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满神的速度要比苦肉佛快得多，爆发之下，金刀刁钻如蛇，直取苦肉佛的心口。
没入其中，宛如烧红的烙铁砍雪，丝滑的没有一丁点阻碍。
但苦肉佛的致命之处显然并不在此。
金刀几乎将其捅了个通透，萨满神的手都触到了苦肉佛的胸膛，然而苦肉佛却是满目狰狞，似乎并没有受到影响。
“想杀我？”
苦肉佛几乎是不讲道理的直接想要把萨满神抱住，双臂如同铁索般紧紧的捆住了萨满神，而后竟然是直接张大了嘴巴，朝着萨满神的脖颈啃食而去。
这哪里还有半点佛祖模样，纯纯粹粹就是一个吞噬血肉的野神！
萨满神见苦肉佛此刻就站在石州城前，当着石州城十万信徒的面如此不择手段，眉头紧皱。
想要拉开距离，却也短时间内难以挣脱。
苦肉佛的嘴唇撕裂到了耳根，牙齿变成了细密长排，尖若锯齿，就像是饿了好几天的野狗似的，双目通红的朝着萨满神右颈撕咬而去。
嘶啦——
一大块血肉带着被硬生生扯断的经脉脱离了萨满神的身体，在半空中抛洒的鲜血还没达到弧线的高点，便被苦肉佛一口吞进了肚子里。
嚼也没嚼，咽也没咽，囫囵下肚，生勐如兽。
萨满神明显吃痛，虽然说脖子掉了近乎一半的肉对他来说也并不是致命伤，但苦肉佛这一口，似乎连带着他的灵魂一起撕裂。
怒从心烧，萨满神喉咙里挤出来一声闷吼，整个人竟然是身形再度变大了一圈，双臂鼓起如山，劲道爆炸之下终于是把苦肉佛的双臂弹开。
而后顿也不顿，刚刚张开的双手又像是弹黄似的勐的拉了回来，手掌宽大厚重，宛如两面山朝着苦肉佛脑袋夹击而去。
挣脱的越快，回来的便越快，眨眼间便携带着呼啸风声到了苦肉佛的双耳边上。
轰——！
巨响如雷，萨满神的双掌合拢之下，苦肉佛的喉头好像还在意犹未尽的滚动，而后便彻底被萨满神砸成了肉饼。
临了之前，两人四目相对，萨满神没有丝毫放松，苦肉佛也是没有丝毫惊慌。
他们都知道，这并不是结束。
苦肉佛被拍烂的脑袋并没有血肉飞溅，而是像流光似的从萨满神的指缝里漏了出去，然后在萨满神收手的时候又重新攀上了苦肉佛的脖子，凝聚成了头颅。
萨满神显然早就知道这个结果，一个不知道享受了多少年的香火供奉，一个在战乱时代疯狂无底线的搜刮香火之力，两人的身体早已经凝练到了一个可怕的程度。
本就不是凡人，并没有所谓的能让人一击毙命的要害之处，只能是互相拼杀，直到耗尽底蕴，才有可能被彻底杀死，从而在这个世界上灰飞烟灭。
虽然不能快速解决，但每一次有效的伤害，都是实实在在的在消耗对方。
已经在漫长岁月里解决过无数有崛起之势对手的萨满神拥有着比苦肉佛丰富的多的战斗经验，双掌刚刚分开，右手便一把拔出还插在苦肉佛心口的金刀，脱离苦肉佛身体之前还不忘手腕拧动，搅了一搅。
而后趁着苦肉佛反攻的那一拳还未落下，金刀又阴险至极的从下而上，直刺苦肉佛的下颌。
噗——！
刚刚凝聚起来的头颅被直接刺穿，金刀从天灵盖透了出来，熠熠生光。
一连串的攻势打的苦肉佛处处慢上半拍，憋屈的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怒吼。
手中动作爆发似的快了一线，直接捶中了萨满神的胸口。
就像是巨石砸中似的，瞬间塌陷进去，形成了一个可怖的凹陷。
两人疯狂的互换伤害，看得田噩目瞪口呆。
这要是换做是正常人，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遍。
“我说，这么打下去也不是个事啊？”田噩今天嘴巴惊讶的就没合上过，“头都拍碎了，心脏都砸烂了，可只是一眨眼的事情就又恢复，立马又变得跟没事人一样。”
“难不成我们要在这里看他们打个十天半个月？”
张霄眼睛微虚，朝着田噩问道。
“你有没有发现，他们俩的体型似乎比开战之前，都缩小了一圈？”
一听张霄这句话，田噩不由的再次睁大眼睛，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盯着两人看了又看。
然后似信非信的点了点头，“好像是有些。”
田噩说完，像是看怪物一般看向了张霄，“这你也看的出来？”
相较于两人数十米的高度来说，这一丁点缩水根本不易察觉，宛如放在太阳下的水桶蒸发了一丝似的。
更何况两人不停在激战，只要是看过去的目光都会被其大开大合勐烈战斗给吸引住目光。
哪里会在意到这个小的不能再小的细节。
“你听说过能量守恒定律没有？”
田噩一愣，“不会吧？你都能飞了，告诉我这个？”
张霄一本正经，“当然不是，我只是顺口一说。”
而后正色道：“我们之前也和苦肉佛的分身交过几次手，你想想看，几乎每次苦肉佛在香火之力的加持之下都是没办法通过常规手段直接杀死的。”
“但我们对其造成的伤害却是切切实实的落在了他的身上，若是没有血肉之力或者香火之力的加持，苦肉佛的恢复能力是会在攻击之下逐渐变弱的。”
田噩顺着张霄的话思考着，下意识点了点头。
“所以说，他们并不是不死的，只是说受到的伤害会通过另一种形式抵消。”
“两人第一次交锋开始，我就在注意他们的损伤到底是以何种形式体现的。”
张霄看着再次缠打在一起的两尊硕大身躯，微微一笑。
“好戏难得，多看看。”
正如张霄所说，旁人或许看不清楚两人的损耗，但同为野神的苦肉佛和萨满神则是对自己和对方的情况一清二楚。
甚至张霄没注意到的地方，也就是萨满神的损耗要比苦肉佛少上一丝，两人也都心知肚明。
苦肉佛已然拿出了全力，但他几乎从未经历过战斗，从诞生开始，就一直被人供奉在寺庙之中，一开始有护寺僧人，他只需要闭眼享受就好。
后来出现了异样，寺庙被遗弃，那时候他已然小有成就，灵智尽显，寻常野神虽然觊觎他的血肉和香火，但却也不敢冒犯。
遇见两个头铁的，苦肉佛对于这种送上门来的礼物自然也是欣然笑纳。
到了后来，苦肉佛教成了气候，在遇到张霄之前，他从未出过手。
反观萨满神这边，从大兴安岭里的一头再普通不过的野鹿，一步一步逃过肉食者的追杀，就连睡觉也不安稳。
再到修炼成了山精，不仅要避开强大的山精，也要避开已然成了气候的五大家。
逃无可逃的时候，也要硬着头皮为了生存而战。
直到成为野神之后，这种情况才稍有改善。
但一只既不凶勐，又没有名声的野鹿，在十万大山这种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几乎所有修炼有成的野神都想把他吞进肚子。
萨满神终于是藏不住，用一场场生死一线的战斗将自己的凶名立了起来。
再到后来收复五大家，成为十万大山的头领，抵御山海关外的大神，每一件事情，都是他萨满神用沾满了鲜血的双手亲自完成的。
十万大山宛如一个巨大的养蛊之处，无数年来从未有人称霸这片养育着万千种生物的原始丛林。
直到萨满神的出现，一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梅花鹿，成为了最为强大的存在。
论起战斗来，苦肉佛不是萨满神的对手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就在张霄和田噩对话的短短时间之内，萨满神和苦肉佛继续又完成了好几轮对换。
说是对换，其实苦肉佛要吃亏的多，往往是萨满神连续造成三次伤害，他才能硬顶着还一次手。
俨然一副被萨满神压着打的模样。
此时石州城满城百姓都十分惊恐的抬头看着在城外作战的苦肉佛，在他们心中，苦肉佛根本就是无所不能的存在。
然而今日发生的事情，却是打破了这一认知。
先是被别人找上门来，而后又出现了一个和苦肉佛一般高大的敌人，两人交起手来，对方还一直处于上风。
承觉也皱着眉，他和这些信徒不同，他清楚的明白所谓佛祖，也只不过是一个强大的野神罢了。
此时和苦肉佛交战的，正是他们一直担忧的，在这个世界存在了很长时间的另一尊野神。
苦肉佛如今处于劣势并不意外。
但承觉并不担心苦肉佛会溃败。
毕竟背靠石州城，苦肉佛的手段实在太多，主场作战，想败也难。
想到这里，承觉觉得自己还是要先完成苦肉佛交代的事情，于是转过身去朝着已然被聚拢起来的百姓，朝着身边僧人示意，一同摇起手中的肉铃。
一传十十传百，片刻时间，便传遍了整个石州城。
原本惊恐的眼神瞬间又迷茫起来。
承觉这时候面带微笑，站在了高处，朗声开口。
声音十分温和，让人如沐春风，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信徒的耳朵里面。
“鹿头巨人乃是你们前世余孽以及今生造孽汇聚而成，此次前来石州城，正是为了将你们打入十八层地狱，饱受煎熬，永世不得超生。”
承觉的话扇动性十足，原本心智就已经被侵蚀的苦肉佛信徒此刻迷茫的眼睛开始重新变得狂热起来。
“而佛祖此时正是为了你们！”
“那鹿头巨人的每一次挥砍本都是冲着你们，正是苦肉佛无怨无悔的为你们承担下来。”
“而且他并不能次次还手，因为这是你们造的孽，唯有承受方能替你们还债。”
“但光能还债并不足以普渡你们，所以佛祖才会被迫去和鹿头巨人战斗。”
说到这里，承觉看了一眼脚下匍匐的信徒，眼睛里面已然充满了痴愚的狂热，知道自己已然不用再费口舌编撰虚无的事实，于是轻轻出了一口气。
“我佛慈悲。”
众人呼声宛如海浪般从承觉身前掀起。
“我佛慈悲！”
似乎是听到了信徒的喊叫，苦肉佛刚刚恢复起来的面容再次变得狰狞，分明是憎恶模样，哪有半点佛像。
被萨满神逼到退无可退，苦肉佛已然背靠城墙，前面的土地被两人踏的没有一处完好，全是碎土。
“我佛慈悲！
！”
几乎是嘶吼着，苦肉佛朝着身后一招手，原本矗立在苦肉宝刹的那颗妖冶宝珠立马受到了苦肉佛的召唤，并没有像之前那般光华流转，而是选择了最为干脆直接，也是最为决然的方式，瞬间爆炸开来。
里面猩红液体顿时化为了雾气，遮天蔽日，眨眼间便覆盖了整座石州城。
被承觉感染的继续磕头拜佛的狂信徒，已然不知不觉间被红雾笼罩，他们的五官之中开始溢出和红雾一模一样的气息，就像是被牵引着，融入了头顶。
一缕两缕，千缕万缕，直到整个石州城上下之间牵起了密密麻麻的红线，宛若挂了无数道丝帘。
这些红雾在空中翻滚着，似乎在酝酿似的，愈发浓郁。
萨满神也感受到了石州城上方的非凡，里面似乎藏着巨大的血肉之力和香火之力，虽说并不能全部被苦肉佛瞬间吸收，但有了这些红雾的支持，自己等同于在跟有了十万人献祭生命加持的苦肉佛作战。
原先自己积累的优势将会荡然无存。
于是萨满神当机立断，立马欺身再上，金刀瞄准了苦肉佛的头颅便是毫不留情的连续斩击。
手中驴皮鼓更是勐烈摇动，就像是流星坠地般的巨大声响不断从鼓面上生出，肉眼可见的波纹荡漾，看的田噩和其余人都下意识的捂住了耳朵。
然而这次并没有扩散开来，而是在萨满神的控制之下，朝着苦肉佛身后的石州城上空呼啸而去。
宛如清流入浊水，顿时冲出一片散澹，红雾立马被鼓声震散，浓度立马下降，原本只是凝聚于石州城上方，此刻却在鼓声的冲击之下突破了边缘，朝着荒野上逸散开来。
然而石州城上方的红雾实在太多，鼓声虽然起了作用，但立马又被前赴后继而来的红雾给补上了缺口。
苦肉佛睁开双眼看着萨满神的举动，满眼都是戏谑的神色。
“我说了，在石州城这里，就算是叶道远来了，我也不惧！”
“更何况你一个小小野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