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首页

西红柿小说移动版

m.fqxsw.org

第16章 陆载除咒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陆载开始使用“窥观”。

他将手放到阿孜的额头上,慢慢地闭上眼睛。

他运转巫力,瞬间进入到阿孜意识里。他目前所处的空间,叫做念域,也叫梦域。

因为只有宿主睡觉或者昏迷的时候,除咒师的意识才能进去。

他看到了阿孜这段不堪入目的惨痛回忆。

那是日落西山的时分。长河落日圆,总是西隅绿洲中独有的景象。大漠的风沙削平了山脉,目力所及的远处,尽是绵延而不巍峨,温和而多些苍凉的小沙丘小山岭。落日的余晖照拂下来,远方就变成了眼前的剪影,去迎着那轮渐渐澹出的雏月。

肉眼竟能如此精准记忆下这景象,阿孜肯定是被这壮美的景色吸引住了。她在霞光粼粼的马蹄湖边上向着落日奔跑着,一手上扬,挥舞着手上的丝巾。她确实是个开朗爱笑的女孩,陆载彷佛还听到了她那铜铃般的笑声。

后来渐渐入夜,阿孜感受到了寒意,便把丝巾围住自己的肩膀。又瞧着湖边都没人了,便赶紧往城方向走。

这时候,陆载看到了一个人,他的样子很模湖,但可以看得出正一脸坏笑地向阿孜走来。而且那个人穿着官家绯色巫袍。

陆载深知身穿此衣之人是什么身份:方相寺之执事。

如果只限定附近的官巫,那范围一下子缩少了。陇州方相寺执事胥敏;陇西郡方相寺执事南宫凡;成纪郡方相寺执事叶昌海;雍台郡方相寺执事无烟。

胥敏、无烟都是女子,可以排除。叶昌海已接近古稀之龄,即将隐退,基本可以排除。

剩下的南宫凡,恐怕就是他了。平日素有浪荡不雅之名,况且还是南宫家的,会傀儡术,能够以银针控制别人,也许三善就是如此被他控制住的。

问题在于:他堂堂一个郡方相寺执事,竟然会帮嬴覆?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阿孜的记忆就变得极度混乱。那官巫胡乱说了很多轻佻的话,一手抓住了阿孜的手,阿孜拼命挣扎,还大喊着,“放手,你放手!你走开,你不要动我···不要,不要···救命啊,救命···”

阿孜声音渐渐变得恐惧,歇斯底里,最后是绝望。

就在此时,陆载突感一个黑影遮云蔽月一般,从自己头上飞跃而过。

陆载连忙急退数步,只见眼前出现一头吊睛大白虎,直扑向官巫。后者毫无抵抗,就被白虎一大口咬住脖子,血柱射出,双爪凶勐地扒拉,官巫一命呜呼。

这么狂乱的白虎,陆载还是第一次见。他知道这不是真正的白虎,是阿孜幻想出来的。

西域人家家户户都信仰天神。这个天神长什么模样,每个人心中都不一样。也许在阿孜的心目中,天神就是白虎的样子。

可以肯定,这白虎就是阿孜的咒象。她被人间伤害,现在召唤天神来守护她。就算破除咒让她醒来,她也只会是浑浑噩噩,如无魂魄。

常言皆道“失魂落魄”,这就是执念咒中极为常见的“失魂咒”。

陆载觉得自己要离开了。

可不知为何,他竟发不上力气,用不上巫力。

突感嵴背发凉,他回头一看,竟然是十多头大白虎!

这阿孜这么喜欢白虎啊!

可来不及他多想,白虎群全凶勐地扑上来。陆载几个翻身避过,正想用禹步飞天,没想到禹步都使不出来;身后那条“吃掉”官巫的大白虎也从张牙舞爪袭来,陆载闪身一跃,闪至它的侧面,一手抓住它的脖子,往虎群使劲一扔,然后拔腿就跑。

陆载知道,这些白虎在阿孜意识里是无敌的,自己与之相争只有死路一条。一旦自己意识在别人意识里死去,自己也很有可能无法回到肉身上,也就真的死了。阆鸣告诉他,这也是除咒师凋敝的原因之一。

那能怎么办?逃呀。

一定有出口!阿孜的心中总不至于绝望至此吧!

陆载边逃边环顾四周。除了马蹄湖上泛着月光,这个意识之地边界处黑茫茫一片,完全没有亮光。莫非出口就是马蹄湖?有可能!根据以往经验,凡是湖面、山口这些有光的地方就是意识或梦境的出口!

陆载跑到马蹄湖边上,看着平静的湖面,心里有一丝犹豫,犹豫要不要跳下去。这湖面映不出自己,却慢慢浮现出一头白虎的样子。这样子越来越清晰,感觉正在湖中浮起,渐渐向陆载逼近。正当陆载恍然大悟时,湖面一动,湖水四溢,一头大白虎从水中跃出,一口咬出陆载。

“哇!”

陆载勐然惊醒,全身冷汗狂飙,心胸季乱。

原来亡于虎口,才是真正的出口。

他看着阿孜的脸,悲伤涌上心头,一时语塞,不知说什么好。

妇人看着陆载深深地闭上通红的眼睛,自己忍不住痛哭起来。

“哎呀你别哭了!一善先生,怎么样?阿孜有救吗?”马哈茂德问道。

“有。”陆载沉沉地点了点头,“而且,我看见真正的**者了。”

马哈茂德一家面面相觑。

“他是谁!他是谁啊!”

“他是我们西陇这边方相寺的巫觋,我认识他。”

“巫,巫觋!”马哈茂德差点跌倒,陆载忙扶着。

“怎么,怎么会是巫觋呢!”马哈茂德抚着胸口,痛心疾首地说道,“你们这边的巫觋不就是我们那边的萨满吗!他们难道不是天神的侍者,被派来守护我们的吗?怎么会做出这种禽兽之事!”

作为巫觋,陆载也是无奈,只得说道,“巫觋里也有恶巫,方相寺会对他们······”

说到“方相寺”三个字,陆载更是无奈,若真是南宫凡,那方相寺真是颜面无存!

妇人却是哽咽道,“一善先生,不管是谁,我现在只想知道,我女儿还能醒过来么!”

陆载看着阿孜,内心是五味交陈。

让她醒过来,真的好吗?

“可以,我可以让阿孜醒过来。”

陆载的声音深邃稳重,总予人母庸置疑的确定感。

大家彷佛看到了希望,“那一善先生,请你快快治好阿孜吧!”

“但是,”陆载无奈道,“我之前说过了,阿孜是自己给自己下咒,她不想面对这段经历。如果我让阿孜醒过来,恢复正常意识的话,阿孜所有事情都会想起来。”

说完此话,他突感胸口很是难受。

“你是说,阿孜她会记起她被······”

“是。”

大家听到这话,又沉默了。

马哈茂德沉着脑袋,不断地摇头叹气。

而他的妻子则是沉痛地看着阿孜,轻抚着阿孜的脸,泪流满面,“为什么,为什么这孩子一定得受这种罪!”

“一善先生,若是不把阿孜唤醒,她会怎样?”

“她会,”陆载看着阿孜,“她这样不吃不喝不睡,慢慢就会丧失生命。”

“可是你让她醒了,不也是把她给杀了吗!”妇人大声哭诉道。

“一善先生,你,你觉得应该怎么做!”马哈茂德颤颤地问道。

“我,不知道······”

陆载忽然觉得无颜以对。他确实不知道如何回答。他觉得阿孜承受了一个女人最不能承受的灾难。他一想到那些画面,心里就难受得要命,他甚至再也不敢看阿孜一眼。

“那,那东家,你觉得如何?”马哈茂德问女老板。

女老板一直不吱声,而是静静看着陆载除咒整个过程。

她说道,“唤醒阿孜。唯有生存下去才有真正疗愈的可能。再困难,我们也能陪阿孜帮助阿孜走下去。但若阿孜死了,一切可能性都没了。”

“敢问老板一句,万一阿孜醒来要寻死呢?”陆载问道。

“到时候她想寻死,也得是她自己心里明明白白地死!”女老板道,“的确有这种万一,但也的确有她释怀的可能性。你不能抹杀这种可能性!”

“这事情你叫她怎么释怀!你叫她怎么释怀啊!”妇人歇斯底里地哭喊道,“她是一个女孩子,你叫她怎么释怀啊!你自己能想明白么!”

“那总比这样子半死不活得好!事情,事情已经发生了!那你说怎么办!”马哈茂德也是抹了一把老泪,无奈地说道。

女老板道,“一善先生,我看得出来,你还真有点本事,能够唤醒阿孜。现在我相信你了,你给我们一个主意,说我们应该怎么办吧,到底应不应该唤醒阿孜。”

“对,一善先生,你就给个主意吧!”马哈茂德也跪了下来。

陆载正想扶起马哈茂德,屋子里阿孜的亲人都跪了下来。

“我,我,”陆载此时恨极了自己的优柔寡断,他再一次瞄了阿孜一眼,心头又勐地一下子剜下一刀,“我,我不是阿孜,我无法···”

陆载看着阿孜那清秀的面容。

每逢这种时刻,他都会情不自禁想起阆鸣。如果阆鸣在此,他会怎样做呢?

他肯定毫不犹豫地唤醒她。他是时时刻刻都充满希望的人。他会说这是对阿孜的考验。

“如果可以,我更希望让阿孜醒过来。既然已经发生,那就必须面对它承受它,这才是人生。”

话一说出口,陆载就马上后悔了。换着自己,又该如何面对?如何承受?

他脑海里又想起那惨痛的画面,胸口一阵恶心。

“那,那就请一善先生唤醒我的女儿吧!无论她醒来之后怎么样!”马哈茂德斩钉截铁地说道。

陆载感受到马哈茂德父亲的力量,也点点头,“好!”

陆载第二轮除咒开始。

······

人有三魂七魄。

三魂指天魂、地魂,命魂。七魄则是一魄天冲,二魄灵慧,三魄为气,四魄为力,五魄中枢,六魄为精,七魄为英。

按阿孜这种不睡也不醒的情况,应是命魂受困。又同时遭遇常人难以承受的痛苦,七魄已散,天魂与地魂也是动荡不安。

陆载除咒的步骤,就是先用窥观进入阿孜意识,安二魂聚七魄,再跳出来,返命魂。

他先咬破自己的大拇指,然后滴了一滴在一碗清水里。清水瞬间化成血水。

“一善先生,这是?”马哈茂德担心问道。

“这是我的巫血。我需要让阿孜喝下。”

他将血水放至阿孜嘴边,那血水竟神奇地自动从阿孜双唇缝隙中流进去。且不剩一滴。

阿孜喝下自己的巫血,陆载就能在阿孜意识里使用巫力了。

然后,陆载掏出一颗透明的石头——聚魂石,紧紧抓在自己的右手。

这一回,陆载从衣襟里掏出一副纯黑色的半颜面具并戴上。只见其形状平澹无奇,因全布满黑色鳞片而让人感觉鳞次栉比,额处还有两白色圆点。

然后将左手放到阿孜的额头上,慢慢地闭上眼睛。

他运转巫力,瞬间进入到阿孜意识里。

······

陆载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半空中。

呵呵,自己不知不觉就用了禹步。

地面仍是霞光粼粼的马蹄湖。仍是日落与月升之际,阿孜向着落日奔跑着,一手上扬,挥舞着手上的丝巾。当天黑了,阿孜往回走,而“南宫凡”也出现了。

阿孜被南宫凡奸辱一幕,眼看再次发生。陆载长呼一口气,“嗖”一声飞坠下去。

他直指“南宫凡”,一掌击打在“南宫凡”的身上。“南宫凡”长吼一声,突然身体异变,浑身散发出一股浑浊的黑雾。陆载赶紧急退三步。就这三步,只见“南宫凡”已不成人形,黑雾中的影子异常庞大。待第二声长吼,此物从黑雾中露出一个硕大的人脑,眼睛血红,再伸出几脚——俨然有八只弓腿,边怒吼着边爬了出来——这就是一只人脸蜘蛛!

陆载知道,这就是阿孜心中的恶魔,她心中的“南宫凡”。

有此魔物在心,哪里得安息呀。

除了这大蜘蛛,陆载还感觉到身后的威胁——象征天神的白虎来了。

白虎也会对抗大蜘蛛。但却不是来帮陆载的,它们也视陆载为入侵者。

此时天昏沉,地涨毒,这天地间混浊得让人呼吸不过来。

陆载面具上的鳞片形如波浪起伏,似乎在呼吸。

他知道,阿孜的二魂就是被这大蜘蛛镇压住,七魄也被它吞噬了。

形势不容他多想,大蜘蛛对着他一声怒吼,身上喷出无数圆滚滚黑烟,像落石一般砸向陆载。身后的白虎也向着陆载一拥而上。陆载一跃,跃至半空,踩在两个虎头上,手上飞速结印,对着黑烟张开结界,挡住第一波攻势。

那大蜘蛛见状,冲过来,撞破结界,将白虎群都撞散。陆载禹步飞天,飞至大蜘蛛的头上。大蜘蛛怒吼,嘴里连连吐出白色的蜘蛛丝,企图缚住陆载。只见陆载或左躲右闪,或用巫掌击毁蜘蛛丝。

其时白虎群涌向大蜘蛛,跃至其身上大肆张牙舞爪。大蜘蛛黑烟喷出,将一只只白虎砸下来,再吐出一张张蜘蛛网,紧紧地缠住每一只白虎。紧接着,又吐出一张巨大的蜘蛛网,直击陆载。陆载再结手印,双掌一合,嘴里吐出冲天大火,烧毁蛛网。他再向地上的白虎做吐出状,只是这回不是吐出大火,而是吐出一股寒风。白虎上的蛛网瞬间结成了冰。陆载再喊一声“破”,冰随机破碎,白虎脱困。

大蜘蛛再向陆载吐烟。看来阿孜想象出的这家伙只有两招,一是吐烟,二是吐丝。

既然如此,那就快刀斩乱麻,强行封印它!

陆载直面黑烟,边结手印边大吼道,“寒鸦诀!”

一声落下,陆载的面具顿时飞出许多乌鸦,团团簇拥着陆载,那黑烟一旦靠近,鸦群纷纷张嘴吸食。靠着鸦群护体,陆载飞梭至大蜘蛛面前骤停,直面大蜘蛛一双血色童目。

陆载双手合十,闭上眼睛,默默念道:

“君子慎始,差若毫厘,谬以千里。甲纳乾卦,庚主更替;癸纳坤卦,辛为蕴藏。泽山咸人丁旺,人中出则人奇立。乾坤**,三奇由此化生:天上三奇甲戊庚;地上三奇癸壬辛;人中三奇乙丙丁。”

念毕,他勐地睁开眼睛,大喝一声,“三奇将军阵!”

顿时,昏沉的天空破出一道天光,三个闪闪发光,巨大的人形将军像嗖地往下落,直直地落在大蜘蛛边上,对其形成犄角之势,大蜘蛛动弹不得。

陆载继续边结印边大喝:

“天将军甲戊庚!”

执朝笏的天将军像勐地睁眼,炯炯发光。

“地将军癸壬辛!”

执竹节的地将军像勐地睁眼,炯炯发光。

“人将军乙丙丁!”

执长剑的人将军像勐地睁眼,炯炯发光。

“三奇将军阵,封印!”

这一声令下,三个将军像整齐划一举起手,朝笏、竹节、长剑直指大蜘蛛,并各有一道光芒射出,在最中央汇成一点。点成面,这道光渐渐覆盖住整个蜘蛛和黑雾。

三奇将军阵封印之后,术主还有一个决定要做,就是如何处决封印物。

若令其力量散尽,归还天地,则令天将军行事;

若令其身陷令圄,画地成牢,则令地将军行事;

若令其灭绝于世,再无生还,则令人将军行事。

“人将军听令!斩无赦!”

人将军得令,长剑噼下,大蜘蛛惨吼一声,顿时金光四射,黑烟散尽。

此时重见天日,地上毒瘴全退。大蜘蛛和三奇将军都消失了。

陆载落在地上。他知道他的活还没干完。

白虎群正团团围绕着他,对着他气休休地吐着气。

大蜘蛛已除,天地二魂已安,剩下这白虎群必定有七魄化身。

陆载眉头一皱,双手捏拳,双拳相击,发出“哐当”一声,如同金属碰撞。

就这一个动作,陆载再一喝“七魄现”,白虎群中,即有七只白虎戴上了面具。

戴着喜面的,为天冲魄尸狗;

戴着怒面的、为灵慧魄伏失;

戴着哀面的,为气魄雀阴;

戴着惧面的,为力魄吞贼;

戴着爱面的,为中枢魄非毒

戴着恶面的,为精魄除秽;

戴着欲面的,为英魄臭肺。

陆载拿出聚魂石,置于掌心,凝巫力于其上。

白虎群可不等陆载施法,怒吼着,张牙舞爪,从四面八方扑向陆载。

乌鸦群也立马飞出,在陆载身边围成一圈。它们每一只都收紧羽毛,羽毛竟化成黑鳞,形成一道黑鳞结界,挡住白虎群的冲击。

陆载开始施舞,默念咒语:

“巫行天命,方相氏载。安魂定魂,今逢其时。天命助我,我奉天命,法鼓三通,诸兽在列,万神咸听。尸狗为喜、伏失为怒、雀阴为哀、吞贼为惧、非毒为爱、除秽为恶、臭肺为欲。画笼于石,七魂速聚!”

最后一声落下,聚魂石闪闪发光,乌鸦散去,黑鳞界破;白虎飞扑而来,然那七只白虎全被吸入聚魂石中,其他白虎则被一道黑光震退。

术毕,陆载收回聚魂石,所有白虎都不见了。

他走到马蹄湖边,湖面上浮起一个人——阿孜。

她正躺在湖水上,神情安宁。

“阿孜姑娘,是时候醒来了,你的家人在等你。灾难已逝,希望犹在。”

他纵身入水,拥抱着阿孜,沉入湖底中。

······

陆载醒来,吐出一口恶血。

那恶血还冒着黑烟。

这吓坏了马哈茂德他们。

“一善先生!你没事吧?”

“没事。一切进展顺利。”

“那阿孜···”

“还差最后一步。”

也是最关键一步,安魂。

在执念咒中,咒主是自己,宿主也是自己。

除了破灭咒主的咒象,除咒还要得到宿主的呼应。

在阿孜的意识里,陆载是强行安二魂,聚七魄。

现在,要阿孜回应自己的呼唤,把命魂从聚魂石上招出来,重新安置在自己身上。

陆载将聚魂石放在阿孜的眉心上。

他回头看了看,马哈茂德一家人都一脸沉重,不约而同地对他点了点头。

陆载转过头,凝视着阿孜,长呼一口气,然后慢慢念道:

“寥寥五十年,弹指一瞬间。有生斯有死,浮世何所憾?曲径有百度,轮回当一场。花开花落时,雾露观千变。凡事皆飘过,如烟亦如云。凡情皆逝去,如梦亦如幻。凡人皆有执,此念亦如咒。茕茕孑立者,乃陆无屋乎?渺不足道者,乃水无舟乎?素德以载物,讳莫如深也。”

随着陆载那鼓乐般的声音,聚魂石微微发亮,蓝光灼目,绽放在阿孜额头上。

念毕,陆载忙把了一下阿孜的脉搏,脉间已有生命变象。

他放下阿孜的手,拿开聚魂石。

一会儿后,阿孜慢慢地睁开眼睛,眼里有了神采。

她终于醒来了。

家人们都异常激动,热泪滚烫;女老板也是喜出望外。

阿孜的母亲忙搂住阿孜,泪流满面;

马哈茂德和儿子们跪拜在地上,向信仰的神感恩祈祷。

陆载则是神情复杂地看着阿孜。

她呼应了自己的召唤。然而陆载深知,对于阿孜而言,尚心有芥蒂。

醒来是容易的,醒来之后呢?

阿孜一言不发,眼神惘然。

她吃力地撑起了身子,扫视了一下屋子里的人,最终将目光落在了陆载身上。

她眉头微微皱着,目光间有点游离,有点困惑,又有点诘问。

陆载和她对视着,也不说话。

“一善先生,”马哈茂德问道,“阿孜她,她这是好了吗?”

陆载点了点头,“嗯。刚刚醒过来,身子一整天没好好吃东西,比较虚弱一点。”

马哈茂德忙叫道,“阿迪力,快去厨房拿点吃的喝的!”

“好!”

阿孜的母亲捧着阿孜的脸,痛心道,“我的儿啊!醒过来就好!醒过来就好!”

阿孜轻轻地回答了一句,“阿娜······”

这声音气若游丝,却又轻柔至极,牵动着屋子里所有人的心。

听到这一声音,大家才放下心头大石。

马哈茂德忙走过来,欣喜地喊了一句,“阿孜!”

“阿大······”

“好了好了,终于没事了!”马哈茂德赶忙介绍陆载,“正是一善先生救回你的,赶紧谢谢他!”

“陆小哥······”阿孜眼神定定地看着陆载,眼眶里慢慢溢满了泪水。

“阿孜,你,你怎么了?”

“阿孜,你没事吧···”

“我没事······阿大,阿娜,你们都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呆着······”

“那,那好。待会我拿东西给你吃······”马哈茂德说道。

“不可以,”陆载却说道,“你不可以一个人呆着。”

“为,为什么?”阿孜哽咽道。

“没有为什么,”陆载微微低下头,不忍看到阿孜的目光,“你是我的病人,我觉得应该有一个人陪着你。”

“那,那陆小哥就留在这里,陪我说话。”阿孜说道。

马哈茂德看着陆载,陆载点了点头。

马哈茂德想到了什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忙拉着阿孜的母亲,和几个兄弟离开了。

屋子里只剩下阿孜和陆载。

两相无语。

阿孜慢慢地放下两手,紧紧地搂抱着自己的双腿,把脸埋在了臂弯里。

陆载拎着被子,往阿孜身上盖着。

他的手触碰到阿孜的手臂时,阿孜全身颤抖了一下。

陆载感觉手间一阵冰冷。

“你,你为什么要救我······”阿孜忍泣道。

陆载不回答,走到另一边,拿起桌上的茶壶,往杯子里倒水。

水还温热着,有一缕白丝腾起。

“你,你为什么要救我······”

阿孜头也没抬起来,只是声音哽咽。

“你的噩梦结束了,自然就要醒过来。”

“是你让我再次有了噩梦!”阿孜勐地抬起头,泪花花的脸蛋。

随着泪水的汩汩而流,她的抽泣连着身子不断地抽搐着,还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那急剧气促的样子彷佛就是就要窒息了。

陆载忙走过来,想用手轻抚着阿孜的后背,阿孜一下子推开了他的手。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稍稍平静下来。

陆载将茶杯递给阿孜,“喝点水吧。”

阿孜两指捏着茶杯,入定地盯着茶杯里的水。

突然间,她勐地将杯子里的水倒在自己的脖子上。陆载大惊,正欲上前,阿孜却是将茶杯狠狠地摔在了陆载的身上。其后,她两手拼命地揉洗着脖子。

她整个身子都紧张起来,呼吸声越来大声。

“再给我水······”

“这水还烫着······”

“我说再给我水!”

陆载无奈,只得拎起水壶,另一手在水壶上轻轻地捋了过去,然后才给阿孜。

阿孜把这个茶壶从头上淋下来。她吃力地搓洗着脸,手臂,边洗边发出“啊,啊”哽咽声和呐喊声,泪水两痕源源不断地往下流。最后她的呐喊声越来越大,边狠命地搓皮肤边发泄般地大叫。

眼前这一幕,令陆载不忍直视。

他如何能想到,这看起来清秀文静的阿孜,一下子反应竟如此强烈。

就算他能看到她的经历又能如何?他也无法为她承担痛苦。

阿孜将水壶朝着陆载狠狠摔去。

只可惜她没有力气,水壶脱了手,落在了床边,摔碎了。

马哈茂德几人忙打开门,冲了进来。

阿孜弯下腰,一手探着,拿起一块碎瓷片。

众人吃惊,眼睁睁地看着阿孜拿着尖利的碎瓷片向自己刺去。

陆载突然出现在阿孜的身边,一手抓住了阿孜的手,抖落了碎瓷片。

“你何必如此······”

“是你······”阿孜怒视着陆载,然后一口恶狠狠地咬向陆载的手臂。

阿孜用尽全身的力气发狂地咬着,抓着陆载的手也紧紧地扼着。

陆载强忍着疼痛,内心也是万般煎熬。

马哈茂德们几个儿子忙将阿孜拉开,陆载手臂上有一小圈斑斑血痕。

看着这澹澹的血痕,陆载彷佛体会到阿孜那种无力感。

“你走,你走啊!”

阿孜蜷缩在哥哥们的怀里,嘤嘤痛哭起来。

“叫他走······叫他走啊······”

马哈茂德一家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满怀歉意地看着陆载。

陆载忙抱拳行礼,“我,先告辞了。”

“一善先生,那银子我待会叫······”

“哦,不用了不用了。”

“叫他走!叫他走!我不想见到他······”

陆载再次行礼,然后低头离开房间。

他心情郁结,下楼梯也是低头快走。

走到酒馆葡萄藤下时,看到搁在这里的木牌。

上面的内容,现在看起来尤为刺眼。

这时,一个浑亮威严的女声叫住了他。

“陆一善,留步!”

陆载驻足回头,是那个女老板。

女老板也留意到那木牌,大步走过去,一脚踹下去,踹得板子四分五裂。

“成功唤醒阿孜,怎么感觉你不是很开心?”

陆载苦笑。每次除咒成功,他都不会很开心。

当自己看到别人的执念,和在执念中挣扎时,自己心情可不会好。

毕竟面对的,大多数是满满的负能量啊!

“老板有什么事吗?”

“你难道不知道,阿孜醒了,她说出是谁侵犯了她,你的三弟不就洗清罪名了?”

“我不会强迫阿孜姑娘作证,这对于她伤害太大了。至于还三善清白,我有的是方法。”

“什么方法?”

这个女老板真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

“比如说,直接到陇西方相寺,劫走南宫凡来质问。”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本站推荐

女神的超级赘婿第一战神最强狂婿第九特区修罗武神神魂至尊不世奇才重生网络大佬神级龙卫新时代导师

相邻小说

重生东京黄金时代末世:我能无限进化赘婿成圣:从加点修行开始我,独孤博,日常诸天大巫纪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