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秀宫中,太医跑前跑后,宫女嬷嬷端着乘着热水的铜盆进进出出,纯妃在床上翻来覆去,此时声音沙哑,几乎喊不出声来了。
皇后饶是沉稳,此刻也稍显烦躁起来,不住的转动手中茶盏,自言自语着:“怎么偏偏选在这个时候临盆?”又问碧芯:“纯妃即将临盆,皇上那边派人去了没?”
“回皇后娘娘,军机处四位大人在同皇上漏液商议新疆准格尔内讧事宜,还不敢贸然惊动。”
皇后手里绞着帕子,吩咐着:“命人在军机处外头跪着,待皇上一出来立即禀报!还有,即刻去慈宁宫向太后禀明!”
皇后的贴身宫女碧芯应声而去,皇后闭眼凝神,调整气息。
不多时,太后已经漏液赶来,皇后出殿迎接,见着太后便欲跪下,说:“皇额娘,纯妃难产,都是臣妾无德。”
太后忙将皇后搀扶起身,脸色一柔,说:“什么都不用说了,快随哀家进屋吧!”
纯妃迷糊之中听说太后来了,喊声中瞬时带了些哭音,隔帘喊着:“太后娘娘,若臣妾不中用了,臣妾的两个阿哥还望太后垂怜照拂……”
太后喝道:“说什么糊涂话,也不怕着了晦气。”
说完便要掀帘子进产房,皇后忙上前阻拦,“皇额娘,产房浑浊,母后贵体不宜进入,若是有了冲撞,纯妃她担待不起。还请皇额娘于偏殿等候。”
太后恍然,点点头,说:“哀家都老糊涂了,还是你细心。”便回身坐下,问:“哀家听说,今日咸福宫里有人体力不支累到了?”
皇后颔首称是,“正是承乾宫的仪嫔。”
太后愤愤的按了按桌角,手心上环绕的檀香念珠也跟着发出木质碰撞的混沌声响,“果然是个年轻不懂事的,仗着有几分宠爱,就能为所欲为么?明日叫她来见我!”
皇后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看太后一脸决然,便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来。
咸福宫内,娴妃和嘉妃都在偏殿休息,殿中仍是哭声不断,但比之皇上皇后在时,已经减弱了不少,嘉妃闭着眼,由着婢女按揉太阳穴。
嘉妃其时年龄已过三十,容貌娇媚,妩媚俏皮,皮肤是出了名的吹弹可破,由于保养得宜,乍一看过去竟像是十八岁的少女,惹得宫中女子多是羡慕嫉妒。
“哎……”
嘉妃轻抬眼眸,循声望去,瞥着娴妃端茶的手横在空中,知道对方摆明了要和自己答话,便只得主动问道:“娴妃姐姐为何唉声叹气?”
娴妃乌拉娜拉氏兰萱出身名门,在潜邸时与高婼怡是一同受先帝亲封的侧福晋,两人平起平坐,入宫之初便被皇上册封为娴妃,身份显赫,不似嘉妃纯妃等,是由贵人嫔位一级一级晋封过来的。虽然娴妃十多年来一直无所出,年纪又小嘉妃五岁,嘉妃却不得不在人前尊称她一声姐姐,嘉妃膝下尚有一阿哥,心里已虽是憋屈不满,面上却要做温顺得体的模样。
娴妃转首含笑说:“妹妹,我是叹气,咱们这辈子是都没高姐姐那般的福气了。”
嘉妃笑容讪讪,问道:“姐姐这话从何说起呢?”
娴妃眼波流转,不动声色道:“汉成帝的李夫人病中坚持不让皇帝见到自己的病容,死后父兄才得以继续厚待。如今高姐姐如法炮制,既能够解了她父兄眼下燃眉祸患,又能叫皇上对她念念不忘,真是一箭双雕的好谋略,我是自叹弗如的。”
她低头扶额,接着说道:“色衰而爱弛,从来君王宠爱不过如是。”
娴妃最是淡雅静庄,往日里虽仗着身份和宠爱,偶尔行事霸道了些,却从没像今日这般失了分寸,在自己面前大放厥词,嘉妃不禁后背惊出一身冷汗,有些不知所措,忙看了看周围,只有双方亲近婢女在侧,便笑道:“娴妃姐姐这话说得直爽,妹妹却不敢往下接了,姐姐许是因为高姐姐的离世,伤心过甚,才至于胡言乱语的吧,妹妹就当没听到罢了。”
娴妃笑道:“是不是胡言乱语,你心里头明白,今日我只是提醒你,方才仪嫔殿前失仪的事,必定会有人追究,你是个明白人,应该知道若没有这金刚钻,瓷器活的事,还是丢给旁人做去吧。”
娴妃说完,便带笑意离去,余留嘉妃一人,将手中六十四合繁织密缝的帕子绞破。
娴妃才踏出侧殿,皇后身边的碧芯便来禀告纯妃难产。
娴妃睨了帘脚一眼,嘉妃仍坐在那里,她便清了清嗓子,朗声说:“纯妃临盆,本宫理当前去为皇后分忧,然这咸福宫不可没有主位操持,这里便有劳嘉妃妹妹了。”
嘉妃深吸一口气,这才咬牙强忍了下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