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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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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哨兵发现并非只有一艘船只,后面还有大队船只跟进,立刻警觉起来:“不对,你们停船,不得向前进,再向前行,就要开炮了:

“生意船嘛,何必大惊小怪。”常遇春吩咐船上的舵手,“快,迅速靠近,要不顾一切。”

岸上感到情况有异,守军乱箭齐发,常遇春等人手执盾牌,也不理睬继续飞船向前。很快,便已看得见岸上的人模样了,常遇春手中长矛挺起便刺,一个哨兵应声倒地。另一哨兵用枪扎来,被常遇春格开,复一矛将其刺死。战斗间,已有上百元军冲过来,有一个元军更是勇猛,竟不顾一切抓住了常遇春的长矛,意图夺过去。岂料常遇春顺势发力,一跃跳上了江岸。拔出腰间利剑,左劈右砍,就像砍瓜切菜一样,元军兵士成排地倒下。桑世杰等也都趁机跟上,徐达、胡大海一班虎将,无不恣意砍杀。元军守将万万没料到这大雾天竟然有敌偷袭,而进攻者战斗力又如此强悍。三千守军很快死伤大半,几员守将也都成为刀下之鬼。侥幸未死的元军,无不作鸟兽散。采石肌旋即被占领。

李普胜的部下一见采石矶有数不清白花花的大米,还有骤马牛羊,更有酒肉布匹女人,全都发疯般开抢。有的甚至为争财物而自相打斗起来。朱元璋见状皱起眉头,对李普胜说:“李寨主,快些下达命令禁止兵士抢掠,这样会失去民心,军令不严,何以再打胜仗。”

李普胜却不以为然:“这事实属正常,不让兵士放纵,此后再打仗时,谁还会卖命?”

有个水军小头目正在撕扯一个青年女子,已在当街将女子的上衣扒下,女子哭喊哀嚎不止。朱元璋近前怒喝道:“快快放手,岂有光天化日之下当众对女人如此非礼!”

小头目看一眼朱元璋:“你算什么东西,也来管老子的闲事,打了胜仗,我爱咋的就咋的。”

李善长训斥道:“大胆,这是朱副元帅,你也敢无理?”

小头目不以为然:“我不是你们的部下,我就听我们李寨主的,其他人老子我一概不认。”

一旁的常遇春可是忍不住了,举起宝剑冲上前:“你个小小喽啰,竟然口出狂言,藐视副元帅,我看你是活够了。”剑如一道闪电,对准小头目当胸便刺。

朱元璋疾呼一声:“常将军住手。”

常遇春的手中剑停在了小头目的胸前,但巳刺破了皮肉:“副元帅,像这种不知好歹的东西,干脆送回老家。”

李普胜却是大为不满:“朱副帅,这是我的手下人,要杀要别总得我来做主吧,常将军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李寨主,我们是红巾军,不是元军,不能做欺压百姓的事,像你的部下这样还与元军何异,百姓也会抛弃我们的,哪里还能再打胜仗。”

“好吧,以后我严加管束部下就是。”李普胜给小头目一个眼色,“还不给我滚得远远的。”

小头目屁滚尿流地抱头鼠窜。

朱元璋又对李普胜言道:“李寨主,你要下个令,不能在采石肌抢掠了,我们要有远大目光。”

“朱副帅的意思是……”

“前面就是太平府,那里才是富庶之地,金银绸缎粮肉美女多的是,”朱元璋话锋深人,“我们一鼓作气,拿下太平,让弟兄们尽情尽兴。”

“你是说……随便抢?”

“是这个意思。”

李普胜想了想还是摇头:“我的队伍不能连续作战,偷袭采石矶成功,已是少有的胜利,得见好就收,我们要回水寨了。”“李寨主,目光要远大一些,打下太平,就有了立足之地,也有了物资的补给,更可扩充兵员,力量强大了,便可攻打集庆,战胜蛮子海牙。”

“我不想再惹事了,要把这采石矶的物资全都装船运回水寨,”李普胜胸无大志,看到的只是眼前利益,“这里的战利品,够我们用一年的了。”

“还当一鼓作气,乘胜攻打太平才是。”朱元璋叫过常遇春,在他的耳边悄声叮嘱了一番。

常遇春眼中闪出光芒:“末将谨遵将令。”言罢,他飞马离开。

李普胜心下生疑:“朱副帅,好话不背人,背人没好话。你这是何意?”

“李寨主不必多想,本帅是布置下一步行动。”朱元璋仍在规劝,“太平府可是个大去处,打下它李寨主十年都不缺钱粮了,这到嘴的肥肉怎能不吃呢?”

“打下之后,你真的任我随意搬取?”

“这样吧,我和你订个君子协定,你我三七分成。”

“我七你三?”

“就是这个意思。”

李普胜又有些动心:“到时你不会反悔?”

“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言而有信,吐口唾沫就是钉,本帅从未自食其言。”朱元璋再次鼓动,“乘胜取太平,这可是千载难逢的良机。不能错过啊,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李普胜转头问他的副手:“二寨主,你看呢?”

桑世杰的态度很明确:“寨主,我们既为红巾军,就当听从副帅的指挥。”

言未毕,小头目慌慌张张跑上:“寨主,大事不好了。”

“你又回来做甚,”李普胜颇为不满地训斥道,“难道说天还塌了不成?”

“船,我们的船全都没了!”

“胡说,战船好好的泊在江边,还会长翅膀飞了?”

“是,是,”小头目看看朱元璋还是说出来,“是常遇春砍断缆绳,把所有船只全都放漂,船都顺流而下,都不见了踪影。”李普胜直瞪瞪看着朱元捧:“副帅,你的部下这样做是何道理?我那战船可是来之不易啊。”

“寨主不要动怒,常遇春所为,乃是我的授意。”朱元璋轻松地回答。

“怎么,是你指使的。”李普胜气呼呼质问,“你这样做,我军如何返回巢湖水寨?”

“寨主有所不知,我这样做,是效法当年项羽破釜沉舟的故事,使大军断了载运采石矶物资回巢湖的念头,全心合力去攻打太平。”

“你,你这样做为何不先行说明?”

“若是先挑明,寨主是不会同意的。”

桑世杰说道:“朱副帅用心良苦,这一切其实是为了我们,攻下太平,我们的缴获将是采石矶的十倍。”

“朱副帅,咱可把话说在前头,”李普胜再次叮问,“攻下太平以后,所有物资任我军搬取。”

“这是自然。”

“百姓家中的金银,还有年轻女子,任由我的部下抢掠。”李普胜又找理由,“不向部下交代明白,他们是不肯卖命的。”“我不是巳经答应过了。”

事已至此,船也都放漂了,李普胜只能同意攻打太平府了:“好吧,就按朱副帅所说,你来部署攻取太平之战。”

朱元璋命花云为先锋,带领一千精兵,换上采石矶守军的元军服装,而后,命常遇春、徐达、胡大海领兵随后跟进。桑世杰与李普胜统率他们的一万五千人马,从东南西三面,将太平包围。朱元璋带领汤和的五百精兵,与李善长压阵,在后徐徐跟进。

花云引兵到了太平府城下,他们是一副狼狈的逃窜景象,他对着城楼高声叫喊:“快,快打开城门。”

“什么人?”城楼上发问。

“我们是采石矶的守军,今被红巾反贼击败,得以突围逃出,后面追兵将至,快放我们入城。”

守城将领哪辨真伪,见追兵尚远,急忙下令打开城门。花云飞骑抢入,部下一股脑儿拥进城中。守将还要规劝:“追兵还远,不需这般惊慌。”

“去你的吧!”花云手中刀猛地劈下,元军守将立刻身首异处,糊里糊涂做了冤死鬼。

北门一破,守军士气全无,其他三面也随即失守。水寨的一万多人也都抢入城来,他们满心想要大捞一把。可是没想到,城内早已由常遇春的部队实行了戒严。在明显处张贴了十数幅大字告示,严禁入城军人抢掠,胆敢将一丝一线一钱收入私囊,即行斩首示众,决不宽殆。水寨的兵将一下子傻眼了,他们想动武动粗,但谁也不是常遇春的对手。无奈之下,来找李普胜告状。

李普胜听罢部下的诉苦,心中不住地翻腾,他打量桑世杰一眼:“二寨主,你说该如何是好?”

“要说起来,朱元璋严禁抢掠还是对的。我们不是山大王,要推翻元逆,就要争得民心,纵兵抢掠,民心必失,还如何争得天下。”

李普胜沉吟一下:“说得是,有理。还是朱副帅高瞻远瞩,我们就按约定分得府库所存吧。”

“朱副帅他会公平合理地分配,寨主不要过分强求才是。”“贤弟之言有理,”李普胜一脸微笑,“朱副帅运筹破敌,连下两城,功高甚伟,烦请贤弟跑一趟,请他过来赴宴,我们理当好好犒敬一番。”

“遵寨主之命,小弟这就前往。”桑世杰转身便走。

李普胜脸上现出了奸笑,他把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血战太平府大帐里气氛凝重,重重幔帐掩不住腾腾杀气。一百名刀斧手,隐伏在黑帐之后,他们只等李普胜摔杯为号,就要一拥冲出,把赴宴的朱元璋碎尸万段。李普胜又叫来十名美女,吩咐她们届时歌舞陪酒。尤其要陪好朱元璋同行的将领,以免对其下手时多费周折。

桑世杰到了朱元璋的大帐,见礼之后说:“副元帅,我家寨主设下酒宴,一者为副帅庆功,二者要商议一下太平府缴获物资的分配朱元璋推辞道:“打下太平,是大家的功劳,我朱元璋也未上阵冲杀,庆功酒宴大可不必。”

“全仗副元帅运筹,理当摆酒庆贺。”桑世杰态度诚恳,“再说,物资之事总要议上一议。”

“也好,有道是盛情难却。”朱元璋却不过情面,便应承下来,“二寨主先请返回,我随后即到。”

李善长在桑世杰走后,立即提醒说:“副元帅,常言说宴无好宴,还应提防他们做手脚。”

“不要把人想得太坏,我们在一个城里,虽说他们的兵力大过我们,但我手下的大将随便挑出一个,他们也不是对手。不信他们就敢贸然行事。”

李善长还是不放心:“副元帅,你命常遇春带队在城中巡逻,禁止抢掠,已使李普胜他们非常不满,我看得出李普胜是强忍怒火。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先生既是如此小心,本帅也不好一意孤行。”朱元璋作了妥协,“这样吧,让徐达、常遇春二将陪我赴宴,他二人好比当年的秦琼、敬德,足以震慑李普胜的部下。”

“副帅,还是不去为上,”李善长建议,“由在下代劳如何?”“本帅已当面应允,岂有反悔之理,也叫李普胜的全军小看我。”朱元璋主意拿定,“徐达、常遇春二将随同本帅前往。”二人响亮地回答:“领元帅军令!李军师和众将放心,我二人管保元帅不会少一根毫毛。”

三个人朱元璋在前,徐达、常遇春在后,从容不迫向李普胜大帐走去。桑世杰回到大帐,感到气氛有些异样。李普胜冲他奸笑着问:“怎么样,朱元璋可来赴宴?”

“大哥,他已当面应允。”

“好,这一回管叫他朱元璋有来无回。”

“大哥,你此话何意?”

“二弟,朱元璋他欺人太甚。当面羞辱我们的部下不说,还三番两次戏耍我们。口头说打下太平任我们随意行动,可他竟派常遇春在街头张贴告示,限制我军弟兄的行动。为兄我已是忍无可忍,请他赴宴是计,已在帐后埋伏下刀斧手,他进了这营帐,就休想活着出去。”

“啊!”桑世杰惊呆了,他实在不敢想象,这一歹毒的暗杀计划,竟是他最尊敬的大哥李普胜精心策划。桑世杰由于惊惧,言语已是有些结巴:“大哥,这样做是万万不可以的,朱副帅是来帮我们的,我们不能恩将仇报。”

“这就怪不得为兄了,是他自作自受。”李普胜是万分得意,“贤弟,除去朱元瘅,这太平府的缴获便全归我军所有了。”“你这样做会遭报应的。”桑世杰转身就走。

“站住,你到哪里去?”

“我要给朱副帅报信,”桑世杰倒是明说了,“我去请他赴宴,你却暗害于他,这岂非陷我于不义?”

“哼!我的二寨主,胳膊肘往外扭。”李普胜呼唤一声,“来人!”

亲兵队长应声走上:“寨主有何吩咐?”

“把二寨主送到上房暂时关押起来,待到朱元璋死后,再放他出来。”李普胜关照道,“要好生对待,不可无礼。”

队长答道:“小人遵命。”

桑世杰被押出了大帐,路上队长对他说道:“二寨主,你是对的。那朱副帅手下勇将如云,寨主真要坏了他的性命,他手下的将领岂能罢休,只怕我们都难得活命,您快去报个信,叫朱副帅别来赴宴,这样也就彼此相安无事了。”

“好,难得你有这样的见识。”桑世杰双脚如飞,去迎朱元璋。

途中,恰与朱元障迎头相遇。朱元璋先打招呼:“二寨主,这样慌慌张张意欲何往?”

“副元帅,快快返回,不要赴宴。”

朱元库一怔:“这是为何?”

“咳,一言难尽,副元帅不要参加宴会就是。”

“莫非有何意外?”

“怎么说呢,”桑世杰不好明言,“总之,请副元帅返回驻地,派个人来声称突然身体不适即可。”

“我身为副元帅自当言而有信,怎可失信于李寨主,本帅还是要赴宴。”朱元璋心说,看来李善长所虑有理。

桑世杰见朱元璋一再坚持,逼得他只得吐露真情:“副元帅,李普胜他,他没安好心。”

“噢,”朱元璋心说,果然如此,但他表面上还是否认,“李寨主怎会这样,怕是二寨主误会了。”

“副元帅,我是认真的,所言绝非虚妄。”桑世杰有些着急了,“万万不可涉险啊!”

“多谢二寨主提醒报信,本帅日后定当厚报。”朱元璋依然十分自信,“不过,我还真不相信李普胜能奈我何。”

“副元帅,李普胜埋伏了一百名刀斧手呀!”

“便是有一千伏兵,又何惧哉?”朱元璋一身凛然正气,“桑寨主,我有一事相求。”

“副元帅但请吩咐无妨。”

“烦你去到我的军营,将这一情况告知军师李善长,他得到消息,自会安排好一切。”

“小人遵命。”桑世杰还不放心,“只是副元帅切不可掉以轻心。”

“放心,有徐达、常遇春二将在身边,本帅定会安然无恙。”朱元璋是一副自信的表情。

桑世杰如飞离开,去向李善长报信,而朱元璋则是轻松自如地步入了李普胜的大帐。李普胜一见喜出望外,忙不迭地迎上前去:“副元帅大驾光临,令在下的营帐蓬荜生辉,快请上坐。”

“李寨主盛情相邀,却之岂非不恭。”朱元璋大大方方在正面入座,徐达与常遇春便在他身后侍立左右。

“二位将军本是有名上将,岂有侍立之理,也已备好坐席,”李普胜伸手相让,“也请入座。”

“不劳寨主费心了,他二人不会入席的。”朱元璋催促,“如若准备好,即请开席吧。”

“也好,”李普胜拍拍手,“歌舞上来。”

十名美女翩翩舞上,每人手中一柄团扇,身着袓胸露背的薄纱,婀娜多姿,边舞边唱:

香艳美娇娘,款款舞霓裳。

玉腕明翠袖,金莲映红装。

引吃歌一曲,余音更绕梁。

相拥入锦帐,共入温柔乡。

李普胜对舞女们使个眼色:“不要唱了跳了,且到席间给副元帅和二位将军把盡陪酒。”

众舞女像一群花蝴蝶飞到朱元璋身边,又是拉手,又是搂腰,又是扳脖子,极尽献媚之能事:“来呀,副元帅,这陈年美酒,又有美人相伴,您是英雄海量,可要开怀畅饮哪!”

朱元璋只是微笑,他却不端酒杯。

四名舞女还去拉扯徐达、常遇春:“二位将军,也请入座,这站客可是难答对的,也没法饮酒啊。”

徐达怒斥一声:“靠后。”

常遇春更不客气,腰间宝剑半出鞘:“滚开,再若纠缠,小心你们的脸蛋子上多出几个血口子。”

舞女们吓得战战兢兢,不敢上前。李普胜已是有些不耐烦,举起酒杯:“副元帅,请满饮此杯。”

朱元障笑着把酒转送身边的舞女:“美人儿,难得你适才歌舞助兴,这杯酒就赏予你了。”

舞女不肯接下:“副元帅的酒,奴家怎敢领受。”

“副元帅,既来赴宴,岂有不饮酒的道理。”李普胜已经不客气了,“快些喝了吧。”

“这酒莫非有蹊跷,李寨主恨不得我立刻干杯。”朱元璋反问。

“姓朱的,本想让你留个全尸,可你不识好歹,死活不肯饮酒。这就怪不得我了,活该你成为刀下之鬼。”李普胜将手中杯狠狠一摔,“刀斧手,给我杀出来,把他们剁成肉酱!”

帐幔后的一百名刀斧手应声齐出,同时向朱元璋三人扑过来。徐达、常遇春和朱元璋三人立刻三面向外,成三角形防御态势,手中刀剑飞舞,转眼间便有十数个刀斧手躺倒在地。

“上,上。”李普胜恨不能立时将朱元璋三人碎尸万段。

他的话音刚落,汤和、胡大海等大将领着数百精兵已冲进大帐,这些刀斧手怎禁得他们追杀。只不过呼吸之间,一个个即已身首异处。李普胜见状便要溜走,徐达早已领受朱元璋的命令,跟上去一剑刺过,将李普胜刺个透心凉。

大帐外,桑世杰高声宣告:“弟兄们,愿意归顺朱元帅者,一律免死,发白银五两。”

大寨主已死,二寨主归降,几万喽兵自然是统统归顺。这样,朱元捧又凭空得到了三万多人马,而这次得到的还是他缺少的水军,使得他的实力更加壮大了,郭天叙想要不给他兵力,置他于死地的阴谋彻底落空。

太平府里的喜庆气氛还没有消退,新的危机就已经出现。集庆的元军统帅蛮子海牙,带领五万大军气势汹汹向太平杀来。而且,方山寨的地主武装陈林先,也奉他的命令亲领五万大军向太平府合围。朱元璋不足四万兵力,要抵御十万敌军的进攻,显然是形势危急。战前的军事会议上,朱元璋召集谋士和武将,共同商讨御敌之策。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莫衷一是。

朱元璋还是比较看重李善长,便请他发表看法:“李先生,愿直陈高见。”

李善长业已思考良久:“副元帅,太平府城池不够坚固,三万对十万,实属困难较大。依在下愚见,应作战略退却,不与敌人在此作一城一地的争夺,退到巢湖水寨,保存实力为上。”朱元璋未置可否,又问徐达:“将军之意如何?”

“退守水寨,若敌人再跟进合围,我军再退又退向何处?”徐达态度明确,“退总不是个上策,还当进取才是。”

“敌强我弱,会吃亏的。”李善长不改初衷,“兵法云避实就虚,不能与强敌硬拼。”

朱元璋笑了:“避实就虚甚是有理,我们不作退却,而要固守太平,还要出击消灭敌人。”

“出击,”李善长实在费解,“就凭我们的兵力,固守已属万分不易,还谈出击?”

“众将和李先生,”朱元璋展开说了他的想法,“敌强我弱,但我们有我们的打法,我军三万人,只留五千守城,而两万五千人则出城去迎击陈林先的地主武装。老太太吃柿子,专拣软的捏。相对来说,陈林先的部队战斗力较弱,我们集中兵力,先把他这伙敌人吃掉。”

“副元帅,以两万五千兵力去打对方五万人马,还要把人家吃掉,这不是一厢情愿吗?”

“不然,”朱元障自有他的看法,“我军实力不如敌军,陈林先绝对想不到我军会主动出击,他也就更加想不到我军会设伏兵,我们再大造声势,打他个措手不及,还是有胜利把握的。”

“副元帅意欲在何处设伏?”

“姑孰口。”

李善长精神为之一振,看起来朱元璋早有算计:“这里确为绝佳的地形,适于伏击歼敌。可是,太平城不高池不深,五千人守城实在是过于冒险,一旦失守,岂不是前功尽弃?”

“因而,我决定亲自带兵守城。”朱元障决心已下,“用太平府牵制五万元军,确保姑孰口全歼五万敌人。”

“副元帅,你这太冒险了。”

朱元璋淡然一笑:“其实,打仗就和赌博一样,总是要冒风险的,只要我两天内守住太平,先生那里尽快结束战斗,然后带兵回援,也许我们就能内外夹击,打败蛮子海牙的元军。”

“副元帅的意思是,要我领兵去同陈林先的部队作战?”

“正是,”朱元障安慰他,“我把徐达、常遇春、胡大海等一班能征惯战之将,全都派给你使用。”

“副元帅,这如何使得。”李善长急忙提议,“我要留在城中,与副元帅一起坚守太平,与副帅共担风险。”

“先生此言差矣,”朱元库点明要害,“只有你带队同陈林先交战,我才会放心,因为你会尽快解决战斗,也好返回增援。若是晚了一步,说不定我就会落入敌人之手。”

“副元帅,属下明白了,我一定抢时间速战速决。”李善长带着队伍,向姑孰口飞快进发。

临近长江的姑孰口,在浪花的拍打下显现出狭长的沙滩,一面是起伏的山峦,一面是密麻麻的树丛。五月天气,下午时分的太阳,如射下万道金针,人都难以睁开眼睛。陈林先的五万大军不成队形拖拖拉拉地向前行进。进人姑孰口后,陈林先部的副元帅康茂才看看两面险峻的地形,提醒陈林先道:“陈大帅,此处地势险要,万一敌人有伏兵,我们可要吃大亏呀。”

“伏兵?”陈林先笑个不住,“你真是个死木疙瘩脑袋,就朱元捧那点人马,他顾头顾不了腚,还伏兵呢,依我看恐怕早就开溜了。”

“大帅,朱元璋不比常人,惯会出奇制胜,我看还是向两侧搜索一下,没有伏兵岂不更好。”

陈林先有些不情愿地:“那就派一个小队试试。”

言犹未尽,突然间号炮连天,紧接着火炮齐发,落在密集的队形中,兵士成片地倒下,无不哭爹叫娘。炮火还未停歇,箭雨又同飞蝗一样袭来,江边沙滩上的士兵无处躲藏,纷纷中箭。他们一个个抱头鼠窜,真像是热汤浇进了蚂蚁窝,大火烧着了黄蜂巢。山坡上,草丛中,上百面朱字大旗高髙举起,响喊声如同沉雷从空中滚过:“投降不杀!陈林先,快快缴械。”陈林先与康茂才对视一眼:“副帅,听这喊杀声惊天动地,朱元淳的人马得有十万,我们已被包围,为了活命,还是投降吧。”

康茂才心中犹疑:“朱元璋本没有这许多人马啊,他还要守城,哪里会有十万大军?”

徐达、常遇春等勇将已率军冲杀下来,陈林先的地主兵毫无抵抗能力,只是任凭红巾军砍杀。胡大海一马当先,业已冲到陈林先身边,金刀一道寒光,猛地劈杀过来。陈林先已是发傻,怔在了那里。康茂才见状,用手中的开山斧架开了金刀,陈林先才没有被腰斩两段。

胡大海又复一刀砍向陈林先的马头:“拿命来!”一股马血喷溅,那马头应声落地,陈林先也被掀落尘埃。

胡大海跟进一刀:“回家去吧。”

陈林先手中还有长枪,坐在地上拼力架起:“将军手下留情,我投降便是,千万千万。”

胡大海怒喝一声:“放下武器。”

陈林先将枪丢掉,举起了双手:“将军,可不要下手啊。”“命令你的部下全都投降。”胡大海发出指令。

“弟兄们,都缴枪投降吧。”陈林先声撕力竭地叫喊,“我是大帅,命令你们不要再抵抗。”

几万队伍,顷刻间齐刷刷举起了双手,前后不过一刻钟,陈林先这支五万人的地主武装,除去死伤数百人外,其余全都成了俘虏。

李善长吩咐胡大海:“胡将军,给你一万人马,看押投降的敌人。谁敢乱说乱动,格杀勿论。”

“军师放心,我有五千人足矣。”

“陈林先,你是要死还是要活?”

“要活,当然要活,”陈林先是从内心里怕死,“我率部投降,就是为了能够活命。”

“想要活命容易,必须听从我的指挥调遣,把你的人马带上两千,跟我火速去往太平府。”

“到那里做什么?”

“不要问,只管走就是,到时我会告诉你如何做。”李善长并不预先说明,而是振臂一挥,几万人马跑步前进。

太平府的战斗,已经到了白热化。蛮子海牙指挥元军正在全力攻城,朱元瑋和仅有少得可怜的战士在竭尽全力守卫城池。

元军的云梯几度架上城头,都被守城的战士掀翻。朱元璋亲自在城头上指挥,他的身上脸上巳是一片狼藉,可以看出战斗的残酷和激烈程度。守城的战士业已死伤过半,城墙脚下也堆满了进攻元军的尸体。

元军副帅福寿对主帅蛮子海牙发出劝告:“大帅,这样打下去死伤过大,是否暂停攻击,等陈林先的五万大军一到,何愁太平府不下。”

“不,朱元璋巳是强弯之末,我们不能前功尽弃。陈林先应到迟迟不到,说不定遇到了麻烦。”蛮子海牙坚持一鼓作气,“胜利已是在望,不能给守敌喘息之机,还要加大攻势。”

元军的进攻更加猛烈了,投入的兵力也更大了。城头处处都出现了危机,朱元璋已是穷于招架。马秀英和郭惠儿在关键时刻来到了战火纷飞的城头。她们共有几百名青壮妇女,抬着一百多个箩筐,里面装满了数不清的金银财宝,那珍珠、翡翠耀人眼目,金条元宝也是光闪闪。

“你们这是做甚,”朱元璋顾不得多说,“快快离开,看乱箭流矢横飞伤到你们。”

马秀英且不与朱元璋分辩,而是大声呼喊:“守城的弟兄们,看,这些金银财宝全都是给你们的。”

将士们回头一看,无不大为惊讶:“夫人,这些当真给我们了。”

“这还有假。但你们一定要守住城池,若是太平失守,这些连同整座太平城,不全都成为元军囊中物了。”

“夫人放心,我们一定守住太平城。”将士们的斗志被激励起来,都更加勇猛地投入了战斗。

“好了,感谢夫人上城助战,你们可以下去了,这城头上随时都有生命危险,不可久留。”朱元璋担心夫人有失。

马秀英却是出人意料地:“不,我们也要参加战斗。虽说是女流之辈,多个人总还多份力量嘛。”

“这万万不可,快些离开。”

马秀英却是振臂一呼:“姐妹们,上前杀敌啊!”

郭惠儿抢先冲向女墙,她拿起筐中的火把,将其点燃,然后又逐一将蘸满火油的火把点着,居高临下,将火把投向了攻城的元军。这熊熊的火把,将元军烧得遍身起火,有的眉毛胡子也被烧着,起到了比箭矢还要强大的作用。元军的云梯也被烧毁了,攻城的元军哭喊着摔到了地上。

朱元璋兴奋了:“夫人,你真了不起,这关键时刻,多亏你了。”

“别这么说,要是城丢了,我不也跟着受辱吗?”马秀英鼓励丈夫,“元瘅,战争往往就是胜负决定呼吸之间。哪一方咬咬牙坚持住了,哪一方就得到了胜利。你一定要咬紧牙关,说不定李先生他们就要回援了。”

“好,夫人言之有理,我们一定咬牙挺住。”朱元璋回头激励手下的将士,“弟兄们,一定要坚持下去,我们的援兵就要到了蛮子海牙眼看得手,不料被守军一阵火攻败下阵来,心下大为懊恼。正要重新组织兵力,福寿万分惊喜地喊道:“大帅,我们的援兵来了。”

攻城部队后方,一片黑压压的大军以急行军的速度赶来。蛮子海牙手搭凉棚向前望去,他要辨别真伪。

福寿指点说:“大帅,绝对是我们的援兵,那前面的人不就是陈林先吗,不会有错。”

蛮子海牙也认出了陈林先:“不错,果然是他,这一来我们攻城又添五万援军,他朱元璋只能束手就擒。”

眼看着陈林先的队伍来到近前,突然间发一声喊,几万红巾军冲杀过来,陈林先的人马也向他们举起了刀枪。

福寿大惊失色:“大帅,这……陈林先难道投降变节了?”

“我们失算了。肯定是陈林先和红巾军联手了,我们不能吃这眼前亏,立即撤走方为上策。”蛮子海牙下令元军停止攻城,全军撤退。

在李善长指挥部队的攻击下,元军以死伤数千人的代价,紧急退离太平城下,回到集庆城去了。

太平府化险为夷,朱元璋大获全胜。当晚他在府衙设宴,为陈林先的投诚摆酒庆功。陈林先在席间表示,他在方山寨还有一万人马,要全部招来归朱元璋调遣。

不几日后,攻打方山寨的张天佑大军和方山寨的人马全都来到了太平府。一时间,太平城内大军云集,已有十万之众。

随之,郭天叙也将都元帅的行辕迁到了太平府。待到在府衙坐定,部下众将参见,他对这几大胜仗并无片言只语奖励,而是对朱元璋劈头就训:“左副帅,你知罪吗?”

“末将愚钝,请元帅训教。”

“你不遵将令,该当何罪?”

“元帅是说末将未曾带兵攻打集庆。”

“不遵将令,就当问斩。”

“末将有下情回禀。”

“讲。”

“集庆为敌军重兵屯聚之地,兵力不足强攻,只能是飞蛾扑火,末将是想取下太平,扩大兵力之后再去进攻集庆。”朱元璋说得有板有眼,“如今我军已有足够兵力,末将这就准备攻占集庆。请大帅稳坐太平府,一个月后听末将的捷报。若不能攻取集庆,愿提头来见。”

“哼!本帅还信不过你了。”郭天叙脸上没有好模样,“念你打下太平有功,这次且不追究你违抗军令之罪。至于攻打集庆,本帅要亲自领兵,由郭副帅和新归顺的陈将军辅佐,你留下守卫太平朱元璋沉吟一下:“末将遵令。”

“陈林先听封。”

“末将在。”陈林先出列跪倒。

“将军归顺有功,本帅封你为兵马都统之职,仍领原有本部人马。康茂才将军为兵马副都统,仍在陈都统麾下听用。”

“谢大帅恩典。”

朱元璋看看郭天叙,欲言又止。� �善长拉了拉他的袖子,朱元捧佯作不知,不予理睬。待到走出府衙,李善长叫住朱元璋:“副帅,适才你为何对我的动作故作不知。”

“先生,我明白你的意思,郭天叙不该将原有队伍仍然交由他和康茂才统领,这样做万一有意外,那就不得了。”

“副帅看得出就好,”李善长表示出他的担忧,“陈林先的归顺,我觉得并不可信,在向元军进攻时,他有意靠后不肯上前,此人当时我就感到不可信,日后怕他会有二心。”

“是啊,理当对他加以警慑。”

“副元帅,有件大事,你应当作出决策了。”

“先生尽请赐教。”

“郭天叙对副帅不怀好意,说不定何时寻你一个过错,治你的罪还不容易,不能不防啊!”

“对此我心中有数。”

“副帅不可再这样延宕下去,”李善长直言,“要成大事,这样人不足以为帅,副帅理当取而代之。凭我们现在的实力,凭副帅的威望,为长久计,为弟兄们的前程计,都应该除掉他。”朱元璋先是叹息一声:“谁让他是郭大帅之子,郭子兴有恩于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做这种恩将仇报之事。宁可他郭天叙负我,我也不能负他,我也对得起郭大帅的在天之灵。”

“男子汉大丈夫,如此优柔寡断,何以成大事,”李善长颇为不满,“我所担心的是,说不定什么时候,他寻个过错,将你军法从事,那就悔之晚矣。”

“先生所虑极是,”朱元璋心中底气十足,“但我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手下的这班弟兄,也不会任由他为所欲为。”

“依副帅之见,就这样得过且过?”

“顺其自然吧。”朱元璋似乎信命了,“命中有的,赶都赶不走,命中无的莫强求。”

这个话题,李善长也不好再说下去,他又建议:“副帅,应当将陈林先的情况告诫郭天叙,免得日后吃亏,我们跟着受连累。”

“这倒是有必要提醒他。”朱元璋掉转身,“我这就去向他谏言。”

郭天叙的亲兵队长将朱元捧拦在了门外:“副元帅留步。”

“我见都元帅,有军情大事。”

“郭帅和陈都统还在议事,还请稍候。”

朱元璋无奈,只得在门外驻足。但他心中盘算,陈林先与郭天叙在议论何事,看起来还真得明确提醒郭天叙,不可被陈林先迷惑。

室内,陈林先正在向郭天叙表忠心:“大帅待我天高地厚,恩同再造,此番攻打集庆,我定将不惜肝脑涂地,报效大帅。”

“本帅此番定要拿下集庆城,也免得被朱元璋和他的部下小瞧,树起我郭天叙的威望。”

“大帅放心,末将包你一战成功。”陈林先又说,“若是大帅信得过我,也许兵不血刃,就能活捉蛮子海牙。”

“有这种可能。”

“当然有,只要大帅相信我。”

“俗话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本帅封你为兵马都统,原班人马不动交你指挥,这还不是最大的信任?”

“那,末将就用用这个纳降之计。”陈林先煞有介事,“大帅,元军的副帅福寿与末将是八拜之交,我有把握劝他归顺大帅,让他献出城池,他手下的几万大军全都归大帅所有,蛮子海牙也就成为大帅的俘虏,集庆城和全城的财物亦全归大帅,这岂不是大获全胜。”

“若能如此,本帅定会加封你为副元帅。”郭天叙心中乐开了花,他认为集庆城巳是他的囊中之物。但他哪里想到,凶险已向他步步逼来。

血战应天府府衙的花厅倒也宽敞明亮,百十盆各色鲜花争芳斗艳。两只铜鹤口中不时喷吐出天竺国的佛香,那异样的香味令人陶醉。几案上摆放着打开的一本厚厚的书册,郭天叙似乎在认真地阅读。其实,陈林先前脚刚走,他完全用不着在朱元璋面前装这个样子。

朱元璋走进厅来,很规矩躬身见礼:“参见都元帅。”

郭天叙故意端起架子:“何事?”

“末将以为,对陈林先不可轻信,应留心提防。更不可将他的原班人马仍归其指挥。”朱元捧提出忠告。

郭天叙打断他的话:“你不要说了,鼠肚鸡肠,早在本帅的预料之中。怎么,怕他与我合作,顺利打下集庆路。”

“末将绝无此意,只是担心都元帅的安全。”朱元璋依然坚持劝谏,“须防他有二心。”

“哼,有二心的怕是你吧。”郭天叙话语更冷了,“你就老老实实地在太平府给我守摊吧,看本帅怎样兵不血刃拿下集庆。”“都元帅。”朱元库越发感到事情离谱,很想问个仔细。

“好了,不要再废话了。本帅还要研读兵书,你可以离开了。”郭天叙埋头于书本之中。

朱元捧怔了一下,只得说:“末将告退。”他步出花厅时,脚步很是沉重,而且止不住叹息出声。

集庆路是元朝的军事重镇,青砖砌就的城墙城头也有一丈二尺宽,护城河水深没人,且有三丈多宽。城头上架有几百尊铁炮,五万守军兵精粮足,难怪蛮子海牙夸口说,集庆城是坚不可摧的钢铁城,任何敌人都休想踏进城池一步。郭天叙的八万红巾军将集庆城团团围住,扎下营寨后他并不攻城,而是将陈林先叫到元帅大帐:“陈都统,该你露一手了。”

“没问题,末将已用箭书同福寿联络,对方也有了答复,元帅请看。”陈林先呈上书信。

“怎么,这么快你就进行了?”郭天叙接过箭书打开来,却是福寿约陈林先夜间进城商谈。

“陈都统的意思如何?”郭天叙问。

“既然福寿有意,末将便依约入城走一遭。”

“这,万一福寿翻脸,你的性命岂不……”

“我想福寿不是这样的小人,他和我情同手足胜过同胞。再说,为了大帅不流血拿下集庆,末将便冒些风险也是值得的应当的。”陈林先一副慷慨激昂的样子。

郭天叙大为感动:“陈将军,策反成功,本帅会重重封赏。”当夜二更天,陈林先进人了集庆城,三更时分,他带着五个人出城返回了大帐:“元帅,事情成功了!”

“福寿他应允了?”

“元帅,这位是福寿副帅的胞弟福康,是福副帅为表诚意,特地派来作为联络官的,另四人是他的随从。”

“好,好,但不知如何里应外合。”

福康接过话:“大帅,家兄说为献城顺利,还请您派一地位高的人,也作为联络官进城。”

“这个……”郭天叙有些犹豫。

“元帅,派人是理所应当的。”陈林先一旁鼓动,“这是对等的行动,也可显示我方的诚意。”

“那么,派谁合适呢?”

陈林先提议:“看来只有张副帅进城为妥。”

“这郭天叙并不十分认可,“他统领部下一万人马,离开之后何人指挥,还是换个人吧。”

“元帅,别人的地位恐难同福康将军比肩。再说,地位低的人在福寿副帅那里,也不好做决策。”

“也好,那就叫张副帅进城。”

张天佑将郭天叙叫到后帐:“元帅,让我进城似乎不妥。”

“那是为何?”

“万一福寿是诈降,属下的性命休矣。”

“怎么会呢?”郭天叙不以为然,“他的弟弟福康在我手中,还怕他何来。我想,陈林先的家小皆在太平,他是不敢捣鬼的。”

张天佑也不好十分反对,只得连夜进人了集庆城。福寿的人把他领进了副帅府,福寿正在客厅等候。张天佑上前见礼:“福副帅安好。”

“张天佑,你失算了。”

张天佑一听登时就懵了:“福副帅何出此言?”

“明白告诉你,本帅是诈降。”

“你……想怎样?”

“自然是要你的命!”福寿吩咐一声,“来人,把他绑了。”张天佑一边挣扎,一边警告:“福寿,你不能坏我性命,要知道,你弟弟的性命掌握在郭大帅手里。”

蛮子海牙走进来:“想不到这堂堂郭子兴的大舅哥张副元帅,就这样落人了我们手中。”

“得来全不费工夫嘛。”福寿一阵阵的冷笑,“他死到临头还蒙在鼓里,以为郭天叙会救你的命呢。”

“那就让他做个糊涂鬼吧。”蛮子海牙下令,“推出去,砍了。”

可怜张天佑,从郭惠儿那论,还是朱元璋的长辈,日后朱元璋发达,他说不定也是开国元勋,现在竟糊里糊涂地丢了性命。

蛮子海牙对福寿调侃地说:“我的副帅,你也该去郭天叙处归降了。”

“大帅放心,想来不会有失。”福寿起身与蛮子海牙告别。

正是五月十五,夜空中一轮皎洁的明月,泼洒下遍地水银。月亮的清辉涂抹在郭天叙的帅帐上,恰如披上了一层薄如蝉翼的轻纱。这真是个充满诗意的夜晚,郭天叙充满期待,他为即将到来的胜利而兴奋,以至于有些坐立不安。

巡夜的军士,敲响了四更的梆声,郭天叙看看陈林先:“陈都统,福寿应该到了,不会有什么变化吧?”

“大帅放心,他决不会失信。”陈林先走出帐门。

郭天叙也随之走出,二人一直走出了营寨大门。远远看见,集庆城的大门,巳是无声地打开,数不清的人马正陆续出城。

陈林先用手一指:“看,大帅,这准是福寿的队伍,是接我们进城的。”

“真乃天助我也。”郭天叙以手加额,望空祈祷,“但愿上苍保佑我直捣大都,登上龙位。”

说话间,大队元军已到面前。当先一马,高坐着福寿,他提狼牙棒问道:“陈林先将军可在?”

“副帅,末将在此恭候。”陈林先指指身边,“这位便是红巾军兵马都元帅郭天叙。”

郭天叙见状开言:“福副帅弃暗投明献城有功,本帅当重加封赏,保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怎么,还想要集庆城吗?”福寿冷笑着反问。

郭天叙一惊:“福副帅此言何意?”

“我要你的命丨”福寿的狼牙棒恶狠狠砸下。

郭天叙毫无提防,被砸个正着,立刻脑浆崩裂,鲜血四溅。可怜他刚刚还在做着皇帝梦,转瞬间即已死于非命。

福寿高高举起带血的狼牙棒,大吼了一声:“给我杀!”

元军如群狼奔突,闯人红巾军营中。主帅阵亡,陈林先内应,他的部下早已做好准备,同元军一起对红巾军进行屠杀。张天佑也已被诱进城中死难,他的部队无人指挥,更是一片混乱。在死伤上千人后,其余将士只得投降。这一战,福寿大获全胜,俘获将近四万,军械辎重更是不计其数。只有三万多人溃逃回了太平,朱元璋多年奋斗经营积聚的人马,被郭天叙一下子给损失殆尽。

蛮子海牙甚是得意,他对福寿洋洋自得地说:“这一仗,朱元璋的本钱都陪光了,他本人虽说饶幸活命,但他此后再也掀不起大浪。待我军稍作休整,组织起重兵,打下太平府,擒杀朱元璋。”

“大帅所言极是,谅他朱元璋也活不了几天了。”福寿和陈林先同声恭维他们的上司。

噩耗传到太平府,朱元璋难过地流下泪来,他哽咽着面对李善长:“果然被你我不幸言中,郭元帅和张副帅本不该死的。”“张副帅确实没有料到,郭天叙却是罪有应得。”李善长自有他的见解,“依在下看来,这倒是难得的一件好事。”

“不可如此看待。”

“多年来,郭天叙一直掣肘于你,使得大帅难已施展,去了这块绊脚石,您就可以大展宏图了。”

“咳,郭元帅这也是命中注定,难逃此劫。”朱元璋内心其实还是宽悦的,“郭大帅留下的事业,我们当然不能半途而废,是要越过重重难关,让红巾军继续发展壮大。”

“大帅理当如此。”李善长问,“我们何时攻打集庆。”

“事不宜迟,按我们事前的约定,明日就起兵向集庆进发。”“军事上这就叫出其不意,”李善长显然赞同这一决策,“蛮子海牙绝对想不到我们还会进攻集庆,而且还是这样快,几乎不给他们喘息之机。”

“时间拖长,我担心城中的卧底万一暴露,我们岂不前功尽弃。”朱元璋已经有了主张,“明晚三更,全力攻城。”

蛮子海牙与福寿在集庆城的帅府中,正在大摆庆功宴席,福寿功劳最大,当场奖给千两黄金和美女十名。陈林先一见没他的份,可就坐不住了,在有了八分酒意后,他忍不住就放炮了:“大帅,这一碗水总要端平,福帅功劳再大,这次诈降之计,要没有我居中策划,怕也难以成功。就是没有一千两,哪怕给我五百两,也让我心理平衡啊。”

“哼!”蛮子海牙冷笑一声,“你还有脸邀功?”

“末将原本有功。”

“难道你忘记了姑孰口跪地求饶全军投降的耻辱,不是你贪生怕死,那太平府早就为我军占领,还有今日的集庆之战。”蛮子海牙越说越气,“你不提醒,本帅还忘记了治你的降敌之罪。”陈林先一听,酒也吓醒了:“大帅,万望饶恕我的失言之罪。末将投降当时就是为了保存实力,是人在曹营心在汉哪。”蛮子海牙仍是怒气不息:“知道害怕?晚了。”

一名小校急匆匆跑进来:“大帅,大事不好。”

“慌什么,慢慢说。”

“红巾军来了“当真?”

“小人不敢说谎。”

“有多少人马?”

“小人也说不清,看光景怕是要有十万人。”

蛮子海牙狠狠瞪一眼陈林先:“且先记下你的人头,留着你戴罪立功。副元帅,与我去观察敌情。”

集庆城外,三万红巾军人马,将该城的东、西、南三面围困起来,唯独留着北门。朱元璋分别指定徐达、胡大海、常遇春三员大将,对集庆城的三面实施围困,而五百骑兵还在部队身后的土路上,马尾拖着扫把,往来不停的奔跑,使得尘埃冲天,遮没了落山的红日。

来到城头上瞭望的蛮子海牙,可就犯起了猜疑。他难以做出判断,便问左右的福寿和陈林先:“二位,你们说这朱元璋到底有多少兵马?”

陈林先当然最了解情况:“郭天叙日前失利,损兵折将,已是大伤元气,朱元璋守太平的兵马只有五千,加上从这里溃逃回去的败残人马,他满打满算也就三万人马。”

“那这朱元璋队伍后面,还在源源不断的有兵马行进,这许多人马又是从何而来呢?”

“也许福寿猜测,“会不会是其他红巾军出兵协助,他们共同来攻打我集庆城。”

“不太可能啊。”蛮子海牙以他的经验分析,“红巾军虽说多达十几股,但他们历来基本上是各自为战,从未有过联合作战之举。”

“也许这次是个例外。”福寿只能这样解释。

“你们看,”蛮子海牙在城头上走了一圈,“这个现象好奇怪,朱元障只围我三门,而留下北门不围,这又是何意?”

陈林先首先想到:“他这是在北门外设伏。”

“你是说,强攻之后,逼我军从北门突围而走,而在路上设下伏兵,再将我军聚歼。”福寿顺着他的话茬。

“这还不是明摆着的事。”陈林先自作聪明,“这样就免得攻打坚固的城池,付出太大的代价。”

蛮子海牙晃晃头:“可这北门外,也没有适于埋伏的险要地形,陈将军之说令人难以苟同。”

福寿倒是说出了一句真话:“反正这个朱元璋不好斗,说不定他就是我们大元朝日后的强敌。”

蛮子海牙也想不出正确的结论:“啥也别说了,兵来将挡,水来土屯,且等着他们进攻吧。”

然而,整整一个白天,红巾军硬是没有攻城。这倒叫蛮子海牙更加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他不敢稍有疏忽,和福寿、陈林先一起,在城头上往来巡査。三更时分到了,蛮子海牙已是疲困难支,他躲进城楼中打吨,福寿和陈林先也已是支撑不住,分别偷懒找个房间休息去了。突然,号炮连声响起,红巾军从三面发起了猛烈的攻击。一时间,硝烟滚滚,炮火熊熊,箭雨横飞,呐喊声如同雷震。蛮子海牙等急急奔上城头,分别在东南西三面,对攻城的红巾军全力反击。而徐达、常遇春、胡大海等勇将,几乎已是攻上城头。蛮子海牙等率兵勉强据守,城头巳是死伤累累血流成河。

集庆城中号炮连天响起,蛮子海牙一怔,这城内为何响炮?紧接着呐喊声像万里雷霆滚动,陈林先的上万兵将,高举起刀枪向城头杀来。

蛮子海牙大怒:“陈林先,你这个反复无常的败类,为何从背后对我大军进行攻击?”

陈林先也是备觉糊涂和委屈:“大帅,我何曾让他们反水,我也说不清他们为何叛乱。”

这些人马业已杀上城头,为首的一员大将横刀立马:“你们全都引颈受死吧,我是红巾军大将汤和。”

“你,你是混在张天佑的队伍中的奸细。”1

“算你聪明,但你们还是中了朱元帅的诡计。”汤和高声怒喝,“投降者免尔一死。”

原本在守城上已经捉襟见肘的元军,此刻受到内外夹击,登时乱了阵脚,徐达趁乱攀上城头,挺枪向福寿便刺,陈林先抵住汤和厮杀。而蛮子海牙情知大事不妙,带百余亲信下了城墙。他打马飞奔北门,在城门洞稍加思索,和他的亲兵队长立换了服装,这才出北门沿官道逃跑。向北行行约一里路,蛮子海牙勒住坐下马,把队伍分为两队,他让亲兵队长继续向北,而他则折向西方。队长那伙人马前进大约二里路远近,一哨人马迎面拦住去路。为首的大将冯国用断喝一声:“哪里走?我家元帅早已料到尔从此路逃走,某巳在此等候多时。”

队长见对方有上千人马,情知不是对手,拨马便逃。冯国用策马追上:“蛮子海牙,你已是笼中鸟网里鱼,快快下马投降

三下五除二,这伙元军五十人非死即伤,有十几人做了俘虔。这时冯国用方知这个蛮子海牙是假冒的,可要再改道西追为时已晚。集庆城内,此时也已结束了战斗。福寿和陈林先分别命丧徐达与汤和之手,余下的敌军大多数缴械投降。这一仗朱元障又是大获全胜,部下的将领,也都深为朱元璋的用兵能力所折服。从15年投军,到155年攻占集庆,朱元璋用了四年时间,终于掌握了这支红巾军,有了真正属于自己的队伍。

小明王韩林儿,鉴于朱元璋的实力和战功,颁旨加封朱元障为江南等处行中书省平章政事,李善长为左右司郎中,徐达、常遇春、胡大海、冯国用、花云为前、后、左、右、中翼元帅,汤和为掌枢密院事。改集庆路为应天府,以示上应天命之意。朱元障又派兵分别戍守太平、溧水、深阳、句容、芜湖等地,拥有了自己的势力范围。他以应天为核心真正站稳了脚跟,自此,他的事业掀开了新的一页。

应天府内的青龙寺,是全城最热闹的去处。庙前的广场,五行八作俱全,原本就人流涌动。今天又赶上庙会,士农工商各色人等更是络绎不绝。明丽的阳光,照射在大雄宝殿上,使得高耸的庙宇显得越发庄严。人流里走着两个与众不同的香客。明眼人一看便知,她们是主仆二人。年轻的女子是丫鬟,年纪稍长的肯定是主人。本来寺里就人潮拥挤,她二人身边更是挨挤不开。围着她二人,成了一个人团。随着她们的移动而滚动。也难怪人们随着她们的脚步紧跟不放,原来这女主人长得太美了。都说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人世间何曾有过这样如花似玉的标致女人?说是仙女下凡是决不为过。就连逛庙会的妇女,也忍不住跟随她要多看几眼,简直就是貌可充饥。

人群后面,又来了两位身份特殊的香客。这二人全是普通百姓打扮,其实一位是这应天府的最高行政长官朱元璋,一位是他手下大将徐达。激战刚过,适逢青龙寺庙会,朱元璋说是出来放松放松,其实是他的恋旧心理作怪。想当年曾在皇觉寺出家,使得朱元璋对寺庙有一种割舍不断的感情。

二人径直到了如来佛祖像前,朱元璋顶礼参拜,默默祷告:“愿佛祖保佑,他日若得一统天下,定当重修庙宇,再塑金身。”一旁的住持,看出朱元璋相貌不俗,上前礼让:“施主尊容清奇,乃大富贵之貌,如不嫌弃,请到禅房拜茶。”

朱元璋心情正佳,又被他几句话说得心中舒坦:“既是长老热诚相邀,在下也就讨扰了。”

一行几人,正要离开,殿门外乱纷纷吵嚷起来,而且夹杂着女人的骂声和哭泣声,还有众人跟着起哄。朱元璋等人不由得站上大殿的门檻向内张望,这一看不打紧,直叫朱元璋两眼发直一里面那个女人也太艳丽了,真是亘古少有的佳人。原来是一个无赖薅着那丽人的衣袖纠缠不休。这个女子她叫胡玉婵,和贴身丫髮春柳一同来这庙中上香,不想被众人围观,且又遭歹徒调戏。

春柳厉声指责歹徒:“臭无赖,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竟然当众调戏良家妇女,难道就没有王法了不成!”

歹徒嬉皮笑脸:“这就怪不得大爷我了,谁让小妞长得比天仙还好看,我就是要亲亲她!”

朱元障看在眼里恼在心中:“闭住你的臭嘴,再敢胡说八道,叫你的脑袋搬家。”

“哟呵,出来个挡横的。”歹徒依旧是大大咧咧,“也不买上四两棉花纺一纺,这应天府里大爷我怕过谁?”

朱元绿挤进来,对歹徒当胸便是一拳:“今天就让你认识认识让你怕的人。”

歹徒四脚朝天倒在地上,惹得众人哄堂大笑。朱元璋对胡玉婵躬身一礼:“小姐,受惊了。”

“啊!”胡玉婵惊魂方定,“多谢英雄出手相救。”

“请问小姐芳名。”

胡玉婵脸一红:“萍水相逢,又何必要知名姓。奴家会为你焚香祷告祈福,告辞了。”言毕,在春柳的引导下,出了人圈,往外便走。

朱元璋望着胡玉婵的背影,若有所思地出神。

徐达看出了朱元淳的心思,将手中的银两包向他手中一塞:“主公,我去去就来。”

青龙寺的住持见人已散尽,朱元璋还在发呆,便上前提醒:“施主,请到方丈小坐品茶。”

朱元璋心绪全无:“长老,我就不去了,容改日再来拜访。”

“施主,如此怅然若失,莫非是……”住持没好意思把话说下去。

朱元璋的脸有些暗红,他将银包递过去:“长老,这是一百两纹银,权作布施,还请笑纳。”

“施主如此厚赠,请问尊姓大名?”

“小小心意,何需留下名姓。”

“不然,施主礼佛之心髙尚,布施巨额银两,寺中弟子们做法事时,理当为施主祈求福禄。”长老递过布施名册。

朱元璋难以拒绝,接过纸笔,铺展开来,在布施册上刷刷刷一挥而就。长老将布施册拿在手中,注目一看,却是一首七言诗:

杀尽江南百万兵,腰间宝剑血犹腥。

山僧不识英雄汉,只管喋喋问姓名。

“啊!”长老大吃一惊,此人来头不小,莫非是红巾军的大将。他抬头要问端的,可朱元璋已不见了踪影。

一束明亮的阳光,透过打开的窗户照射到一丈见方的书案上。羊皮制成的大幅地形图,就摊放在朱元璋的面前。他对着地形图凝视沉思,心中不时泛起对前途的忧思。自己虽然管辖江南行中书省,可也只有以应天府为中心,西起滁州、芜湖,东到句容、深阳,这么一小块狭长的地盘。而且四面俱是强敌,最近的东面是元将定定据守的镇江,西面是徐寿辉占有的池州,南面为元将八思尔不花扼守着徽州,东南有张士诚占有平江和浙西以外大片地区,东北则是“青衣军”张明鉴据有扬州。此外,周边还有元将石抹宜占有处州,宋伯颜不花占据衢州。形势是万分严峻的,这些敌人的实力都比他强大,不论是哪一股敌人向他发起进攻,他都难以招架。更不要说,这些敌人万一联手来攻,那他就只有挨打的份儿了。

朱元障对着地形图正在苦思良策。

徐达快步走进:“主公,我回来了,业已全部明了。”

朱元璋明白这位爱将所指何事,他索性放下沉重的思考,把心思转到轻松愉快上来:“说说看。”

“那女子姓胡名玉婵,年方二十岁,只是,”徐达打个沉,“她已不是待字闺中的处子。”

“难道说业已许配人家?”

“非但已婚,还是个小寡妇。”

“好!”朱元障竟然叫出声。

“主公何以叫好。”

“孀居没有牵挂,岂不是更为方便。”朱元障问,“她的家境怎样?”

“家中殷实,是个富户。”徐达介绍,“其父名胡泉,她的家在淮安,来应天是到其舅父家串亲。”

“其舅父又是何人?”

“名叫赵均用,是个盐商。”

“好,”朱元璋在男女亲事上也是打仗的大将风度,“徐将军得便通报赵均用,我要纳胡玉婵为妾。”

“就这么简单,没有别的话了?”

“这还不够吗?”朱元库又补充几句,“对了,给他们送去一千两黄金,一万两白银,一千匹絹,算是聘礼。”

“人家要是不收呢?”

“我看中她,是她和她亲人的福气。”朱元璋就是这么果断,“还有,你不要耽搁,明日一早便去办理,后天我还要派你打个大仗呢。”

“主公的目标是……”

朱元璋已是思考成熟:“镇江。”

“为何选它?”

“近来张士诚活动频繁,已先后派兵攻占无锡、常州,镇江就在他的眼皮底下。镇江倘若被他据有,那我们的门户等于洞开,应天就没有了屏障。所以必须抢在他的前面占领镇江,这叫以攻为守。”

“主公言之有理。”徐达表态,“末将愿领兵马攻占镇江。”“要挂这个帅印,可要先受皮肉之苦啊!”

徐达可就糊涂了:“主公莫不是……”

“我要仿照当年东吴都督周瑜,行使苦肉计。”

徐达越发不解:“主公这是何意?”

“两层用意,”朱元璋告知,“镇江要用水军,而我们的水军系归降的土匪旧部,他们恶习不改,攻下城池后,免不了要抢掠烧杀,所以我要立下军令状,用你的人头担保,使他们不敢也不能放肆。”

“那第二层意思呢?”

“镇江是元军重兵防守之处,统帅元朝平章定定,还有水军统领段武,皆久经沙场的骁将,确实不可轻视。你当众立下军令状,如不能攻取镇江,愿领军法,你的部下必然死战,这样,镇江才有把握占领。”

“主公真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只是,徐将军你可要受苦了。”

“能得主公信任,当此大任,是我徐达的福分,莫说受皮肉之苦,便赴汤蹈火亦何惧哉。”

“徐将军忠心可嘉,为了胜利甘愿作出牺牲,我是不会亏待你的。”朱元璋叮嘱道,“不要忘记下聘之事。”

“末将放在心上了。”徐达为朱元璋对他的信任而自豪。(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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