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后脸上再次略过一丝不安,但是很快就被他修饰过去了,他忽然变得有些平易近人地说,“浮起来很简单,人体本身就有浮力,只要放松就可以了”
他的表情和语言分明强而有力地旁证了浮起来其实并不简单。
“能浮起来又怎样?”
“能浮起来就不会被淹死,如果这个水一直漫到井边,我们说不定还有机会逃出去”
月亮渐渐西移,已经不再当空照,光只照在一侧的井壁上。
他说完把我拉到有光线的地方,水已经到了大腿的位置了,“你躺到水里试试,我托着你,不会掉下去的”
说真的,其实我不怎么信得过他,可是没有别的选择项啊。
我半信半疑地躺了下去,大概是我躺得太急了,水一下就漫过我的头,水瞬间就进了我的眼耳口鼻,我迅速挣扎着站了起来,边擦掉脸上的水边吐出嘴里的水。
这个时候我已经浑身湿透了,这呛水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太恐怖了,简直就像被死神的衣袖拂过一样。
“不要焦急,放松,你吸一口气,屏住呼吸再躺下去”
我不想再试了,那恐怖的感觉令我心有余悸,第一次感觉到水是这么可怕的东西。
可是随着水位的上涨,死亡的恐惧也伴随着迅速增长,我开始意识到漫过我身的水平线或者就是我生命的终结线了。
因此不管我怎么不愿意,我还是硬着头皮又试了一次,这次因为他托住了我的脖子和腰,所以没有沉下去,他稍一松手,我第一反应就是赶紧抱住在旁边的他。
“放松!放松!”他一直鼓励着我。
我脚一着地,就很不好意思地放开了他。
“我不想再试了……”除了双脚离地后那种可怕的不安全感,我更为自己这种本能反应,以及把他当做救命稻草的求生意识感到羞耻。
如果最后还是死了,真是连死都死得毫无尊严啊……
“你再慢点,再放松点就可以了,你看我”
他说着给我做了一个示范,他很轻松躺了下去,双脚像鱼的尾巴一样轻轻地来回打着水,整个人自在得就像浮板一样。
“对吧?只要放松,浮起来是很容易的”
我真怀疑我们身体的分子结构是不是一样的。
他从水里站起来后再次扶着我的脖子和腰说,“不要紧张,我们还有时间”
虽然真的很不愿意再试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骑虎难下的感觉,只好不顾廉耻地扶着他慢慢躺下去了。
“不用怕,我托着你呢,现在你试试像我刚才那样两只脚打水……对,再放松一点,现在跟着我节奏,我说呼,你就呼气,我说吐,你就吐气,OK?”
“你……你不要放开我……”
尽管他一直托着我的身体,但我依然很不放心地死死抓住他的手臂,活下去是这么无耻的事啊……
“我不会的,你放松,来,吸气……吐……吸……”
过了好一会,水已漫到我的腰了,我还是没有办法完全浮起来,只要他一松手我就往下沉,水一旦漫过我的脸,我就很恐惧地抓紧他挣扎着站起来。
一开始不想尝试可能多少带着这是个测试的侥幸心理吧,可随着水位不断的升高,以及不管我怎么无助挣扎,井边却始终没有出现一个人,这种侥幸已经荡然无存了。
但因我学了多次均以失败告终,我已经放弃了,甚至最后已产生了自暴自弃死了拉到的心态了,可他还是一直不停地逼着我尝试。
也不知道尝试了多少遍,水大概到胸口位置的时候,我终于第一次离开他的手单独浮起来了。
“很好!遇到水进了嘴巴也不要紧张,屏住呼吸等水过去后再把水慢慢吐出来就可以了,一定要放松!”
我又试了几次,稳稳当当地浮起来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在水里浮起来的窍门确实就是放松,我之前就是因为太紧张才浮不起来。
当我再次脚着地的时候水已经漫到我的肩膀了,“怎么办,水很快就没过我们了”
“怕什么,你都已经可以浮起来了,不用担心,我会游泳,我会托着你的,你只要浮起来就可以了”
不知道是水太冷还是因为太害怕,我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他把我拉到他的身前搂住我说,“没事的……”
虽然想跟他说句“谢谢”,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昨天还是仇人,今天就成了救命恩人了……麻蛋,我的仇找谁报去?真是不甘心啊!我明明一点都不想一笔勾销的……
水过没多久就到我的脖子了,他比我高,水大概在他肩膀下一点的位置,他把我托起来浮在水面上,我的心就像我的身体一样一直悬着,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水越来越高,渐渐漫过他的头了,他大概是担心松手我会更紧张,所以一只手始终托住我的腰没有离开过,他只用另外一只手不停地划着水使头部能露出水面。
“有人在里面吗?是谁?”井上忽然传来杨孜宇的声音。
“快点把她弄上去!”
我因为突而其来的声音被吓了一跳,一紧张身体就随即下沉了,水迅速漫过我的身体,紧接着眼睛鼻子进了水就更紧张了,脑海在那一刻真的只剩下一片没有思考的空白了。
他马上沉到水里抱住我的身体将我往上送,浮出水面后我因为呛水一直不停地咳嗽。
“千树你没事吧?撑住!我马上去找绳子!”井上传来杨孜宇焦急的声音。
他在水里把我推到井壁,当我双手扶着井壁的时候,他才从水里冒出来,大口的吸了一口气后又沉入水里,他要一直用手抱住我的腰,要不然我就会往下沉。
我咳了一会终于停下来了,死亡的阴影就像这水一样重重把我包围了,我害怕地抽泣了起来。
过了一会,他浮起来用最快的语速对我说,“孜宇很快就来……”
他还没说完就又沉下去了,那一刻我以为我和他都要死了,我感到死神已经钳住了我们的咽喉,我无法自已地放声哭了出来。
没过一会,他又从水里浮起来,大概听到我的哭声了,他以很快的语速说,“不要怕……”
他还没说完又沉没了,我能感觉到他托住我腰的手越来越无力,我越想越害怕,却什么也做不了,这种刻骨铭心的无助使我的眼泪无法停止。
“千树,不要怕!看上面,没找到绳子,你赶紧抓住这根棍子上来!”这时井上再次传来杨孜宇的声音。
“你先救他,他好像要死了……”我失声地哭着说。
杨孜宇把棍子伸到我旁边,他从水里冒出来后抱着我往棍子的方向推,接着用最快的语速对杨孜宇说,“救她,我会游泳……”
“千树,快点抓住棍子啊!”杨孜宇也很焦急地喊着说。
水已经很满了,我们离井口大概只有一米的距离,杨孜宇在上面用力拉着棍子,我很快就顺着棍子爬上去了,我爬上去后,赶紧把棍子再次伸到水里。
“李哲翰!李哲翰!”我接近歇斯底里地往井里喊着。
这时候月亮已经西沉,井里没有一点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