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利听得一愣，重复道：“我和您一起……去梁家？”
“是啊。”梁哲睿笑笑，说：“跟我一起去吧，陈修大概也会去，你正好找他谈一下‘怦然心动’那个项目的事情。”
高利问道：“您说的是……”
梁哲睿轻描淡写道：“哦，那个项目我刚刚交给梁哲昱了。”
高利顿时瞪圆了眼，说：“您是说……那个项目您交给了副总裁，可是没有跟总裁商量过吗？这……”
梁哲睿不动声色地打断他道：“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哲瀚提出来的这个项目本来也就是为了拓展珠宝方面的业务，现在哲瀚手上当然有更重要的事情，把这个项目再借给别人入个门，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高利道：“可是……我们跟总裁那边多少要打声招呼吧。”
梁哲睿突然扬了扬眉，轻笑道：“打招呼？你打听过了没有，今天公司里有人见过总裁吗？”
高利竟然还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不对啊。我也是刚回来啊总经理。”
梁哲睿又“呵呵”闷笑了两声，说：“你想想也该知道。哲瀚哪儿还有空处理公司的事情？他估计找了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思考人生去了吧。”
“思考人生？”高利轻轻重复了一声，看着自己有些反常的上司，问：“总经理，您今天好像……心情不错？”
梁哲睿一反常态地含着笑，说：“嗯，心情挺好的。”
高利问：“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
“还没有，但是有一些事情……今晚随我回梁家看看吧。”
“总经理，您是觉得……今晚梁家商议关于总裁的婚事的事情，会不那么顺利？”
梁哲睿敛眉道：“你觉得呢？如果那么轻易就答应了……就不是哲瀚了吧。”
方氏集团的千金端庄又贤惠，而方氏能给予的助力又极大，本来，这件事情说起来，根本就是让人找不到理由拒绝的美事。
可是当年和宋氏的联姻，放在当时的情形下，不也是让人无法拒绝的事吗？梁哲瀚照样拒绝了。
其实放在几年前，梁哲睿还心生过疑虑。他竟然有一个阶段，在乎父亲对于自己的看法，或者事事争先，希望在父亲面前凸显自己的优秀……像是一个初入学校的、渴望得到赞扬的学生。
甚至一直到梁荣轩同宋家接触、牵线要联姻时，梁荣轩选定了梁哲瀚，梁哲睿还心中颇为纠结了一段时间。
现在想想，他简直太傻了。
还好当年梁荣轩没有选择他，以他的性子，那时候他是一定会乖乖地去跟宋家的千金结婚的。可是如果命数稍有异样、后来却丝毫没有改变，那么几年之后，他又依样遇到了那个人……怎么办呢？
好在现在，对于梁哲睿来说，梁荣轩越无视他，他也就越轻松。他不必被人强迫、去约会不认识的女人、娶回不喜欢的女人，这简直是太好了。
有薛诗岑在他心中，梁哲睿不由地就会作此猜想，梁哲瀚当年又是出于什么缘由，才会临阵悔婚的呢？
莫非……也是遇到了什么人？
高利轻声问道：“那么，总经理，您觉得，总裁这一次会……”他说到一半，又觉得有点不敬重公司的高层，就闭口不再说话了。
梁哲睿道：“你是想问，这一次……哲瀚还会像前几年那样，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吗？还有……会影响他的地位吗？”
高利抿唇，轻轻点了点头。
上一次，梁哲瀚悔婚，当时在北市毫无根基的他，也因此遭遇了梁荣轩长达几年的冷待。一直到这一年，梁哲昱的势头太盛无法压制，梁荣轩才松口要梁哲瀚到公司来。
他们已经看到，梁哲瀚真的一点都不傻，这一次，他还会拒绝温柔美丽的妻子、拒绝一个大企业可以带来的利益，还要损了梁家和方家的颜面、再损了梁氏集团的利益、或者说能带给自己的利益……
梁哲睿说：“我想，这一次，哲瀚或许会纠结一番，但是，不会闹到上次那样不可收拾的地步了。”
高利道：“可是如果总裁得到了方氏的支持，副总裁又得到了薛氏的支持，总经理您……”
“我？”梁哲睿轻笑了两声，说：“我好好的。大哥那个岳家也就算了，你看看当时薛氏集团的事情闹到了怎样的地步，无端端地就能传出薛凯祥死亡的消息？他肯定差点就没命了！就是这样，大哥才获得了薛家人的认可……再看方氏，凭方董事长那个手段和城府，他要接受一个女婿，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高利蹙眉道：“可是，您也说了，副总裁大费周章才得到了薛家的认可……那总裁得到方家的支持，那也是迟早的事情啊。总经理，您就不为自己考虑一下吗？”
梁哲睿抬起眼来，有些讥诮地笑笑：“你让我考虑什么？也考虑一下自己的终身大事、干脆也找一个富家千金来联姻？啊，我听说宋家那位小姐到现在也没有婚配呢，不如趁此机会，也让梁家去跟宋家和解一下？”
高利哭笑不得道：“总经理，我这只是给您提个醒，您却越说越没谱了。”
“怎么会没谱呢？大利你仔细想想，商场上，不就是那么回事吗？放在几年前，谁会想到方氏会答应哲瀚的邀约？在这个消息传出来之前，众人还都以为方家跟宋家在一条船上呢。”
高利张了张嘴，又有些愕然地闭上了。
确实，他家总经理说得很有道理。
商场上，他眼见的，不是非黑即白，恰恰是转瞬黑白。
看高利一副沉默又像是在沉思的样子，梁哲睿却不想给他发愣的时间，又问：“对了，你说晚上的聚会，是爸爸要召集的，还是因为哲瀚回去、又特意叫上了我？”
其实他们有固定的家庭聚会的时间，自从梁哲睿和梁哲瀚各自搬出了梁家大宅，梁荣轩也渐渐限定了两个儿子回家吃饭的固定时间。不管是有事要谈还是根本就没事；也不管是不是他们家庭和睦、非要每周坐在一起共进一次晚餐。
大概梁荣轩最忌讳的，是被人忽视，被人不放在眼中。他要操持整个梁氏集团已经那么忙碌，依然时不时地要敲打一番自己的亲儿子。
这个时间……并没有到周末。
高利说：“夫人说得很明白，是总裁说晚上要回去吃饭，夫人索性也打电话叫您回去。”
梁哲睿心中暗想，或者自从他们的母亲搬出杂物间，梁哲瀚根本就没有去见过母亲一面吧，或者，甚至没有通过电话？
而他，自从上一次回梁家去找父亲谈事，出来时碰到母亲在走廊上……他和杜钰婷交谈了一番，虽然说得大部分都是无关紧要的话题，但多少还能宽慰一下目前的心吧。
梁哲睿点点头，说：“我知道了。那你先出去吧，我给妈妈回个电话。”
“是，总经理。”高利微微垂下头示意了一下，然后转身、带上门出去了。
梁哲睿也没有再做别的事情，他当即就把手机拿出来，拨通了杜钰婷的号码。
电话很快就被接起了。
“喂……哲睿？”
梁哲睿说：“嗯，妈妈，是我。”
杜钰婷听起来有些惊讶，像是毫无准备的样子：“呃，嗯……怎么了吗？”
“妈妈，您不是刚才找高利，说让我晚上回去吃饭吗？”
“是啊……是有这回事。”杜钰婷说，“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空……晚上，晚上哲瀚也会回来，八成是要商量他周末去约会的事情，我就想如果你有空的话，干脆也回来，我们一家人一起吃一顿饭……”
梁哲睿说：“可以，妈妈，我有时间。”
“啊？哦……那太好了，我去告诉厨房准备一点你爱吃的菜……”
“妈妈。”梁哲睿有些无奈地打断了杜钰婷的话，说：“你不要这么紧张。”
杜钰婷那边陡然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又听见她的声音，在说：“我……是有点紧张，哲瀚说晚上要回来吃饭。我、我好像很久没有见到他了……自从……”杜钰婷说到“自从”，就哽住，说不下去了。
梁哲睿却知道下文是什么。
自从……自从杜钰婷在某高级娱乐会所的丑事被人曝光，她被盛怒的梁荣轩关进杂物间，从那之后，到现在，杜钰婷得到梁荣轩的宽恕也有一段时间了，可是她也一直没有见过梁哲瀚。
梁哲睿安慰道：“妈妈，你不要想太多，哲瀚前些日子去外地了，他在工作上有些事情，比较忙。”
杜钰婷有些低落地说：“是啊，我知道。我曾经试着给他打电话，经常不在服务区、或者就是关机……然后我问陈修，他也是这么说的。”
梁哲睿暗道一声果然。果真是，杜钰婷找梁哲瀚，却始终没能成功找到，后来杜钰婷要找到他这里来，也养成了打助理电话的习惯啊……
梁哲睿道：“妈妈，就准备一下晚上的就餐，不用想太多了。哲瀚既然说了要回去，我们可以好好商量一下跟方家的事情。”
杜钰婷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哲睿……趁着现在，是在打电话，我想说……”
梁哲睿直觉她是要谈那桩让全家都很不愉快的事情，也就不做声等着杜钰婷的后文。
他们之间总不可能断绝了关系，那件事，迟早要谈。
杜钰婷那边有太多无颜说出的话，她踌躇了一会儿，像是试探般地叫了一声：“哲睿？”
“嗯。”梁哲睿应了一声，沉声说：“妈妈，您说吧。”
杜钰婷轻声说：“我……我……的那段时间，你一直也没有来看过我，到现在……我想知道，你是不是、是不是也觉得我……”
梁哲睿叹了口气，说：“您终究是我的妈妈。”
他能怎么评断对错？客观来看，是要在豪门之中，谈论情谊，谈论忠诚？
可是他无法客观，那是他的母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