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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 (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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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一阵冷风猛吹,嗖嗖扑面,众人皆生寒颤,盘瓜指道:“那不是猛虎来也!”众人急起身操刀提枪,只见一只吊睛白额虎张牙舞爪,躬身扑来!原来,万仙山中,人鹿獐兔跑得一空,三只猛虎数日不得进食,饿得饥肠咕咕,于山中到处搜寻,闻声而来。虎为百兽之王,山中之灵,天生虎慧,一见众人荷刀提枪,甚是厉害,即虎目传意,虎语悄言,虎心相通,三虎迅速分开,虎哥于正面扑去,两只虎弟绕向众人身后,巧计包抄。

豆猛高举着丈八共国英雄刀,大喝一声:“虎头,正待尔来!”那虎哥一见豆猛膘肥体胖,心中大喜,口中流涎,两只前爪猛力按地,上身弹起!两只后腿又发力猛蹬,整个虎身跃起,直扑豆猛!豆猛使出浑身力气,挥刀猛砍,只听“嚯嚓!”一声,大刀砍在树枝上,刀杆折断,刀头落地!原来密林之中,丈八长刀挥使不开。那虎哥本见豆猛长刀砍来,欲闪躲开来,忽见大刀折断,又飞身扑来,大口猛张,咬向豆猛头颈!豆猛目瞪口呆,只得手持半截刀杆,奋力而搏,一杆打中虎头!哪知虎头最硬,那虎哥只是一疼,虎心更恼,一声大吼!纵身伸爪,连抓带咬,虎爪抱住豆猛之腰!虎口咬向豆猛之头!豆猛惊得一身冷汗,已闻到虎口喷出的热腥之气。千钧一发之际,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武刚手持共国九锋枪,瞄准虎头猛刺而去!九锋一齐刺入虎口、虎目、虎鼻!那虎哥口不能张、牙不能咬、目不能视,再也无法,豆猛脱出险来,一个纵身跃上虎背,大声呼喊,猛打不已。

却说另两只虎弟,同时绕到人后,悄袭过来,恰是虎哥与豆猛、武刚搏打之际,盘瓜年老,躲在最后,一只虎弟瞄准盘瓜的光光瓜头,“嗷哇!”一声扑了上来,共和猛听到风声虎声,疾回首而视,见势危急,同时飞身使剑,风驰电掣,刺入虎口,共和又一个猛跃,一手抓住虎头顶花疙瘩皮,一手挥拳猛打!仙妹也飞身而来,挥拳猛打。盘瓜吓得双腿颤抖,倒地不起。

另一只虎弟见两兄被打,急飞身来援,众士兵持戈挥枪,大呼小叫,乱劈乱刺,那虎弟近身不得,眼睁睁地看着两兄被打得渐渐瘫软,只得向西逃去。

两虎被打得口鼻流血,气息断绝,盘瓜于地上爬起,双手拦住,叫道:“休要打破虎皮——”众人方停手而歇。

共和起身,见另一虎逃去,叫道:“追!”武刚、豆猛齐身紧随,仙妹也紧跟而去。

盘瓜指挥士兵,将两虎剥皮剔骨,切肉成块,就地烧烤。

却说共和、武刚、豆猛、仙妹四人,持剑提枪,紧追逃虎。那剩余一虎,自知不敌,顺山坡向西,钻林越岭,躲避追打,共和四人紧追不舍。

追约数里,那虎气喘嘘嘘,眼见四人追近,翻身而上,直奔黄龙洞,钻入其中。

共和四人追至黄龙洞口,只见洞口白雾喷吐,洞中漆黑一片,豆猛挥剑欲进,共和拦住道:“老虎久住洞中,熟知内况。况虎于暗处,吾等于明处,必受其害,休得莽撞从事。人为万物之灵,心智能胜万物,吾等举火把而入,一为照明,二为百兽怕火,可万无一失。”

四人搜寻枯枝,扎成火把,共和举火仗剑,一跃而入,武刚、豆猛紧身相随,不想仙妹一个飞步,窜越二人,紧追共和,四人鱼贯而入。

那虎伏于洞中,虎口向外,本欲以暗击明,乘人不备,突袭猛咬,忽见火把熊熊,心生畏惧,直向深处退去。

四人步步紧追,人进虎退,那虎直退至洞底,再无处可退,共和借着火光,逼向那虎,挥剑猛刺,那困虎臀靠石壁,见共和剑至,忽以后腿猛蹬石壁,借力发威,猛吼一声,飞扑过来!共和早已判断出困虎之斗,发力巨大,在那虎飞扑之时,蹲身躲过。那虎扑共和不着,连抓带咬,直扑仙妹而去!仙妹挥剑直刺虎口,那知所用之剑,乃乡间所造,铜次工差,竟被那虎猛力咬断!那虎又双爪作抱,张口猛咬向仙妹!仙妹手中无剑,又洞中狭窄,无处可躲,吓得花容失色,娇声大叫哥哥!

千钧一发之际,共和一个鹞子翻身!就着洞中之空,不高不低,跃过虎身,回手一剑,刺入虎口,直达虎心!那虎立刻口鼻窜血,扑腾数下,倒地而死。

武刚、豆猛上前,拖起死虎,走向洞外。仙妹对共和言道:“若非头领哥哥相救,小妹已葬身虎口,哥哥如此高强武功,从何学来?”共和笑而不答,仙妹摇着共和之手:“小妹要学哥哥武功,为何不言?”共和言道:“捕寇缉盗,常练不辍。”正言间,已出洞外,仙妹忽喊道:“哥哥胸口有伤!”共和低首而看,见血方觉疼痛,原来飞身刺虎之时,遭虎爪一抓,当时忙于斗虎,麻木不知。仙妹忙取出随身所带草药,按祖传之法,口嚼为浆,敷于伤口。

武刚、豆猛砍伐树干,抬起死虎而走,共和、仙妹跟着,东行而归。

仙妹边走边跳,又唱道:

“采薇采薇,薇也作止。回归回归,岁亦莫止。采薇采薇,薇也柔止。回归回归,心亦忧止。”

译文:采薇菜呀采薇菜,薇菜新芽已长大。说回家呀说回家,眼见一年又完啦——采薇菜呀采薇菜,薇菜柔嫩初发芽。说回家呀说回家,心中忧闷多牵挂——

共和听仙妹唱出如此高雅之歌,心中赞叹仙妹诗乐修养之高,又隐约感觉到诗意音韵之中,若有情愫,有意无意,无有回应。

仙妹见共和没有反应,噘起小口,又唱道:

“彼狡童兮,不与我言兮。维子之故,使我不能餐兮。彼狡童兮,不与我食兮。维子之故,使我不能息兮。”

译文:那个狡猾小坏蛋,不肯与我把话谈。都是为了你的缘故,使我不能吃下饭。那个狡猾小坏蛋,不肯与我同吃饭。都是为了你的缘故,使我不能睡安然。

共和三岁即能诵诗作诗,五岁依西周之制,接受“小学”教育,熟记风、雅、颂名篇,《周礼》全章,十岁达于“小成”,又入共国“学宫”,饱学有成。更于镐京八年,得天下至高至圣名师真传严教,什么样的诗文也熟记于心,听仙妹之歌,即知其意,心有所动,然因身为太子之故,男女恋情事关重大,有意闭口不应。

仙妹见共和一直毫无反应,认为共和乃一介武夫,大字不识,听不懂歌意,脱口言道:“小小兵头,那知文墨!”共和一听,心中既为这个勇敢热烈,武医文俱优的姑娘折服,又为姑娘误解自己而好笑,不知不觉心中泛起阵阵涟漪,眼望着美丽动人的仙妹,既为展示才学,又为回应,开口唱道: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译文:你赠我木瓜,我回赠美玉,这不是为答谢你,是求永久相好呀——

仙妹闻听共和开口,也文质高雅,根本不是草莽无知的一介武夫,且歌中爱意浓浓,欣喜不已,伸手拉住共和,共和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爱火,紧紧握住仙妹之手,英俊太子与靓丽仙妹心有灵犀一点通,两人齐声唱道: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译文:你赠我仙桃,我回赠美玉,这不是为答谢你,是求永久相好呀——

你赠我香李,我回赠美玉,这不是为答谢你,是求永久相好呀——

情谊浓浓的歌声中,虎口相救之恩与濡沫治伤之情相融为一,共和仙妹手相拉,心相连,路越走越长,情越生越烈,数里回程,两人四目相对,魂颤神飞,最后心心相印,不约而同的唱道:

“死生契阔,与子相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仙妹、共和所唱歌词,后皆被孔子编入《诗经》。

盘瓜远远看见武刚、豆猛抬着死虎,共和、仙妹相随于后,高声大呼道:“太子殿下!连打三虎,为民除害。万仙山民幸甚——永谢太子殿下圣恩——”奔于共和之前下跪叩首。

仙妹听盘瓜呼共和为“太子殿下”,又下跪叩首,惊得目瞪口呆!对共和言道:“尔、尔非捕寇头领——”盘瓜大叫道:“姑娘!此为吾国太子殿下,速速叩首行礼——”仙妹一听,转身即跑!共和呆立,不知所措,武刚、豆猛飞身追上仙妹,武刚言道:“太子殿下,文武全才,谦和待人,又镐京为学、任职、征战,天子颁发《告天下书》,大加表彰,绝无纨绔之气。”豆猛边笑边高叫道:“太子殿下与仙妹天生一对,地就一双,万仙山打虎结下奇缘,救命疗伤,情笃意真,何又逃也——”仙妹猛力甩手:“山野小女!享不得如此富贵,若真是个捕寇头领,俺愿执手到老。早知是太子殿下,俺离之远远!更不想随而打虎——”起身又欲奔跑,武刚、豆猛紧紧拉住不放。

盘瓜见状,忙追来问武刚、豆猛:“此事若何?”武刚言道:“太子殿下虎口救出仙妹,仙妹为太子殿下以口疗伤,二人以歌为言,情投意合,听盘大夫言出太子身份,仙妹不愿高就。”豆猛大笑着叫道:“吾观二人拉手对歌,亲密无间,生米熟饭,木已成舟。盘大夫速去呱呱为媒,让吾快喝喜酒!”

盘瓜听言,上前拉住仙妹,言道:“姑娘,太子殿下虽为贵胄,然绝非倨傲之辈,姑娘文武医皆优,品貌俱佳,与太子殿下诚为良配也。太子殿下与姑娘情投意合,若姑娘狠心相离,太子殿下必失爱心孤,苦痛至极也——姑娘听言,吾定能作良媒,使姑娘与太子殿下婚姻玉成,望姑娘细思之。”

仙妹听盘瓜之言,言道:“俺只为太子之人,非为太子富贵。太子殿下尊贵至高,承继国脉,其亲事为国之重仪,应选一诸侯之女为配,门当户对。俺山野小女,质陋身卑,恐惹天下诸侯为笑。”盘瓜言道:“姑娘有如此见识,必有国母之才,吾当速至国都,面见国君大人,玉成佳偶。国君大人品正性和,请姑娘静候佳音。”仙妹言道:“请盘大夫万将俺言悉告于国君大人,休教太子殿下为一时之情,有失尊体,有误国事。俺回家也。”言毕起身而走。

盘瓜回身对共和言道:“太子殿下,姑娘见识非常,让殿下选诸侯之女,甚是有理,望殿下三思。”共和言道:“吾不求门当户对,只为仙妹文武双全,才智超人,与吾情投意合。”盘瓜大笑道:“既然双方若此,臣即立随殿下,面见国君大人。”

仙妹之事定毕,盘瓜又问道:“三虎浑身皆宝,何以处之?”共和言道:“三虎之肉,立分于万仙山山民享用。一具虎骨、虎皮、虎鞭,售而得钱,赈济抚恤遭受虎害之家,一具留于盘大夫之处,虎骨虎鞭泡酒,虎皮制成衣褥,以备公用。一具带回国都,以备公用。”

盘瓜与共和同回到国都共城,立见国君共伯政,叩拜施礼毕,言道:“臣随太子殿下,入山打虎,太子殿下勇武过人,智略超群,连打三虎,为民除害,勿须多言。臣此特来,乃因太子殿下打虎之时,奇遇一文武双全、才貌俱佳之姑娘,相随打虎,太子殿下虎口救姑娘之命,姑娘口疗太子殿下之伤,言谈甚洽,对歌生情。臣观形度人,实为天作之合,愿作媒妁之事,不知国君大人圣意若何?”共伯政惊道:“有此等奇事?那姑娘有何才?”盘瓜言道:“出身万仙山下,文武医世家,才貌品俱全,暂不多言。先说姑娘使臣细禀国君大人一言。”共伯政惊问道:“何言?”盘瓜言道:“那姑娘见识非常,言太子殿下尊贵至高,承继国脉,其亲事为国之重仪,应选一诸侯之女,休教太子殿下为一时之情,有失尊体,有误国事,惹天下诸侯为笑。”共伯政更惊道:“太子亲事确非小可,一山中小女竟有如此见识,寡人倒要一见。共国历代传国,尚礼仪尚才品,不求富贵门第,若姑娘真如爱卿之言,即可定亲。”盘瓜言道:“臣速回万仙山,带姑娘面见国君大人。”共伯政挥手言道:“然!然!速去速回!”

盘瓜风尘仆仆,寻到万仙山下仙妹之家,仙妹正在与父研读《黄帝内经》,论辩医药之理。盘瓜未及进门,即高声大喊道:“恭喜!恭喜——”仙父闻声惊而出门,见是盘瓜,急忙下跪施礼而言道:“盘大夫何事驾临草民之门?”盘瓜急忙拉住仙父,叫道:“大人勿须多礼!”仙父更惊,问道:“在下乃盘大夫治下草民,何以‘大人’相称?”盘瓜大笑道:“令爱姑娘与吾国太子殿下于万仙山中打虎结缘,两人情投意合,定下终身。吾面见国君大人,言姑娘才品貌俱全,文武医皆通,国君大人甚是欢喜,使吾为媒,前来提亲,大人将与国君大人结为儿女亲家也!岂不当称‘大人’!”仙父急问仙妹道:“此事当真?”仙妹言道:“女儿本不欲高攀太子贵门,然观太子其人其品其才,非纨绔之辈。”仙父踌躇言道:“吾山野人家,平民百姓一个,入国君之门,不可也——”盘瓜继续言道:“国君大人品正性和,重才品不重门第,闻姑娘之况,欲面见以察。”仙妹言道:“俺山野之女,尚质朴不尚浮华,俺不登国君朝堂,显貌显学,作攀贵之资,只愿呆在山村,学医学文。”盘瓜言道:“姑娘非以为面见国君,即为攀求富贵。姑娘如此才学智识,绝非山野所能容身,须使平生之学,有施展之所。姑娘尽管素面入宫,随意应对,休作矫饰。此为国君攀求姑娘,非为姑娘攀求国君。若国君以君之尊贵慢待姑娘一丝,姑娘即立回万仙山自在逍遥,姑娘若不面君——”盘瓜故意顿了顿,仙妹追问道:“何也?”盘瓜高声言道:“国君必认为姑娘徒有虚名,不敢登大雅之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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