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和陆悦的关系是处在一种微妙的平衡之中。
陆悦隐瞒了自己不久之后将会离开的事,想办法把千秋推到人群之中,想让她结识新朋友,而千秋在洞察了他的目的之后刻意把自己难缠的一面表现出来,以此抗拒陆悦的安排。
在我看来,这简直就像是两个小孩在玩过家家。
一心觉得是为千秋好,却连实话都不敢讲的陆悦以及像小孩一样任性地把别人拒之门外,为的其实只是让他一直待在自己身边。
对当事人来说这似乎是很重要,却又不能坦白出来的事,可机智的我早已看穿了一切。
所以,我才有可能将这件事解决。
“……学长,你果然投靠到陆那边去了。”
“别说得那么难听啦。”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只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觉得,果然你应该再努力一下。”
“……”
——果然你应该再努力一下。
这种话是身为朋友绝对不能说出口的。
即便对方没有真的努力,这么说也只会让他产生自己被否定的感觉。
更何况千秋在某一个时间段确确实实在医院参加过康复训练。
“……学长,你是认真的吗?”
果然,这句话成功激起了千秋的情绪。
原本还和我说笑的千秋此刻已经换上了一副冷酷的脸孔,落在我身上的视线仿佛利剑一样尖锐。
不过,我不能在这里退缩。
“当然是认真的。”
我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就算你因为李真桦的事情对康复之后会变成怎样产生了担忧。”
“就算过了这么长时间,想要恢复肌肉的力量十分艰难。”
“就算你很满意现在的生活……”
“我也觉得,你应该凭自己的力量站起来。”
“……”
困扰着千秋的两个问题,其一是“肌肉力量恢复的难度”,其二则是“对未知生活的恐惧”。
这个一直在轮椅上生活的少女从李真桦的改变上看到了“治疗”之后的“不确定性”。
——一直坐在轮椅上,让陆悦因为愧疚而无法弃我而去。
——如果站起来了,陆悦肯定会离开我。
她似乎是这样想的。
然而事实根本不是这样。
那小子待在她身边单纯是因为喜欢她罢了。
即便她不再是轮椅少女,他也会继续喜欢她。
不如说如果她能站起来,陆悦会更喜欢她。
因为这也是他和千秋母亲的约定。
虽然不知道陆悦为什么必须离开,可至少在离开之前,他希望她能摆脱自己,变得坚强起来。
然后现在,我要打破千秋对陆悦微妙的误解。
用让陆悦无法接受、最简单无脑的方式。
“陆悦就要离开了。”
“……”
说完那一连串的话之后补上这么一句,千秋顿时瞪大了眼睛。
这完全是她预料之外的事态。
“……学长你瞎说什么?”
少女皱起眉头看着我,说:“陆不可能离开我。”
“你怎么就敢这么肯定?”
我坏心眼地挑逗千秋,“那小子可是很受欢迎的。”
“这我当然知道,不过陆还是不可能离开我。”
千秋完全不把我的话当回事。
她对陆悦的信任我自然是了解得很透彻。
不过既然打算这样做,我当然也有办法打破她的冷静。
“你看看这个。”
我拿出手机,在我和陆悦的聊天软件通信记录之中有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张录取通知书,因为拍摄得比较近的缘故,甚至连那封通知书上的文字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当然,这是假冒的。
就连这个所谓的“陆悦”也是和他同样头像、同样签名的假冒产品。
我压根就不知道陆悦为什么要离开。
不过从他的说法来看,似乎自己随时都可以走,这个学期结束则是最后的期限。
既然随时可以走,那我伪造出一张录取通知书来骗千秋说他要去国外应该也和事实没有太大的出入。
当看清那张造型独特的录取通知书上的一长串英文,以及最后签上的名字之后,千秋陷入了沉默。
虽然还没有相信,不过她已经开始思考这件事的真假。
而思考,就是怀疑的开端。
只要开始怀疑,她就一定能找出陆悦拼命隐瞒着她的真相。
——因为真相本来就是他要离开嘛。
我邪恶地想道。
“这就是陆悦急着想要让你找到新朋友的原因。”
“原本他在这个学期初就应该走,不过为了你他已经向那边申请了休学。”
——如果你不想耽误他的话。
我搬了一座大山摆在千秋面前。
心高气傲的她肯定不会绕过这座山。
看着表情变得不太自然的千秋,我收回手机荧幕。
“快上课了,我们先回去吧。”
我推着轮椅离开旧校舍的楼梯口,虽然想带她去看一下空无一人的文学社再继续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不过我和千秋毕竟还没有亲密到任由我背着她上楼的地步。
而且,现在的千秋应该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陆悦,然后从他口中得到答案了吧。
不过这也没关系。
在把千秋带出来之前,我就已经先把陆悦叫到一边。
所谓“把他支走”其实只是直接跟他说“我要跟千秋单独谈谈”,知道我是想履行承诺的陆悦自然而然就答应了。
在说这件事的时候,我顺便告诉他,“在我去枫城的时候千秋曾经发短讯问我你是不是想要离开”。
这种拙劣的谎言如果是其他人,肯定很简单就能识别出来,不过一直在想办法隐瞒这件事的陆悦却轻易就动摇了。
“一定要当心别露馅哦?”
我像这样埋下了又一颗种子才带着千秋出来。
等回到教室之后,她应该会想方设法套陆悦的话,而陆悦则会想办法糊弄她。
这样一来一往,千秋肯定会逐渐相信我的话。
我很好奇,在这之后,她真的还能心安理得地继续做陆悦的“包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