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修仔细观察着初月的表情,似乎看不出有什么异样。竹修想了想,微笑道:“没什么。只是你被黑冢抓走,还被施加了剥魂之术,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心有余悸。”
式微微垂首,道:“都是我不好,让初月陷入了危险之中。”
竹修赶紧道:“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错误。黑冢是我们共同的敌人,式,你不千万不要自责。”
如此随意说了一会儿,竹修便知趣地走开了。
竹修离开聆雨花院,微微转过头去看着花园内的花开缤纷,不禁心中叹息——自己已是心如死灰之人,说什么浓情蜜意都不过是浮云过眼,片刻消散。又有什么能否真正抓住呢?竹修摇摇头,便怅然离去。
——等到夜里吧,如果自己没有猜错,夜里,就会见分晓了。
夜晚如期而至。
今夜,似乎显得格外宁静。初月支起了窗子,倚在窗边低低思索着。
不知道为什么,午夜梦回的时候,自己总是忍不住去想林家村的那一切——那一切的山山水水,那一切的美好淳朴的人们;想自己的父亲,想念阿瞬哥哥,甚至想念曾经家中种过的蔬菜……
——可是一切都是那么遥远,那么不可捉摸。
初月微微地叹了一口气:自从自己被黑冢使用了剥魂之术后,自己时常便觉得心中不已。除了跟式他们说说话之外,一个人的时候,那么空旷的寂寞的感觉几乎要吞噬自己的心脏——而这一切,绝不正常。
白天的时候,竹修大哥曾经问过自己是否觉得有什么异样。初月不是看不出来,竹修大哥似乎也发觉到了什么,可是,他没有说。
初月微微关上窗子,打算休息了。
可是,就在关上窗子的那一刹那,初月微微看到了一个幽白的身影飘忽而去。初月猛地探出身子去看,可是那个身影却迅速消失,仿佛从来都不曾出现过一般。
初月心中一紧。
初月自然是不会知道的,此时此刻,竹修正潜伏在聆雨花院之外,暗中观察着这一切。
一个凄幽无比的白色身影仿佛是一个飘忽不定的幽灵,那个身影迅速出现在了竹修的面前,同时又迅速不见——如同白天一样。可是这一次,竹修与那个白色身影之间的距离似乎短了很多,竹修依稀可以分辨出空气中残存的那个白色身影的气味——并不像是妖怪,也不像是死灵——倒是究竟是什么,竹修也分辨不出来。
月到中天,竹修暗暗隐着自己,突然发现不远处的青石上,仿佛有一个白衣的女子正迈着轻盈的步子一下子跨过。
竹修立即追了上去,那个身影却并没有消散,反而好像一惊,立刻逃走。
竹修见那个身影并没有消散不见,便紧紧追着。不过片刻的功夫,竹修竟然发现自己已经跑到了古镜台。而待竹修再次去追的时候,那个身影又没有了。
这一次,消失地更加完全,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如此经过一夜的折腾,竹修依旧毫无所获——不,不对,至少基本上能确定一点,那个白色的身影似乎并不想伤害这清风山庄中的人——至少,它目前还没有那个本事去伤人。
而这一夜,初月也睡得并不安稳。
躺在床上睡得深沉的时候,梦里,初月似乎能感到一个轻轻浅浅的身影在向自己招手——是在向自己招手么?
不知道为什么,初月突然不敢确定了。初月追了上去,可是无论如何都无法靠近那个身影半分。远远地,另一个身影飘然而来,与那个清浅的身影相拥。
那一瞬间,初月感觉自己已经被世界所抛弃了。
初月猛地惊醒。
自己依旧躺在自己熟悉的床铺上。不过,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已经出了一身的汗,内衣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身体上,黏黏腻腻地让人生厌。
初月微微一摆手,试图起身,却仿佛自己已经被一块千斤巨石压制着,连呼吸都觉得十分困难。
正当自己手足无措的时候,突然有一个闯了进来,站在初月的床头,猛地用手一劈。
初月顿时如释重负。
隐隐约约,却是雪菲在一旁急问:“桩姑姑,初月她……”
桩姑姑依旧是冷冷的表情:“她现在没事了。你去拿一碗清水来为她喝下,这一夜的罪可有她受的。”
初月的视线渐渐清晰起来。桩姑姑威然而立,仿佛是一尊不可亵渎的雕像。
雪菲扶着初月缓缓起身,饮下了一碗清凉的水。凉水入喉,初月便觉得身子轻快了许多。
这时候,竹修在门外低低道:“桩姑姑,我回来了。”
桩姑姑淡淡道:“嗯,我知道了。”桩姑姑对雪菲道,“你先去陪陪她吧。”说罢,便离去了。
在聆雨花院的院门外,桩姑姑扶一扶鬓角道:“好了,你说吧。”
竹修道:“经过昨夜,我虽然没能抓住那个东西,可是事情也有几分眉目了。”竹修顿一顿,才道,“竹修大胆揣测,会不会是……”
黄昏的时候,温暖飘渺的光芒倾斜屋中。
雪菲走到了墙角的花架上,取出了已经枯萎的花朵,换上了几支新鲜的。不过是小小的改动,这屋子里便有了几分生机勃勃的样子。
雪菲陪在初月身边,与初月说说话,一日的时间便很快过去了。初月心中想着式,却又不好意思说出口,只得按压下来。
初月道:“怎么今天一天都没有见到竹修大哥呢?”
雪菲笑一笑,道:“大概是桩姑姑又吩咐竹修大哥去做什么事情了吧。毕竟在清风山庄,竹修的灵力算是最强的了。”
“哦,原来如此。”初月淡淡道。
雪菲坐在初月的床边,瞧着初月的表情,忍不住笑出了声来,道:“初月,你可别瞒我。你老老实实地告诉我,你再想式,对不对?”
初月脸一红,赶忙道:“哪里有!雪菲,你要是再取笑我,我可就不理你了!”
雪菲赶紧说道:“好了好了,我不过就是随意问一问,你怎么还害羞啦?”
初月更是窘地说不出话来。
过了一会儿,初月低低道:“雪菲,你曾经告诉过我——如果,如果我爱上了式,那么前方的道路就会险之又险。”
雪菲也收敛的笑容,低低“嗯”了一声,又道:“可是,你们二人之间的牵绊,究竟还是解不开的。”
初月眉心一动,道:“牵绊?你是说,我与式本身……”
雪菲先是一愣,复而失笑道:“缘分至此,任凭是谁想挡都是挡不住的。”说罢,雪菲正色道,“只是初月,我还是当初的那句话,如果你真的爱上了式,那么你前方的道路就会险之又险。这句话,不会变,你知道吗?”
初月道:“正是如此,雪菲——你究竟为什么要告诉我这句话?”
雪菲低眉道:“至少现在,你已经知道式是妖怪了,是不是?”
初月点了点头。
雪菲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虽然你或许自己并不愿意,可是你继承了你母亲的血液,也就是说,你本身就是一个灵术师。对于一个灵术师来说,有一条禁忌,就是不能与灵术师以外的人相爱,否则,就会踏上不归之路……”
初月一愣,道:“为什么不可以?!”
雪菲摇摇头,道:“这是几千年前流传下来的话。传到如今,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代了。初月,我不会阻拦你,可是你……罢了,初月,我去看一看你的安神汤熬好了没有。”说罢,雪菲翩然而去。
夜晚轻盈而降。
不过,相比昨日,今夜的风似乎大了一些,吹得窗户直呼呼作响。
今夜,雪菲也没有回去自己的庭院安寝,而是跟初月睡在了一处。
初月已经安然入睡,可是雪菲却有些紧张,不敢入眠。这几日竹修的表现已经能说明一切了——自己最不敢相信的哪一个揣测,很可能会在今晚变成事实。
雪菲想到此处,不禁心中一沉。
瞧着身边安然入睡的初月,雪菲心中不禁掠过了一丝悲伤:她的母亲一生凄苦,难道自己也要万劫不复?不要,千万不要……因为自己的身份,初月已经经受了许许多多的危难,可是为什么还会出现这样的事情,让初月的灵魂都几近破灭……
雪菲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微微闭目。
与此同时,竹修与归海二人已经分散了古镜台的周边,隐着自己的身体往那一处看去。
月到中天的时候,古镜台的旁边竟然渐渐凝结成了一个模糊的人影。竹修向归海示意,略等等再出动,可是却没有想到,式竟然从远处跑了过来。
竹修心中一沉,可是那个白色的身影见式远远地跑了过来却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
式跑到了那个白色身影的不远处,喘着气道:“能不能让我看一看你的脸。”
那个身影淡然不动,仿佛并没有听见式的话。
式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道:“求求你,回过头来让我看一看你吧!”
竹修与归海在一边屏气凝神。
式几乎已经要爆裂了一般,哀求道:“求求你了,再让我看你一眼……”
那个白色的身影仿佛渐渐无比缓慢地转过身来——
式惊住了——面前的,竟然是初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