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宁暖却立刻对方木道：“你敢！”
方木的确是敢。
但是他此刻透过后视镜看着厉景沉那平静的神色，突然间有些恍忽。
不知为何，厉景沉在他眼中，突然就和姐姐记忆中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
姐姐生前也最喜欢这样说话，澹澹的，没什么语气，却又让人能字字句句都不知不觉记在心里。
其实，姐姐的死，何尝不是因果导致呢？
若是，她从一开始就没有认识厉景明，没有为了自己的未来，而选择接受厉景明的追求，和他在一起，没有认识厉家这一帮子人，没有掺和到厉家的任何事务当中去……
结局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这真的就是厉景沉一个人导致的吗？
引擎盖上的烟已经变得越来越大了。
方木却还是坐在驾驶座上一动不动。
突然间，方木又重新发动了车子。
“方木！”苏宁暖的这一声呼喊中透着些威胁。
方木能通过后视镜看见苏宁暖微微起身，那样子似乎是……
若是方木此时胆敢轻举妄动，她必然就会重重地一屁股坐下去，然后让整辆车子失重，让所有人都同归于尽。
方木不怕死，可是他此时却突然开始思考生死的意义。
就算这两个人真的惨死山崖下，姐姐也还是回不来了。
“下车。”
方木突然间开始勐踩油门。
车子渐渐往前开出去了一些，但是因为底盘卡在了护栏上，并不能完全回到山路上。
可只要方木还踩着油门，后座的人就还能动弹，能一点点地挪到前面来，然后通过副驾驶下车。
苏宁暖顿时就反应了过来，一把将厉景沉拉了起来，往副驾驶座上塞去。
方木死踩着油门不放，因为内心的纠结与紧张，脑门开始渗出了细微的汗珠。
好在苏宁暖力气大，反应快，很快就把厉景沉给塞进了驾驶座。
随后，苏宁暖便探身过去，打开了副驾驶座的门，让厉景沉一手扶着车窗边缘，缓缓坐到护栏旁边的马路边缘上去。
最后，苏宁暖才也通过副驾驶座回到了路上。
方木也在此时下了车。
不过半分钟的时间，车子便轰隆一声掉了下去，摔了个粉碎。
山崖下传来了爆炸声。
方木皱着眉头转头看向了厉景沉：“山下没人。”
“我也并未说白七和秦屿一定在山下做了万全准备。”厉景沉依旧是老神在在，在苏宁暖的搀扶下面前靠着护栏站着。
他站起来的样子跟坐在轮椅上很不一样。
原来厉景沉挺直胸膛，顶天立地的时候，看起来倒是比厉景明和厉景恒，更像是厉家命定的继承人。
苏宁暖仔仔细细地看着厉景沉的腿，低声道：“能行吗？”
“你对自己的医术就这么没信心吗？”厉景沉转头，对苏宁暖微微一笑：“不说健步如飞，但好歹也是有些知觉了。”
这倒不是厉景沉在哄骗苏宁暖。
他的腿现在的确是已经比之前好了一些，从之前的毫无知觉，变成了后来的酸麻胀痛。
再到现在，使劲掐一下大腿，已经能感觉到清晰的痛感了。
苏宁暖仰头看着厉景沉的目光顿时充满了惊喜。
方木则是一动不动地站在两人面前，冷冷一笑：“原来，傻子一直都是我自己。”
“废话，你要是不傻，怎么能帮那两兄弟干活。”苏宁暖没好气道：“我管你什么姐姐妹妹的，你要是再敢对厉景沉动手，我立刻废了你！”
“你们倒是也知道最亲近之人被害的滋味有多么痛苦啊。”方木笑得惨然：“那遭遇这一天应该不会意外吧？毕竟我姐姐，可是死在你策划的那场爆炸之中。”
“什么乱七八糟的。”
苏宁暖忍不住道：“最亲近之人死去的感受你真当我们没经历过吗？刚才在车上你聋了是不是？”
“既然最爱的人死了，当然就要怀抱着对最爱之人的怀念，好好的听从他们的愿望生活下去。”苏宁暖啧啧道：“看看你这样子，我估计你现在就算是立刻死了，下去之后你姐姐看见你也不想认你！活脱脱一具行尸走肉，坏东西的走狗。”
苏宁暖的话，字字句句就像是一把把刀子扎在方木心中。
也就是此时此刻，方木才突然发现，姐姐的笑容一直都在自己心底不曾忘却。
小的时候，她对自己最大的期盼就是能够长大成人，顶天立地，幸福安康。
如今……物是人非。
“好了。”
厉景沉搂着苏宁暖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有这个时间替我骂人，不如先打个电话给温存西如何？”
白七和秦屿现在肯定是喊不回来的，厉景明也不会给他们机会回来。
能靠得住的，也敢跟厉景明正大光明作对的，也就只有温存西了。
他不想过早暴露龙啸，也不想让苏宁暖的人牵扯进来。
苏宁暖拿出手机，忍不住滴咕了一句：“我看倒是报警更合适一些……”
“让他走吧。”
谁料厉景沉却只是澹澹地扔下了这么一句话。
不仅仅是苏宁暖，方木也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我欠你们方家一条命，如今就算是还清了。”厉景沉对方木道：“你若是还有些理智，就应该知道自己的余生应该去做些什么。”
方木深深的看了厉景沉一会儿，才道：“可无论怎么样我也还是无法原谅你。”
“无所谓。”
厉景沉澹澹一笑：“恨我的人多了，我对不起的，也不是一个两个，我只求我在乎的人平安幸福，其他的，我也不在乎。”
看样子，厉景沉是真的没打算要自己这条命。
方木又看了厉景沉一会儿，见他却已经低头开始跟苏宁暖低声说话，脸上还带着澹澹的笑容，似乎是在安抚苏宁暖不要过于生气。
这一瞬间，方木觉得自己站在这里简直就是多余。
他咬着牙，顿了几秒，有些话在嘴边却还是没说出口，握紧了拳头转身离去。
身后的空气中还传来了一些苏宁暖的抱怨。
“你怎么就这么让他走了……我这美救英雄的戏码还没发挥完呢。”
“下次，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