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想见，钟择这么做，就是要摆明了不希望林舟再探查他的事情，但尚轶不相信她会就这么甘心在接近事实的情况下忽然止步。如果说过去她还对钟择的事情一无所知，那么在那个女人到访过之后，即便那些遗留下来的线索已经被尽数烧毁，她也应该能从两人的交谈之中或多或少记下了一些可以进一步查下去的信息。
“然后呢？”偏偏也就是说到这里的时候，林舟收了声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尚轶只好开口追问，“你不可能真的就收手不查了吧。”
“我当然继续往下查了，也如愿查到了一点东西，不过在那之前，我想先问问你，在这之前你有没有听说过我们的议会是由哪些人组成的？”
林舟的问题尚轶一时之间没有回答上来，实际上大多数人虽然生活在议会的管理之下，但几乎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议会就是议会，它似乎一直都是现在大家熟知的这个样子，很少有人去回忆它是怎么组建起来的，又有哪些人维持着这个庞大的议会。
大多数人一生之中最接近议会的时候，就是每隔十五年，上一任议会领导者卸任的那几天的选举，不过在选举开始之前，铺天盖地的宣传就已经让胜利的天平向着其中一个候选人大幅度倾斜了。到头来，大多数人还是只会投给某个特定的人，通常来说，那是一个有着近乎完美的形象的年轻人，不管是领导的能力还是与生俱来的亲和力，都绝对是无可挑剔的。
但在这个被放到公众面前的议会领导者身后，整个议会究竟是怎么运作的，尚轶却并不清楚。
仔细想来这样的现状其实并不合理，作为管理者，议会本来应该极力宣传自己的历史和文化，恨不得每个月都带人到中央区的议会办公楼报道自己有多敬职敬业才对。但议会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大多数时候，他们只是在沉默之中搭建着自己的高塔。而议会辖区之中的人们也很少关心这些事情，无穷无尽的信息每天都充斥着他们的视野，只有最有趣的东西才能吸引他们的目光。对于那些少数仍然有好奇心的人，议会给出的说法是议会的人员组成是各行各业的精英，他们在自己的领域做出了巨大的贡献，自然也有做出决策的能力。
“议会的人是各个领域的精英，”尚轶回想了一会儿，才记起了这个有些模糊不明的说法，“这件事和钟择有什么关系？”
“对于这些事，你还真是一无所知，不过也难怪，你在议会的看护之下长大，怎么可能知道议会的阴暗面，”林舟看上去倒也并不意外，不过她还是叹了口气，“他们对外所宣称的‘精英’，其实是九个当初组建了议会的世家。”
在权力，财富叠加起来之后，垄断了自己所在领域的企业就不仅仅只是一个企业了，他们的影响力渗透进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如同树木的根系一般深深地扎进土壤之中。虽然最早议会所宣称的目的是给人们带来自由与和平，但本质上，这是一群商人为了谋求更多利益而组建起来的集团。凭借着他们的势力，议会的辖区以飞快的速度扩张着，到现在，只有为数不多的一些世界的角落不在议会的管辖之下。
世界在飞速地发展变化，不过组建起议会的家族却一直小心地维持着自己的财富和势力，这九个家族彼此制衡，让议会维持了现在的样子。
“他们就好像一个团伙的九个人按照一定的比例分赃一样，过去我仰仗的秦家也就是这九个家族之中的一员，”在简单地解释了议会究竟由什么人说了算之后，林舟才将话题引回了钟择的身上，“在偷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之前，我一直觉得钟择在黑街才第一次展现出自己的才能，不过现在，我却觉得他在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之前或许就不是一个会淹没在人群里的普通人。所以我用他的名字查找了相关的新闻，结果在一大堆早就被人遗忘了的陈旧新闻里，我真的就找到了他的过去。”
当时呈现在林舟面前的已经是一条六七年前的老新闻了，那是一起很普通的事故，一个中央区的人失足落下了地铁站台。这样的事情在落后偏远一点的城市里其实经常发生，那些地方的站台防护措施不算完备，总有人在拥挤之中一不小心落到轨道上。修建站台的施工方不是没有能力做好防护工作，而是在赶工期的情况下没时间做好坚固的围栏。运气好的人或许能在列车进站之前得到救助，而运气不好的人，恐怕就会因此丢掉性命。
如果说那则新闻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大概就是这起事故发生的地点是在交通建设极其先进的中央区，而那个掉下站台的人运气并不算好，列车在撞击上他的身体之后，才缓慢地制动刹车。
那个不幸的人的名字，就是钟择。
“钟择这个名字虽然不算常见，但还是有重名的可能，我当时想过这个人不是他的可能，但在我看过受害者的照片之后，我想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人顶着他的名字，和他有一样的脸，”林舟说起这件事的样子很淡然，似乎在钟择身上发生什么事，她都不会再觉得意外，“而用那张新闻上清晰的照片检索过后，我找到了一个列有详细信息的人物介绍页面。”
在那个人物介绍的网页上，钟择的照片和信息都停留在了20岁那年，他原本是议会九个家族之一的钟家这一代的长子，但在网页上，他被认定为已经死亡，死因是车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