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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好雨知时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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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贵如油。这雨下得满地流,直到第二天清晨才渐渐小了下来。

云层渐渐稀薄,山谷中的水汽渐渐升起来。一缕缕、一片片、一团团灰白色的云朵水汽交织在崮顶崮间。云动云涌,群山似缥缈于海上的礁石岛屿,随浪涛的激荡而隐现。云朵水汽的变幻使山景更加神秘奇特,时而云障一片,如涂如染,使人难以视远;时而开隙,一道阳光射下,湿漉漉的黑褐色的山石如涂油般奇亮,岩石边三二枝野桃便显出一片灿烂。

张尊孟一身戎装,同谢菽仙立在指挥部的廊檐下欣赏着山景。细细索索的雨丝像珠帘一样从檐下垂落,更增几分朦胧几分秀奇。

张尊孟暗暗赞叹:怪不得李白杜甫联袂来此寻幽,白居易苏东坡在此赋诗留迹,张养浩又在这山中隐居三年。沂蒙山好地方!

剿匪指挥部设在瞭阳崮下北侧焦坡村南河边的玉皇庙里。

仿佛是一夜之间,桃红了绿柳了,风软了天蓝了。清明前后,沂蒙山中气候奇特,中午热得让人穿不住小褂,而早晚又得裹紧棉衣。雨中有几丝寒意。张尊孟披着灰色的军棉大衣,挺直身躯远眺。一场春雨一场暖,这场春雨过后,天就要全面变暖了。

张尊孟这次从县城回来,已脱去了冬装,换上了一身崭新的灰色单军衣。胸章鲜明,两杠三星,春节后他已被升为上校军衔。张尊孟风纪扣严紧,腰束武装带,下扎绑腿。军容整齐。他右挎手枪,左挎图囊。很是精神。为防山里夜间冷,又带上了一件棉大衣。西北军艰苦朴素的作风自冯玉祥治军以来养成。韩复榘部入鲁后还保持着这个传统。张尊孟有意如此着装。这次回山,他带了县政府几位科长以及县警备队的全部士兵。新组建的二十几人的县侦缉队由队长边四带领,负有特殊使命驻到了紧靠瞭阳崮东门的崮前崖。

亲顾亲顾,有亲必顾。章信斋老人带几名家丁,随张尊孟到了坦埠,住下,过一两天再和公巍东同来观看官兵的总攻。他们都惦着公玉东的安危。

蒙阴县天主教区主教辛德铭组织了一支救护队到了上东门,白底红十字的小旗插上了公氏祠堂。芝兰组织了县高小学堂十几个男女同学参加了救护队,在天主教会医院的几个嬷嬷的指导下戴上白披帽。穿上白大褂。年前年后,天真明快的小姑娘仿佛一下子成熟了许多,面容严肃地细心听着嬷嬷们的指教,见了来视察的张尊孟,也只是默默点点头作罢。张尊孟有心与她说上几句,见状,也没了话说。后来抗战期间,芝兰随小叔参加了八路军,成了鲁中军区战地医院的一名十分称职的医生;194年10月7日。在反扫荡突围中为抢救伤员,牺牲于南墙峪,年仅7岁。抗战期间,章家毁家抗日。章氏子弟全部参加了抗战,老三章显去延安,老大、老二殉国。章信斋老人1947年土改复查时,因不满四关贫雇农滥杀无辜。仗着老抗属身份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便被当做恶霸地主批斗。随后又被枪决于蒙阴城东河滩。

身着崭新统一的黑色军衣,头戴黑色大檐军帽,脚踏黑色力士胶鞋,胸、臂佩带白色标志符号的县警备大队的士兵,在几名三路军教官的严格训练、严格约束下,军容整齐,器械鲜明,队列规范,令行禁止,有模有样,与石增福营的散漫稀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谢菽仙大加赞赏:“仰之兄确是大才。看看,几个月的时间,就把这帮散勇练得这般精神!不易。佩服!”

张尊孟心中得意,口中却道:“纸糊的钟馗,摆摆样子的。”

并非只是这般做作。

张尊孟将县警备大队驻扎在距瞭阳崮西北方向十里之外的野店村。这里距战场稍远,但战略位置十分重要,它既扼住了瞭阳崮北面山峪通往鲁山、博山的出口,又可作为西北方向古驿道的接应。韩复榘已同意了张尊孟的请求,炮队近几日就要从这个方向的曹福林师调来了。

县府的几位科长协同指挥围山行动的七区区长吕悦松带精锐团丁驻扎在上东门村。这里是个谷口,瞭阳崮南侧所有山地东行通道均得经由这里出山。

石增福营的三个连扎在瞭阳崮西侧南旺、小罗崮崖和团西头,营部及直属排驻板崮崖村,扼住了瞭阳崮西门,形成了钳式包围的态势。

张尊孟的兵力布置,恰在石营的背后。张尊孟本人却带四名马弁来焦坡同谢菽仙一起驻在剿匪指挥部里。

张尊孟眯眼望着在云雾中隐隐现现的瞭阳崮,暗中筹划:将来炮位就安在这庙前河滩里和大岗台顶上。大炮轰鸣,将是多么威武?蒙阴匪患就要毕此一役,一名残匪也休想在本县长眼下漏网。诸位,小心了!

一时间,张尊孟有了一种大将军八面威风的感觉。

他懂军事,而且很精,尤其是图上作业,在三路军司令部是数得着的人物。

谢菽仙似乎洞悉张尊孟的内心,却不道破,一如既往地操持着军务,对张尊孟的做作、安排并没表示出什么异样的关注,心中却有自己的打算。

战地电话已经架通。各部队全神戒备,瞭阳崮已被围得水泄不通,蚊蝇难逃。

石增福从外面跑进指挥部,从腰带上拽下毛巾擦拭着头上的雨水,在廊下跺着脚震脱沾在鞋上的湿泥,说道:“这雨下的,整整一宿。赶上六月天了!霹雳电闪的,一个劲地呼隆,一个劲地呼隆。怪!”

谢菽仙说道:“人间积怨郁气直干天庭,天乃示以异。”

“故曰:天怒人怨。”张尊孟接言道。

谢菽仙笑了:“对。看来咱们沂蒙山区的匪患妖氛要涤荡一清了。‘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贴切。”

二人缀文。石增福听不大懂,咧嘴赔笑而已。又锁起眉头:“可下了这么场大雨,山上马子们又有水喝了。渴不着了。谢指挥,你说先等等再攻山,等到几时?咱这样干耗着,啥时才能把这山攻下来?”

谢菽仙摘下军帽,搔了一下花白的头发,屈指算了一下,说道:“今天是农历三月十六,阳历四月十号,晤。不出五天,必下此寨!”

石增福有些愕然,说道:“增福是个粗人,还望指挥明示。”

谢菽仙哈哈畅笑起来,说道:“我不是故弄玄虚!很简单:三天前我已派候参谋带一个排到周村曹福林师长处接大炮去了。哦,这可是咱们张县长的功劳!韩主席特许借予的。大炮一到,嘿嘿,任他山上泉涌如海,粮若积山。也难逃此劫了!”

指挥部里的人都笑了起来。

石增福连哦几声,冲脑门拍了一掌,忙忙向谢菽仙、张尊孟各鞠一躬,感激万状地说道:“俺明白了俺明白了。这是指挥这是县长对增福的体恤啊!是怕伤了增福伤了下面的弟兄啊!哎哟。指挥和县长的再造之恩,增福和弟兄们结草街环难报啊!”

张尊孟正要说上些什么,谢菽仙先他发言了。谢菽仙拍拍石增福的肩。体已地说道:“增福啊,你打二十年初跟我。整二年了吧?这二年你东荡西平,灭了不少的绺匪。使咱蒙山北部的积匪仅存李殿全这一股了。你是咱鲁南民团军的精华哩!我是对你寄以大望的。我的为人你是清楚的,你的部下就是我的部下,你的弟兄就是我的弟兄。我怎么会让弟兄们冒死硬攻,去做无谓的牺牲呢?我,不忍哪!”

张尊孟心中恼怒:他妈的,这老家伙,我的这番操作努力,三言两语变成他的功劳了?想刺他几句,又觉得很好笑。这两个土顽都会装样儿,真滑稽。好嘛,看你们怎么做戏,我也学学招儿。

谢菽仙望着云掩云现的瞭阳崮,感慨起来了:“想我谢某,一介书生,老囿田园,诗酒自娱。只因迫于匪患,才自民国十四年捐出家业组建民团,保境安民。不易。不易啊!现在咱鲁南民团军已发展到十个保安营四千多人枪了。这,是咱沂蒙山的子弟兵啊!这次剿尽北山残匪,咱就开赴山南专门对付刘黑七这个魔王去!灭掉他,沂蒙山就该过太平年啦。到那时,我就解甲归田做田舍翁去。老喽!二十二年匪患,二十二年啊!人生能有几个二十二年?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庄户话儿,又是多么深刻啊!”

谢菽仙望定石增福,说道:“增福啊,可还记得咱们初次见面我对你讲的话吗?记得?好啊!你正当盛年,正是为国为民效力的好年华。记住:眼光要远,要看到山外,要走出大山!好自为之,前程远大啊。”

石增福很感动。指挥部里谢的部下都很感动。

张尊孟开始还有几分观戏的暗嘲,咂咂谢菽仙的诗味儿,起了凛意。嚯,谢这人,不简单哩!一个前清的贡生,山南的土财主,外表温温厚厚,一派长者风度,胸中却有这份抱负,可惧!对部下能有这份驾驭功夫,非常!这倒是自己要好好学习的。他手下四千余人枪不可轻估哩,大多是出身草莽的悍匪枭卒,这沂蒙山又山高路险,群山环其外,百流出其中,稍有动作,鞭长莫及。从战略位置上看,可以说,谁拥有了沂蒙山谁就拥有了山东,进而可以扼江淮、控徐泗。这倒是需要重视的。

西北方向,细雨霏霏,还有雨云。张尊孟有些心焦。侯镜如去接炮队,也该返回了。让侯镜如去曹福林师接炮队,是张尊孟的有意安排。今后,对小候的工作还要加劲儿。四千多人枪嘛。

谢菽仙对石增福说道:“昨夜没睡好?瞧你那眼红的。各方警戒都布置妥了?”

石增福一个立正:“报告指挥,昨晚我已严令弟兄们人不脱衣,枪不离手。加派岗哨,增加巡逻。与配属我营的团丁、乡丁在崮下布置了三道封锁线,纵横交错。层层设防,严防李殿全冒雨突围。我,嘻,傍亮才打了个马眨眼。没敢睡。”

“哦。要注意身体啊。你做得对。是的,作为李殿全目前处境看,冒雨突围不能不说是一条上策。尽管逃逸者少,但咱们要一个不漏地全歼他也就难了。看来,他还是没这份见识。可是,过了昨天晚上。他就再也没有机会逃喽。因为,张县长的县警备大队和吕区长的直属精锐团丁已控制死了这片山地的所有出口喽!张县长,干才啊!这种布置,深得围击个中三昧啊。哈哈哈。”谢菽仙笑起来,突然收住笑,命令,“增福,回去告诉弟兄们,做好准备。侯参谋引炮队回来,咱就攻山!这几日,把伙食搞好些,让弟兄们吃饱吃好!”

石增福唯唯称是。转身。心中却升起恨意:侯参谋?侯镜如……

雨歇。

太阳升起来,一片辉煌。漫山遍野,一片灿烂。河沙如雪。黄色的野花点缀在河滩茵茵青草地里。几只黄鹂藏在河滩绿柳深处脆脆地鸣叫。匪息人灾并不能掩没大自然的勃勃生机。

张尊孟打马到了上东门村。召开县长办公会。

他安排七区区长吕悦松、张庄镇镇长房旭东、坡里镇镇长王子连,从明日起。留下够用的团丁、乡丁和附近村庄的联庄会的村丁参加围山,其余的村民和远路的村丁乡丁团丁一律让他们回家。别都耗在这开伙吃大锅饭!不要钱的大锅饭好吃怎么的?别吃上瘾了!节气已近谷雨。旱了一冬一春,下了这场透雨,得赶紧拾掇地下种了!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季。马虎不得!种粮不够,就快报上来!莫拖!也别光寻思着减赋吃救济!

说着说着,张尊孟又有些犯急。说话难听。

接着他又吩咐几位随来的县府科长赶紧分头下去,代县长到这北三区巡视一番,就地解决些实际问题。别光瞎坐着!下来干什么的?快动!

张尊孟性情人暴,干事好犯急。安排完,才努力平下心气,想些事情。

他想:匪患清尽,应该集中精力抓紧林、桑、农、牧各项的生产,轻摇薄赋让老百姓休养生息几年了。蒙阴县这些年,被糟踏祸害惨了。几位前任已连免了蒙阴县三年的田赋,还给了一些赈济,虽然是杯水车薪,但也不无小补,几任县长为此而得到了小民的感怀赞颂。他突然感到,刘书香秘书长讲得对,自己也该去省府要求豁免几年田赋并求些赈济的。做这类事,自己的条件更方便……但他马上又否认了这种念头。

这本身就是错的!一县之父母,不从安定社会、发展生产这个根本去拯民众于水火,仅靠些无济大事的免赋赈灾的修补术来搪塞民众,似有无能庸才骗取贤名居心险恶之嫌!不可取。而且,以此小利饵民,长久下去,依赖之心大起,民懒志惰心丧,局面将不可收拾!至县,县糜烂;至省,省糜烂;至国?……这将是比匪患还要严重得多的灾难!故一定要坚持年前已下达的二十二年征收赋捐的严令。必收。必交。但可以截留下来用一下启动。自己想出并实施的留下调剂使用的办法,妙策啊!而且,地还是那些地,人口减半,资源相对丰厚了,只要今年按既定方针下死手鞭督各业加紧生产,小民完全可以得些丰厚的真正的实惠的。这要比简单的面上的苟延残喘的救济免赋的办法,实惠得多重要得多。这才是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办法。但是,这种做法不会讨好,不会比那些用减免赋税且对民众呼嘘感慨的庸才政声好,而且民众也不一定理解哪种官员才是真正对他们好的官。何况民众又从来是只看眼前不看长远的呢。你给他铺好路再要他自己努力,明天挣了两个大元宝,他不一定说你好;今天早起你给他一角钱,他会称你是爱民如子青天大老爷的!后人修志者,也会多记为民小利者而少有记身具大才为民大贡献者。因为修志之人本身就受才具所限,他看不见的。天下能有几个王壬秋做《湘军志》的气度?“一意立言,真人豪也”!

不管它。笑骂任人,良心做事。而且,谁奈我何?只要让民众吃个肚儿圆。心已足矣。张尊孟冷笑了。

不过,这小县的事太剧繁了。百业百废,百事百废。就说这瞭阳崮打下后要有多少事该做?山上十几个村庄的近两千口子人,哪个不得安置回村?衣物、种粮全得预做安排,县里财政又是这般拮据,崮北一带听说又发现了共产党活动的迹象……他妈的!这穷县的县长就是不好当,怪不得两年中换了三任县长。他们并不仅是难于匪患,借口罢了。自己也不拟在此久留,干个一头半年。多个县长的资历,不管升迁不升迁,快走!

一时间,张尊孟又有些索然,朝着不明的方位,恼怒地大骂一声:“他妈的!”

随行人员纳闷:县长这是骂谁呢?骂什么呢?

公巍东让儿子守住坦埠,以防石增福这个老匪破围害人,自己陪着表弟章信斋老人到了上东门。公方鑫不放心,公巍东讲:“我都六十八了。我一个人还有什么可怕的?我不怕石增福害我。我多大?他多大,他的命比我的值钱!”公天衣很轻松很有把握地说:“吓死他,他也不敢!我们县党部也去。”为了小心,公天衣又带了十个家丁。陪爷爷和表爷爷章信斋到了上东门。公巍东给张尊孟的指挥部送来了500斤煎饼,十口猪,三十只羊。两车窖存的大白菜和萝卜。又拿出两千块现大洋让张尊孟作为对攻山团丁和警备队员的犒赏。对石增福营,他不啰啰。章信斋老人也捐了三千块钱以备抚恤山上难民。

张尊孟心情好起来。连声感激两位老人。公巍东说:“我也不为啥,我就是咽不下老公家人受外人欺负的气!”一句话。说得张尊孟咽了言。

程奶娘自打土匪袭寨时护着梦莲被李殿全扔出摔昏之后,二十年前的老毛病又犯了,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清醒时知道自己和梦莲以及全山的民众落到了土匪手中,便十分的惊俱,躲进屋中暗处藏避,偶见李小全出入,便大王大王地哀唤乞饶。糊涂时又视苦难不见,待李小全为自己可心合意的姑爷,一如太平年景,寻常家母,偏痛姑爷,千叮咛万嘱咐梦莲要好好照应服侍自己的夫婿。一晃眼,五十多天过去,糊涂时倒比清醒时多。还按着南方人的习惯要两个伺候梦莲的女人每天晚上用薄荷、香草或金银花烧一小盆水,让梦莲擦洗胸部和下身,并要李小全也洗。在南方、在上东门村,在崮上水多的时候,程奶娘每晚都要给梦莲洗澡的。梦莲也养成了这个习惯。所以吕庆阳、李殿全、李小全都闻着梦莲的肉香。这时水金贵,也就只好如此了。但水多水少是一定要看着梦莲擦洗的。梦莲见她痴痴呆呆,不明不白,也就不再阻拦。李小全开始觉得麻烦,在梦莲的一再坚持下,也成自然了。更加觉得这个媳妇好,过去日月真是如猪狗一样活了。怪不得玩花票时那般烦恼,娘的,臭烘烘的,熏也把人熏火了。那时,真是猪真是狗啊……还能的和个人似的,吹嘘玩了多少多少什么什么样的花样!那日子,啐,让人都没法寻思!咋那样瞎呢?真恶心!李小全很知趣,严令少营弟兄不许到此院来,以避免刺激奶娘再病。

这几天,程奶娘又犯了糊涂。雨尚未歇,天未大亮,梦莲还在伴着李小全酣睡,程奶娘便猛敲梦莲窗户,吆喝着梦莲有水了还不快去推糊子给姑爷摊些热“挤比”吃。

李小全一下被叫醒了,梦莲也醒了,就要下床,李小全却拽住她的腰不让她起,一手挽住她,一手又去揉捏。新婚一个多月了,梦莲的小奶比被李殿全占了之前鼓了许多,奶头却依然红艳艳的如颗红樱桃。他忍不住含住就咂了起来。梦莲忙爬起身来,对李小全说:“我不起是不成的,奶娘会一直叫下去的。”

现在,程奶娘已不能给梦莲多少帮助了,但有她在身边,梦莲总觉得有个依靠。开始,梦莲还想让奶娘快快离开瞭阳崮,后来想透,奶娘不跟哥嫂们下山是对的。一个因她梦莲而来到沂蒙山的外乡女人,因梦莲而来也只能因梦莲而生存。这样看。又是她拖累了奶娘。奶娘犯病后,梦莲就更加不放心奶娘的出入了。有时。梦莲感到,现在她成了大人了。而奶娘成了少年时的她。梦莲愿意照料奶娘一生。在梦莲的心中,这就是亲娘了。而且比亲娘还要强:不管她嫁给吕庆阳,还是被李小全娶来,奶娘都可以和她在一起。而娘恐怕就不行。

梦莲起来,李小全派来照顾她的两个女人早已起来把煎饼糊磨好提回来烙开煎饼了。梦莲叫奶娘,一个女人告诉她,奶娘已夹了一沓煎饼直直地到东寨去了。莫不是找山长去了?

梦莲更添愁肠,这两位老人,一个半醒半糊涂。一个傻傻呆呆,可该怎么安置他们呢?下山也不容易了。官兵来后,寨门已下死锁,走,难了,但留在山上,总是一块心病。他们,以及山上的上千的山民,难道真要陪着土匪待到官兵撤走或者待到官兵攻下寨子才得救吗?哪样。人就死惨了!而且,官兵攻下山来,自己又该怎么办呢?梦莲恩前想后,没有办法。只有听天由命。顺其自然。

回到屋里,李小全仍在床上躺着,伸出手让她过去。梦莲刚走到床前。心事忡忡地拉住他的手,他却一把将她搂上了床。梦莲说大亮了该起了。李小全却不由分说又给她脱了精光,做开了那事儿。他嘴上虽没说。心里却在想,能多一回就多一回,说不定哪一天就是最后一回了!他根本不去碰别的女人了,只是不放过一切跟梦莲在一起的机会。有时半夜巡山回来,累得不行,一楼住梦莲的小腰,就顿时来了精神,以至能抱到天亮还不分开。

李小全的心里,有苦、有痛、有怜、有幸福。这苦让他言说不出,自父亲去世后他就跟着土匪队东掠西抢,过上了刀头舔血的日子。慢慢地他嗜杀成性,把父老幼儿的死亡当成儿戏,所有的喜悦来自物质方面,每当清点战利品,他们就欢呼雀跃。全不顾那些尸首异处的山民。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成了匪首,成了人人痛恨的罪魁祸首。天怒人怨,人人都想擒之而杀。

夜间他做了一场古怪梦,梦见身处一座墨松树林里,一棵棵怀抱粗的大树隙间变成巨人,一个个膘肥体壮的大汉手握刺刀向他杀来,他左突右冲,怎么也冲不出这片树林。最终他大汗淋漓,心身虚脱,他见前面有条小河,水清如镜,他跳跃进去,本来浅浅的河溪,顿时滔浪逐天,隙间把他淹没。触景生情,内心容留了太多太多的苦,他道不出、说不明,压抑在内心让他感到苦,感到酸。

痛,自当土匪以来,他父他母先后去世,他象一根无根的浮萍,游荡四乡。没了家没了亲人,山寨成了家,土匪成了亲人,这些人一个个心狠手辣,全没有人性,他们把杀人当乐趣,把遭践女人当游戏,他们听恣了惨叫声,每当这时;他们就捧腹哈哈大笑。在杀人的同时,自己的下场同样可悲,在攻寨掠围的时候;那些被团丁打死的老少土匪,抛尸郊外,身首异处,一茬茬一批批,有原来的鼎盛逐步走向衰败。李小全力图想让绺子发展壮大,但他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没能成功。眼下团丁官兵把这崮围困了里三层外三层。难道真得象丁半仙说地那样,绺子的气数已尽。他内心刀割般痛苦。

怜,他从内心中怜悯自己,从当土匪的那天起,他就没有考虑后果,长大后,一切的作为就体现四个字,吃喝玩乐,有时也想到过发展壮大。回家治办下房产,娶一房媳妇。因为势局不允许,老老实实当好人已是妄言。今天,他不仅有了娇妻,有了梦莲陪嫁地嫁妆,还有八十亩好地,只珠宝一项就够几辈人开支。他惦惦李殿全给他的那双产鞋,二十条金叶子一直沉到心里。他又想想那张银票数目恳定不少。哧溜一声,一颗机枪的飞弹凌空掠过,李小全激灵打了个冷战,随着心的寒冷,屋内的物品就象结了一层寒冰,顿觉心灰意冷。可怜啊,这些金叶子,这些珠宝怎么这般生疏。这到底怎么了?他又看一看梦莲感到很不真实,这钱财、娇妻,为什么象幻觉一样这般遥远。土匪、土匪,到头来命都保不住。李小全泣不成声。他感到自己的命苦,他自哀自怜无法救赎。

突然间他又想起义父的嘱咐:六六那天晚上,我们老兄弟在西门吸引官兵,你要带领少营从东门突击出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对,就这么办,这样一想,他感到眼前的一切真实了许多,一切好像有了温度,他一把拽住梦莲,用力把她抱起来。气喘嘘嘘地谍谍不休。“梦莲!梦莲,你看咱有了这多珠宝,还有义父给的银票,咱几辈子也花不完,我要带你逃跑,跑得远远地,去过无忧无虑的生活”。梦莲叹了一口气:“嗳,冤家呀,你想得太容易了……”轰隆一声巨响打断了梦莲地下文。“该死!”李小全愤怒地骂了一声。(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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