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舟忙了一天回到公寓楼，还没进自己的房间，就在公共区见到了坐在那里的尚轶。
“怎么了？”林舟最近都没怎么见到尚轶，实际上她也没有什么空闲时间来关心尚轶的情况，“今天不忙吗？”
“坐下来聊聊吧，”尚轶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给她倒了一杯咖啡，“你需要一些休息的时间。”
“你什么时候还有这种闲情逸致了，据我所知医院那边的工作根本就不可能给你留一点空闲吧，”林舟笑了一声，在尚轶的对面坐了下来，“你想聊什么？”
“最近你和莫奕白说过话吗？”
尚轶把这个问题伪装得像是闲聊一般，但林舟端起咖啡杯的动作转瞬间就僵住了，她轻声叹了口气，把杯子放回托盘，看了一眼尚轶：“你已经知道了？”
两个人对他们正在讨论的事情都心知肚明，莫奕白找回了自己缺失的记忆，弄明白了自己的能力，同时也发现了毁掉整个蛛网系统的办法。这个女孩是一个被尚余光创造出来承载病毒的工具，她随时都可以接入蛛网系统，甚至和它同归于尽。
尚轶不知道林舟为什么不肯和自己说明白这件事，同时他也很想知道她对这件事的看法，他们两人之间原本有着相当程度的信任，但现在，有什么东西阻断了这份信任。林舟隐瞒着他的事情恐怕不仅仅只有这一件，仔细想来，他甚至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林舟这些天出门到底在做些什么。
“为什么不把这件事情告诉我？”尚轶没有质问她的打算，但不久之前尚纪的那番话始终萦绕在他的脑海之中，他很担心她在做什么危险的事情，从研究所成立到现在，牺牲的人已经够多了，“我和你一样关心莫奕白。”
“我有我自己的考量，更何况你现在不也知道了吗？”林舟轻描淡写地说着，仿佛这件事真的无关紧要一般，“我当然相信你也关心她。”
“你打算怎么对待这件事？”尚轶倒是也还不至于被她的态度激怒，不过有的事情他必须要有一个答案，“你应该知道吧，如果莫奕白想的话，她可以轻松地接入蛛网系统，查到任何你需要的东西。”
林舟过去在黑街主管的就是组织的情报，她应该比任何人都更清楚情报是多重要的事情，更何况这些天她一直待在议会里以书记员的身份参加各种会议，毫无疑问，她做这些也是为了议会的情报。也正是因为这样，她这么回避莫奕白能够给她带来的价值，才显得格外奇怪。
“我不会让她做任何利用蛛网系统的事情，她是我的朋友，让她做这样的事情对她不公平，”提及这个话题的时候，林舟的表现出乎意料地激烈，“我希望这是她的一个秘密，最好永远也不会被任何人提起。”
“她有使用这份力量的愿望，而我们也需要她做点什么，”尚轶想说服林舟，蛛网系统毕竟是他父亲遗留下来的东西，他并不排斥使用它，“这只是……只是某种她的专长而已。”
“你是这么想的吗？在我看来，那些所谓的能力只会提醒她她的身体由机械组成，她很痛苦，你也看得出来，让她觉得她起到了什么作用就能改变她的处境吗？”林舟皱着眉摇了摇头，“我不想一边告诉她我们都把她看作是人类，又一边要她动用她身上机器的那一部分给她的‘天分’。”
“这世上有那么多人接受了身体的机械改造，他们每一个人都能平静地接受自己身上不属于人类的那一部分。”
“这是错误的，”林舟避开了尚轶的视线，“蛛网，人身上的机械改造，还有和人类智慧相当的人工智能，你真的觉得我们的世界因为这些东西而变得更好了吗？”
“这些东西不会有错，它们有没有带来益处，取决于使用它们的人，”尚轶发现林舟的思维变得十分激进，不过与其说是她现在变得激进了，倒不如说她其实一直如此，她可以为了反对自己的弟弟就加入黑街，彻底与整个议会为敌，“你没必要这样，我们不可能回到这一切没有被发明出来的过去。”
“我想修正这些错误，这里面最重要的一个错误当然就是蛛网，我会让它失效，有相同愿望的人不仅仅只有我一个，”林舟似乎并没有把尚轶的话听进去，她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说出了自己最近正在筹备的事情，“到了这个愿望实现的那一天，莫奕白自然也就可以放下那些束缚着她的枷锁。”
“你是说……”尚轶本能地嗅到了这个计划当中的危险，“你不该这么做，这太冒险了，而且你真的了解蛛网吗？它的消失会带来什么影响，或许它继续留下来才能带来更多好处……”
“所以，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指望你能帮助我，自然也不想让你被卷进来，”林舟站起了身，看上去想要结束这次交谈，“我们想要的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咖啡在杯子里渐渐冷却了下来，林舟径直走回自己的房间，关上了房门。过了一会儿，另一扇门又被缓缓打开了一条缝，莫奕白从自己的屋子里探出身子看了看独自一人坐在那里的尚轶，小声地开口问了一句：“我听到你们吵架了，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回去休息吧，”尚轶深吸一口气，柔声地安抚了莫奕白，“我们还有机会谈拢。”
他们之间真的而有机会谈拢吗？尚轶没法给自己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不知道林舟想要什么，甚至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过他不赞成林舟的想法，这是毫无疑问的。
这世上真的就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了吗？毁坏什么东西是野蛮的，却也比任何方式都要彻底。只是蛛网系统早就深深地扎根于议会势力范围的每一个角落了，它的毁灭难道不会引起更大范围的灾难吗？
而林舟依靠自己的力量就打算触碰议会最核心的力量，到底是不是不自量力者的狂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