孩，问她："这孩子怎么哭不停？"
女人叹口气："我也不知道，可能这几天因为断奶的缘故，他哭闹得凶。"
"哦，那可能是饿了。给孩子蒸个土鸡蛋吃吧！"
"土鸡蛋？现在有钱都买不到真正的土鸡蛋。"
我想起前几天安家兄弟的父母从乡下来看望儿子特意带了些土鸡蛋，送了一些给我和黄小欢，现在还剩了几个。我拨打了黄小欢的电话，让她马上送几个土鸡蛋过来。
黄小欢在电话里着急地说："谁现在还有闲心操心土鸡蛋啊！楠姐，出事了，杨骏的银行卡被冻结了。他的卡是附属卡，杨老爷子这回可真狠，看来真的打算一毛钱都不给他了。"
我"啊"了一声，急了起来，这可怎么办，没钱我怎么给员工发薪水呢？
"我可没辄了，现在没钱怎么给员工发工资，他们一定会闹事的。"
我顿了顿，说："筹钱的事回去再想办法，你还是快点送几个土鸡蛋来，快。"
我收了线，回头见那女人正笑微微地看着我："怎么了，出事了，急着用钱？"
我脸一红，摆手："没事没事，公司出了点小麻烦，我让人给孩子送几个土鸡蛋，马上就来了。"虽然我没有详说，但小欢那高分贝喇叭早嚷得人尽皆知了，估计她一定听得清清楚楚。
不多会儿，黄小欢拿了一些土鸡蛋过来。我送给客户，她连声感谢，问我要多少钱。
"就这么几个鸡蛋，要什么钱？送给您的，就当谢谢您光顾我们淑女家政。"
那女人塞来工钱，我数了数，比规定的工钱要多。见她已经抱着孩子走开了，我将多余的钱拿出来悄悄放在沙发上，转身和黄小欢疾步离开。
在电梯里，黄小欢埋怨我："瞧这客户一定是有钱人，她多给你点钱你就当是小费呗，何必这么清高？现在咱就缺钱。"
"一码归一码，我这不是清高，是不占人家便宜。"
"行，你怎么说都行，谁叫你是第一老板呢？好吧，老板，现在你看咋办，账户里没钱了，怎么给员工发薪水？"
我的心忽悠沉了下去，怎么办？我们既然已经对员工有所承诺就一定要办到，可是现在我去哪里弄几万块钱周转呢？
我拿出爸爸去世前给我留下的那张存折，上面的钱不多，支付薪水还差了点钱。黄小欢是一个月光族，这时一点忙都帮不上，还跟同样没钱的安若曦大吵一架。杨骏又不知道跑哪去了。正在焦头烂额之际我接到一个电话，竟然是杜佳佳约我见面。
杜佳佳约我无非是争风吃醋，这个时候我实在没有那个心情，可是这位任性的大小姐哪里会顾及别人的心情，非逼着要见我。
我冷淡地说："我现在忙，走不开，你如果真有事就请来我家吧！"是你求我见你，凭什么还让我跑远路去见你？我康楠再是一个性情温柔的人，对这样的大小姐也会有脾气。
杜佳佳还是找上门来了。一进门，就皱眉四处打量着我的房间，不屑地说："这套房子加起来都没有我的卧室大。"瞧见沙发上还叠了几件杨骏的衣服，脸色更加不愉快。
我很直接地问她："你找我有什么事？"
她轻蔑地说："我找你还能有什么事？如果不是杨骏，我根本就不会认识你这样的女人。"她一屁股坐下来：说，"我是来奉劝你的，你最好离开杨骏，他已经被你害惨了。"
"如果这是你来见我的目的，那我只能很遗憾地告诉你，我不会答应你。任何人，任何事情都不能让我们分开。"
她的眉毛挑起来，眼里已经隐约渗出怒意："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我告诉你，只要你跟他在一起，他就根本拿不到家里一毛钱，他会和街上任何一个穷小子一样，你别以为你挖到了金矿！"
我渐渐也有些恼了，用最后一点耐性控制着自己，尽量不与她争吵："我爱杨骏，并不是你以为的那些理由。我和他之间的感情细节我觉得也没有必要同你交代。的确，我和你是两个世界的人，所以我们对感情的理解也完全不一样，杨骏是金矿也好，是穷小子也罢，我毫不在乎，只要他是杨骏，我就会爱他。这就是我最后要对你说的话，你不用再充当说客，那是白费时间。"
她"腾"地站起来，娇小姐的脾气终于发作了："你别把自己说得这么清高，你这样的女人我见得多了，就连林默风那样的男人都不是你的对手，你不就是为了攀上高枝吗？我告诉你，你别做梦了。杨骏根本就不是姨夫的儿子，他得罪了姨夫，你以为他还能分到家里的钱吗？姨夫让他滚他就得滚，什么财产都没份。"
我怔住了，这个女孩子，她知道她在胡说些什么吗？
见我不吭声，她有些得意："别以为我在吓唬你。我茹雅姨为什么没有孩子，是因为姨夫身体有病，这些都是茹雅姨告诉我妈妈的，被我听到了。杨骏根本就不是姨夫的亲生儿子。他现在因为你得罪了姨夫，姨夫现在停了杨骏的附属卡，不许他住别墅也不许他开车，这只是第一步。下一步就是更改遗嘱，让杨骏啥都得不到，反正他不过是姨夫的养子而已。就是因为你这个寡妇，让杨骏受这么多苦，你如果真的爱他就别害他，你和他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何必苦苦纠缠他呢？"
虽然听得惊心动魄，表面却还是装作不在意："你以为我会相信你这些胡话吗？"
她高傲地冷笑，甩来一沓照片："我就知道你不相信，你自己去看看！这个人才是杨骏的亲生爸爸，就是杨骏妈妈的情人，她是怀着杨骏嫁给姨夫的。这个秘密我们家的人都知道得清清楚楚，我告诉你，杨骏只有跟我在一起才能名正言顺成为杨家的继承人。因为毕竟我的小姨是杨家现在正牌的夫人，他还和杨家能攀上点关系。还有，你别以为杨骏是真的爱你，你比他年纪大，现在还有那么点姿色，可是过几年呢，你年老色衰了，他还会爱你吗？你就别做梦了......"
她还在喋喋不休地责骂，我的注意力却已经转移。我从桌子上拿起那些照片，照片上那个男人看上去年岁已经不小，但脸部轮廓和五官果然和杨骏十分相似。
"照片背面有这个男人的地址，我调查得十分清楚。你如果不相信还可以按照地址去找他，见到本人你会发现他和杨骏长得一模一样，连DNA都不用验。"
不等我回答，她"刷"地丢来一张卡："这卡里有十万块钱，只要你肯离开杨骏，这钱就是你的。你不就是为了钱吗？我可以给你，觉得不够我还可以再给，只希望你别再骚扰单纯的杨骏。"
我将照片收好，平静地说："钱我不会要，至于会不会离开杨骏这也是我的事情，即使我离开他也未必见得他就会爱上你。他马上要回家了，如果让他发现你要塞给我钱让我离开他，你觉得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她虽然不够聪明但总算不糊涂，被我的话提醒，嚣张的气焰开始收敛了一些，却还是不忘责怪我："看来你是铁了心要勾引杨骏了，我告诉你，最后吃亏的是你，杨骏只是一时糊涂而已......"
门口有钥匙在转动，随即杨骏推门进来，见到杜佳佳在这里，他先是一怔，随即不客气地嚷起来："你怎么在这里，你又想欺负楠姐？"
一见到杨骏，杜佳佳顿时有些心虚了："我，我......"
我急忙打圆场："她是关心你，看你在这里住得好不好，吃得好不好，顺便介绍点生意给淑女家政。对吧，杜小姐？"
杜佳佳慌乱地说："对，对。"
杨骏一低头看到桌子上的银行卡，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
"她给你钱是吧？楠姐，这个时候你还维护她替她说好话，这个人的性格我太了解了，以为钱可以摆平一切。"
杨骏拿起卡，塞到杜佳佳的手里："走吧，走吧，这里不欢迎你，你和你的钱一起给我滚出去。"他提着杜佳佳的衣领将她推出门去。
我听到杜佳佳在门外咬牙切齿地怒骂杨骏，又好气又好笑。
"她对你也算一片痴心了，你好歹对她客气点。"
"对待她这样娇纵的大小姐就要给点颜色看，你越顺着她，她就越嚣张。哎，其实应该把她赶走，把钱留下来。谁让咱们现在穷呢！"
我叹了口气："我可是第一次听到杨大少爷哭'穷'，这都怪我，让你成了贫穷贵公子了。"
他嘻嘻笑着，手里像变戏法一样变出了一沓钱："饿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些钱应该够你应急了。"
我吃了一惊："啊，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他把钱放到桌子上："今天发现卡里没钱了，本来想去借，那些狐朋狗友们借是一定会借的，但我什么时候找人借过钱啊！面子上实在挂不住，我有只劳力士手表，找了个卖家，卖了这点钱，反正那手表我也没有怎么戴，正好来应急。"
他说得很随意，我却已经动容，沉默着不知对他说什么才好。认识我之前，他是多么娇贵的大少爷，认识我以后却陪着我吃这么多苦头，一切就是因为这场不被世人接受的爱恋。
"杨骏......为了我你付出这么多，你真的觉得值得吗？"我喃喃地说着，眼里飘荡着薄薄的雾气。
他亲昵地在我的鼻子上弹了弹："值不值得我说了才算。别说一只手表，你就算要我的命我也会毫不犹豫地给你。"
外面的天空渐渐地黑了，点上灯，我觉得这个小家是如此的温馨，因为装满了爱。
我在卧房里点好现金做好账，忽然听到从客厅的沙发上传来了轻微的鼾声。
我打开卧室的门，见到杨骏缩着身子躺在沙发上早已陷入了梦乡。沙发很短，他的身子则很修长，不得不蜷缩着身子缩在薄薄的被毯下。
家里只有两间房，畅畅虽然寄宿，但杨骏说畅畅的小床睡上去哗啦啦地响，他担心把孩子的床给压垮了。想给他买张宽大一些的沙发床，却因为忙于工作一直也没有时间去购置。
他翻了个身，毛毯掉了一半在地上，我轻轻走上去替他掖好。
清凉的月光投射在他光滑如瓷的脸颊上，将精致的五官映照得十分明朗。我伸出手，五指交缠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心里充盈着幸福感，宁静又恬淡。
其实大多女人所求不过如此，能和自己所爱的人静静相守不被打扰，起伏跌宕轰轰烈烈的爱情只存在于青春年少时的幻梦里，年长时不过渴求夜夜能枕着爱人的手臂听着爱人的鼻息入睡。
尤其经历了与林默风痛彻心扉的爱恋以后，我所求不过此刻明明灭灭的瞬间。
我亦知道杨骏是想要我的，之所以如此委屈愿意卧在沙发上，是他曾说："我要一点一点在你的心里驱干净林默风的影子，我会等，等到那一天。"
我不是一个容易忘情的女人，即使投身在杨骏怀抱，过去的事情始终不会那么容易忘记。对于我的心来说，经历了如此多的事，与我一直同甘苦的杨骏早已变得越来越重要，林默风也早已变成天边一道淡淡的褐色背影，现在的我在与杨骏一起等待，等待那个背影完全消失于我的世界。
3
我坐在树荫下，已经是暮秋，淡蓝的天空异常高远，风吹在脸上隐约有了凉意，大片大片的梧桐叶纷纷坠下。空气里弥漫着糖炒栗子的清香。
我坐在树荫下已经一个时辰了，看着街对面那个穿黄色夹克的中年男子翻炒着栗子。他的生意很好，客人来了，会在交钱的时候说一句："老叶，你的栗子很甜！"
显然，这位老叶应该在这里已经卖了很多年的糖炒栗子。这些客人都已经是他的老主顾。
老叶的脸颊上刻着岁月的沧桑，那双眼眸也变得浑浊而昏暗，身躯虽然高大背腰却已经佝偻，布满趼子的手握着铲子不断地翻炒着新鲜栗子。他身上的黄色夹克又旧又脏。
然而，穿越岁月的痕迹，我依然可以窥见他曾经英俊的眉目，如果时间转身，二十年前他一定会如杨骏这般清俊秀雅。
老叶，就是杜佳佳留给我的照片上的男子，果然她没有说错，见到他本人就能知道真相，连DNA也不需要验--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相似的父与子。
他仿佛是渴了，伸手取水壶。水壶也很旧，显然用了好多年月。他喝了几口浓茶，将水杯摇了摇，无奈地摇头。
我起身，去小店买了两瓶绿茶，穿过小街，走到他面前。
"糖炒栗子，怎么卖？"我平静地问他。
老叶抬头瞅了我一眼："十元钱一包，这边有包好的，如果不喜欢我可以另外给你炒热。"
"那就麻烦你新炒吧，反正我不赶时间。"
他应了一声，动手翻炒着糖炒栗子，浓郁的香味随即散发开来，他大声说："小姐，以前没有见过你，新搬来的吗？"
"不是，只是路过......这栗子甜不甜呀？"
他瞪大眼有些不高兴地辩解："我老叶的栗子从来没有人说不甜的，你就放心吧，我的一些老主顾都搬家了，到了这个年节都会特意来这里买我的栗子。"
"那你一定卖了很多年糖炒栗子了吧？一直干这个，生活过得去吗？"
除开容貌，他的神态气质和杨骏一点也不像，显然生活十分的辛苦劳碌。
老叶笑呵呵地说："怎么说呢，秋冬卖栗子，春夏卖冰淇淋。其实我有个小店，老婆在打理。这生活啊，你如果满足不管赚多少你都会觉得过得不错，心太大，赚得太多就怎么也满足不了。"
他有自己的小家庭了，那么对于自己的过去是否已经全然忘记？
这时从街对面走来一个扎辫子背着书包的女孩子，十四五的模样，走到他面前说："爸爸，妈妈要我告诉你，今天早点收工回家吃饭。"
是他的女儿吗？
老叶慈爱地笑着，拿过水壶递给她："行了，知道了，去给爸爸灌点热开水。"
女孩应了一声，接过水壶乖巧地离去，老叶用牛皮纸替我包好糖炒栗子，交到我手里，我装作无意地问："这是你的女儿吧，你就这么一个孩子吧？"
他满足地点头："是啊，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很听话，成绩也很好，为了这个女儿，我就算卖一辈子的糖炒栗子也心甘情愿呀！"
我收好炒栗子，将绿茶悄悄搁在他的小凳子旁边，转身离去。
或许他永远也不会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他还有一个亲生儿子，这样也好，各自已有各自的生活，不会再生无谓的烦恼。
每个人的人生就是一条汹涌的河流，而秘密是潜藏在这河流里的石头，不管有多少石头也无法阻碍河流日以继夜地奔流。
装在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嗡嗡作响。
我站在杨国锋财经投资公司的楼下，一时间感慨万分。
早几个月时，我也曾进出过这里，最初是广告公司的职员，后来是以林默风的女友身份。
而现在呢？
我按动电梯，直接去了最高层，电梯经过林默风办公室所在的楼层，心里忽然间怦怦直跳，很害怕电梯停下来，走进来一位我害怕见到的人。
好在电梯并没有停下来，直接载我去了顶层。
电梯门哗啦打开，一位秘书小姐便笑容可掬地迎了过来："请问是康小姐吗？杨总裁已经等你多时了。"
我随她朝总裁办公室走去，红色地毯软软的。整层办公室都显得格外空旷而安静，只见对面走来一位身着烟色套裙的女人，乍一看有几分面熟。
那女人在我面前停下了脚步，对我温和地笑着："康小姐，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见面了。"
我有些讶异，秘书小姐已经为我们介绍："这位是公司的刘副总。"
我想起来了，这位女士就是那位指名要我提供家政服务的客户，我还送了她一些土鸡蛋。她居然是杨国锋财经投资公司的副总！
我心里仿佛明白了些什么。
刘副总笑着说："谢谢你的土鸡蛋，我的孩子很爱吃。快进去吧，杨总一直在等着你。"
她亲自替我推开了总裁办公室的大门。
总裁办公室我曾经来过一次，记得里面的装修都是金灿灿的。此刻的杨国锋总裁，就坐在豪华的老板椅上，目视着我从外而入。
门被关上，偌大的办公室里就剩下了我和他。
他一眼不眨地盯着我，锋利的眼神仿佛想看穿我的心。
我也以不变应万变，他要看就让他看个够，我也没啥好惧怕的。
我们彼此对视，空气都仿佛凝结住了，只有时钟在滴答滴答地走着。
终于，杨老先生说话了："你不好奇我为什么找你来？"
我淡然一笑："我知道您找我来的目的。"
"哦？你倒说说看。"
"我想应该和杜佳佳来找我的目的一样吧，都想让我离开杨骏。"
他皱了皱眉头："佳佳去找了你们？她这急性子总是改不了。"
我默然无语，从决定和杨骏在一起开始，我就知道会有许多阻碍迎接我们。不管会� ��对些什么，我都不会退让。
杨老先生说："杨骏在我眼里，是一个很叛逆的孩子，我真的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我正想说什么。他抬起手，制止我打断他的话语："我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我的这个娇生惯养的儿子，会抛弃豪车豪宅跟一个普通女人在一起，白手起家创业。我断了他的经济来源，原本以为他会回来求我，没有想到他甚至比以前过得更开心。"
他悠长地叹了口气："唉，我这个儿子，在不知不觉中就长大了，变得连我这个爸爸，也不再了解他。"
虽然他的脸上依然是一副凝重的表情，气氛却莫名其妙地变得缓和了。我微微低头，抿嘴一笑："他不仅在公司里管理内务，负责外联，还学会了煮饭和做菜，还会洗衣服了。"
杨老先生的脸顿时如菊花般丝丝缕缕地绽放，嘴唇张大，发出一个大大的惊讶的"哦。"
他站起来，靠近落地窗户，凝望着高远的蓝天，搔搔花白的头发，说："说说你的事吧！不要有任何隐瞒。"
他背对着我而立。窗外是闪耀的金色阳光，远处是一方淡蓝色的晴天。一切是如此寂静，寂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如雨中的雷声一般越来越急促。
往事即将在一位老人面前被掀开，我知道，他于我是陌生的，但他一定早已洞悉我所有的秘密。所以从现在开始，我所吐露的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有任何的疏漏都会被他打入炼狱中去。
我默立片刻，开始平静述说，从5年前苏大海开车载我回去的路上开始，往事一幕幕回顾，我也如同在重复我曾走过的路，伤口渐渐暴露，渐渐渗出血丝，我讲述的语气却犹然镇定。
是爱吧，所以才让我变得如此勇敢，可以坦然面对所有的刁难。即使我只是一个人站在他面前，却能感觉杨骏就站在我身边，握着我的手，鼓励我说出来，将所有的过去彻底坦白。
因为有了爱，我不会再畏惧风雨，不再害怕黑暗，即使在世界任何一个角落我也不会觉得孤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