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钰婷又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我只是，和你爸爸之间……”听她说了一半，又闭上嘴不再说话了。
梁哲睿的心渐渐拧成了结。
梁荣轩和杜钰婷之间，当然不可能是和谐恩爱的夫妻。
梁荣轩最是好胜心强，又爱面子；娶得杜钰婷，也是见她当年花容月貌、风姿绰约。那时候梁荣轩的事业还算顺利，势头也一片大好，和海市柴家的关系也并没有僵化，还不需要另一个强有力的岳家来提升自己的势力。
刚开始几年，夫妻两人的感情还算好。只是日子过得越久，矛盾也就越发尖锐。
杜钰婷一跃成凤，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她爱极了有钱的生活，也渐渐地得意忘形，性子中跋扈又刻薄的一面暴露了出来。
而梁荣轩在生意场上遇到的事情也越来越多，有顺畅有麻烦，他越发受挫，经常感到无力和挫败，面对着只知道挥霍、对他的事业没有丝毫帮助的妻子，也就越看越觉得烦腻。
夫妻两人走过的路越来越长，矛盾也就越来越多。梁荣轩本身也不是一个会做到专一、忠诚的人，以他的身份、地位，身旁围绕着的莺莺燕燕当然不会少。
当然了。这些客观的事情，梁哲睿当时还小，也看不明白。不过他从小就直观地、亲眼见到的情况，比起这些平白的文字，看起来要惨烈的多。
杜钰婷第一次抓到梁荣轩和女秘书开房时，梁哲睿五岁，梁哲瀚三岁。
当时整个梁家闹得鸡犬不宁，除了梁哲昱躲在自己的小屋里漠不关心之外，负责照顾两个幼小孩子的佣人们分别怀抱着梁哲睿和梁哲瀚，还有其他的在别墅里伺候的佣人也都躲在暗处，看着杜钰婷和梁荣轩两个人吵得天翻地覆。
杜钰婷哭得歇斯底里，含着泪骂：“你这个混蛋！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梁荣轩你……”
她不住地骂，一边还双手握拳一直向他胸口处敲打，梁荣轩起初还只是躲避、退让着，被杜钰婷逼到了沙发附近，梁荣轩不小心拌到沙发角，整个人险些跌坐在地上。
梁荣轩的手往旁边的茶几上扶了一把，终于也按捺不住自己的脾气，回手就把杜钰婷推开，怒道：“你够了没有！”
梁荣轩的手劲本来也不小，杜钰婷又被推得毫无防备，当时就狼狈地跌在了地上，后背还磕在了木质地沙发支脚上。
杜钰婷扶着自己的背部慢慢站起身，口中还不住地骂着：“我够了没有？梁荣轩你简直不要脸！你还敢打我？你！”她气得心口处一窒，一口气接不上来，只好伸手抚住心口处，一时间没有出声。
梁荣轩倒是逮住了空隙，怒道：“打你怎么了？！你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吗？！吃我的、用我的，老老实实地在家看孩子也就算了！给你点脸你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凭你也敢来管我？！”
杜钰婷恼羞成怒，嚷道：“梁荣轩你这个王八蛋！”伸手抓起旁边一个用来装饰的矮桌上放着的青瓷花瓶，“砰”地一声砸在了梁荣轩的脚边，“哗啦”一声巨响，还有一些瓷器的残渣、碎片崩在了梁荣轩的裤脚。躲在角落旁观的佣人们都不禁一抖，年幼的梁哲瀚更是吓得惊叫了一声。
抱着他的佣人再要去捂他的嘴已经来不及了，梁荣轩凌厉地视线顿时扫到梁哲瀚身上，梁哲瀚吓得浑身一抖，反而僵住了没敢发出声音。
发现旁边有几个佣人、还有两个儿子在，梁荣轩更不愿意跌了颜面，几步跨到杜钰婷面前，直直地扇了她一耳光，斥道：“你给我听清楚了，我想怎么样，轮不到你来管！你识相点，安安分分地照顾两个孩子，吃得用的少不了你的，否则，就给我滚蛋！”
那是梁哲睿印象里，他第一次亲眼见到父母亲的激烈冲突。
后来梁哲睿和梁哲瀚渐渐地长大了，见到这种场面的次数越来越少，或许是因为两个孩子都开始上学，经常有不在家的时候。又或许是梁荣轩碍于自己的面子，行事隐蔽了一些；又或许是杜钰婷也渐渐地学聪明了，不再与丈夫发生直接冲突。
可是梁哲睿知道，父亲在外的风流事从来就没有消减过。
“哲睿，你听我说……”杜钰婷声音轻颤着，“那时候，我实在……实在太难熬了。你爸爸经常不回家，他后来干脆连借口都不再找了，我……你让我怎么过……”
梁哲睿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妈妈，算了，事情都过去了。”
从为人子的立场，他说不出理解；从为人子的立场，他更没有权利说原谅。
那边的杜钰婷，声音已经渐渐地有些哽咽：“其实我真的怕……怕你和哲瀚不能原谅我……我和你爸爸之间，其实你小时候也见过一些事情……我、当时我选择了‘笙歌’，就是想着那家的保密措施那么完好，应该、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的，没想到……”
“等等，妈妈。”梁哲睿突然反应过来，骤然打断了杜钰婷，问：“你刚才说……你去的那家会所是，‘笙歌’？”
“是啊……”杜钰婷说，她随即反应过来，声音含了几分惊讶：“我以为你知道的啊，之前、我……我还在杂物间的时候，小颖来看我，她就问过我了……那是哲瀚让她问的，哲瀚没有告诉你吗？”
“哲瀚吗？”梁哲睿轻轻重复了一声，转而说：“哦——对、对，哲瀚是提过，后来我这里的项目出了点问题，我就忙忘了……”
“哦、是这样……”杜钰婷说：“你当时，是真的忙，是吗？”她的声音已然有了泪意，呼吸声粗重了几分，也沾染了哭腔。
“是啊……”
杜钰婷哽咽着说：“那就好……哲睿，我真的担心……”
梁哲睿安慰地又重复了一遍：“妈妈……事情都过去了。”
男可以不忠，女却不可以。这是无论是基于经济条件还是出身，就早早注定了的事情。相信有了这一次教训，杜钰婷不会再做这种傻事了。
“你能这样说，妈真的太开心了……可是，妈心里实在担心，哲瀚他……他从那件事之后就从来不接我的电话，更没有回来过，如果不是这次要谈周末去约会的事情，他根本不会回来见我的吧……我……我该怎么办……”杜钰婷止不住地低泣着：“当年哲瀚拒绝了宋家的婚事，闹得那么难看，你爸爸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对我有点好脸色，这一次，如果哲瀚还是不愿意接受呢？我实在是……经不起折腾了……”
听到母亲的哭泣声，梁哲睿惯是沉冷的口气也稍微缓和了下来，劝道：“妈，你先别哭了。晚上看看情况再说。你的事情，爸那里都过去了，哲瀚那肯定也没什么的。还有……这一次的方小姐，比从前那位宋小姐好太多了，当时您不是也担心过宋小姐进门之后会闹得鸡犬不宁吗？哲瀚当时也说了，是因为不喜欢宋小姐的性子才退婚的，这一次的方小姐肯定没问题，您放心吧。”
“话是这么说……”杜钰婷说着，仿佛还在抹着眼泪，哭泣的劲头也渐渐微弱下去，不再说话了。
“妈妈，今晚大家都在，有事情可以好好商量一下，您放心吧。”
“嗯……”杜钰婷轻轻应了一声，声音含着哭腔，还在平复着有些局促的呼吸。
梁哲睿还要再说什么，他手边办公用的座机突然“叮铃铃”响了起来，那头杜钰婷的哭声更轻了些，像是被杜钰婷强行压制住了。她强忍着哽咽，说：“你还有工作要忙，是吗？那我就先挂了，你、你工作结束得早的话，晚上早点回来……”
“好，妈妈，我知道了。”梁哲睿说完，又等了一会儿，等杜钰婷先挂了电话。
然后他把手机放在桌子上，又拿起旁边的固话听筒，问：“什么事？”
电话那头是他的秘书的声音：“总经理，许仪许工程师来了。”
梁哲睿问：“她来做什么？”
“说是有一些项目修改意见，想要跟您汇报。”
“我这里没空，让她找高利谈吧。”
“总经理，高秘书他现在不在。”
梁哲睿又想起来，高利临走时说要往珠宝部去一趟，要去忙别的事情。他皱了皱眉，说：“那就让许仪改天再来，告诉她找高利约时间吧。”
“是，我知道了。”
听到秘书应了一声，梁哲睿就挂了电话。
他这时候脑子里装着别的事情，正乱着，并不想和许仪接触。或者说他从来就不想跟许仪有过多的接触。他也算是在公司慢慢稳住了自己的地位，也亲眼看着许仪从工程部一个普普通通地工程师，一步步走向现在的首席位置；也是亲眼看着许仪从一个平常的员工，一步步踏入了深渊。
梁氏集团的深层利益离不开许仪，好在他有高利作为帮手，可以不必理会这桩极其麻烦的事。
梁哲睿向后靠着，把头向上仰着抵在椅子背上，微微闭上眼睛，脑子里盘算着刚才从杜钰婷那里听到的消息。
首先是说，杜钰婷那个时候光顾的娱乐会所，原来是……“笙歌”？这是他之前忽略掉的、一个极其重要的信息啊。
当时报纸上的消息登出来，他们也看出了那几张照片，只有一张是被稍微处理过的，改动的内容还是在于娱乐会所的招牌。那时候在梁荣轩面前，梁哲瀚也提到了这一点，并且承诺他们之后会着重调查。可是之后，梁哲睿手头的一个项目就突然出了岔子，他忙得晕头转向，又有意逃避着和杜钰婷的关系问题，渐渐地就忽略了这件事情。
如果是“笙歌”，在当时，他们完全可以反过来去找梁哲昱的麻烦。
谁都知道“笙歌”的保密条款有多么的严苛，梁哲昱居然敢这样暴露出“笙歌”来？即使梁哲昱爆料时处理过那些照片，但是梁家的人就不会知道了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