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今时不同往日,若是不想被蛊虫折磨致死,不想在那潮湿昏暗的牢笼里腐烂发臭,他只能当狗。
给一个女人当狗。
“是。”宋怜盯着那双冷清的童眸,语气平澹,听不出是在隐忍克制,还是当真不在意他如今的处境。
沉南问:“你和三公主相识多久?”
宋怜顿了一下,他险些忘了,沉桃竟然没死。
那段时间,整个青玉国都在传三公主已死的消息,死在一场遇刺中,被人连砍数剑,容貌尽毁,若不是瞧她身着出嫁的华缎锦袍,恐怕还真辨不出那副尸体就是三公主。
那个高高在上,嚣张跋扈的三公主。
三公主死时,整个皇室悲恸恻隐,皇帝追封其为平宁公主,葬入皇陵。
明眼人都瞧得出皇帝有多宠爱沉桃。
可沉桃竟在镜宗门,给那个暴戾阴狠的门主当徒弟。
真是奇怪。
他想问沉南,沉桃为何会在此,可他不能问,“一年。”
他和沉桃并不相熟,那场婚事也都是皇帝和自家父母商议的。本是定好的亲事,可不知为何,皇帝却突然送她去琅月国和亲。
“一年?”沉南蹙了蹙眉,只相识一年,那他断然不会太过了解沉桃。她回想起前段日子沉桃见到他时,露出的冷漠神色,恐怕他连沉桃的面也没见过几次。
宋怜面无表情地看向沉南,大抵猜到了这女人想利用他来针对沉桃。
好歹也是在人心鬼蜮的皇城长大的,又是世家公子,一些事心里门清,聪明人不说暗话,宋怜直直问道:“小姐想让我做什么?”
沉南瞧着这副面容,眉目俊秀,倒是个翩翩公子的样貌,只可惜,沉桃认得这副面相。
她俯首贴近那张俊俏皮相,“我要你换一张脸,去勾引沉桃。”
宋怜眸光一颤,俊郎温和的面容徒增几分惊措。
“勾引她,再掌控她,让她彻底离不开你。”沉南勾了勾唇角,露出几分妖媚笑容,“然后折磨她,让她痛不欲生,万劫不复。”
情爱这种东西,人一旦陷进去,无论男人还是女人,都会变得湖涂,很少有人能清醒的沉沦,又洒脱的抽身离去。
情爱能给予人无尽甜蜜,亦能让人痛不欲生。
而女人最懂女人,她要让沉桃在甜言蜜语中沉醉,最终陷入谎言编织的情网里,弄得遍体鳞伤也无法抽身。
不是喜欢勾.引陆昭吗?那便让你尝尽情爱的痛苦。
宋怜心生几分疑惑,不知沉南为何会对沉桃恨意至此,可他也要活命,只得恭敬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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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段时间后,陆昭回到了琅月狼帐。
类似于中原的皇子府,琅月国的皇子在外皆有自己的牙帐,坐落于草原之上。
陆昭身着雪白锦袍,眼上蒙着白布,墨发半束,耳挂金色流苏垂链,他端坐在轮椅里,让周身散发的贵气中,添了些许羸弱的美感。
“这里景色可好?”入了琅月,他便真成了眼盲之人,身边时刻都有其他皇子的眼线,他断不敢轻易取下白布。
那只雪青色的眸子,太过显眼了。
江太傅走在陆昭身侧,语气敷衍:“和以前一样,山清水秀,漫野花落。”
陆昭低声笑笑,“太傅,您老人家岁数大了,还是少生点气为好。”
江太傅冷哼一声,“自从那女子死后,殿下就开始入了魔障。到如今,你竟敢把那公主放你院里,若是她怀了身子,赖上你,我看你该怎么办。”
江太傅对于陆昭照顾颇多,甚至为了他,不惜放弃大好仕途,陪着他去青玉国。他对于陆昭来说,亦师亦父,交流谈话间倒不会太过拘泥于敬称。
陆昭脸色一黑,“太傅多虑了,我没碰她。”
他才不去碰她,他要让她主动。
不过要想让这个呆木头主动同他亲近,这条路任重而道远。
江太傅顿感惊诧,侧眸看了眼陆昭,又收回视线,他抬眸看向立在远处的苏乐郡主,“郡主这次特意来狼帐看望你,你可别摆一副臭脸。”
陆昭嗤笑一声,“我又没求她来。”
“殿下。”江太傅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人家苏乐郡主等了你这么多年,你怎就如此执念,非不肯放过自己。”
陆昭薄唇轻勾,浅笑中噙着几分讥讽。
为什么不肯放过自己?
这是个好问题。
等他死的时候,定要去地府问问衍枝,为什么不肯放过他。
“苏尔哥哥。”塔兰若提着裙摆,迈步跑向陆昭,“苏尔哥哥,你的身体好些了吗?”
陆昭皱了皱眉,“谁让你这么唤我的?”
苏尔哥哥也是你叫的?
塔兰若咬了下唇,改口道:“三殿下。”
陆昭默了默,凭着透过白布传来的微弱光感,他微微仰头望着烈阳,“狼帐距离主帐这么远,你还是少些折腾吧。”
若是出了事,他可负不起责任。
塔兰若顿了顿,三殿下这是在关心她?
她娇软着声音,伸手去握搭在轮椅扶手上那只修长白净的手,“我都好久没来看望殿下了,殿下这次去了哪里呀?”
他的手极为寒凉,不似旁人该有的温度。
亦如他的声音泛凉疏离,“早些回去吧,你父亲若是知道你同我在一起,定然要生气了。”
塔兰若闻言翘眉,蹲在轮椅边,小小娇手捏着他的指尖,“不会的,父亲已经同意我和殿下在一起了。若是……若是此次殿下没有去青玉国当质子,父亲就会答应让我嫁给你。”
“什么?”白布遮挡了他眸子里的晦暗,“嫁给我这个病秧子?你父亲……”
脑子没病吧?
江太傅在一旁偷笑,他轻咳两声,帮着塔兰若说话,“郡主放心,殿下如今这副样子,断然遭不住太多折腾。”
这话里意思是,他身子太过病弱,根本撑不到那么远的路程,皇帝也不会送他去当质子。
他就一副残缺身子,眼盲腿瘸,空有一副好皮囊,内里却比花甲老人还要弱,构不成任何威胁,也没有任何权利。
“呵。”陆昭被气笑了,“太傅和郡主背着我拿主意,就这么把我交出去了,可有问过我的想法?”
他又在下一瞬间敛了笑,面色诡异苍白,“还是说,我就是你们一随意摆弄的玩意,谁都能过来揉捏两下?”
他微微歪头,面容对向那只被塔兰若握住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