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章向东叫着古立春到王收家里来玩。大处长古立春本说有事来不了，章向东说有急事商量，古立春就来了。刚一坐下，章向东说：“买卖干不下去了，关门了。”
古立春说：“早就该关门——不是那办事的衙役——你两口子就不是能干买卖的人。”
章向东说：“你是办事的衙役？要不是你爸爸你也当不了处长。”
古立春说：“你胡扯，我是凭自己本事，工作出色、绩效卓越。”
章向东说：“你本事能赶上收儿吗？收儿怎么没当上？还不是你爸爸的事儿？”
古立春说：“收儿上学的时候还行，现在就不好说了……”
王收说：“干得好好的怎么关门了？饭店和酒水批发都关了吗？”
章向东说：“都关了。饭店吃饭的越来越少，房租越来越贵，雇的人也要求涨工资——挣点钱还不够交房租发工资的，干脆关了。酒水批发也不好干了，竞争太激烈，加不上钱，就盘给别人了。不过俺两口子又想了个发财的买卖，这不找你两个一起商量商量。”
古立春说：“你两口子还能想出发财的事来？你说说，什么买卖？”
章向东说：“简单说就是做酱油、卖酱油。技术是湖北的一个科技公司的，只要买他们的设备，他们就给技术指导，就是教给咱怎么生产。我已经交了订金了，下个月我和海菱就带着款去湖北提设备，人家负责设备发运，咱出钱。生产场地也租下来了，就是俺村的一个四合院；职工就用以前饭店和酒水批发的那些人，我和他们都打好招呼了，让他们下个月回来上班。到时候三班倒，黑白地做，做好了就往商店里送货上门。保准发财。”章向东说完掏出一支香烟很神气地点上吸了起来。
古立春听完说“酱油行，酱油挣钱。我教给你一个办法：多放防腐剂。只要不长毛，就都愿意买。”
章向东说：“这还用你教？以前我就卖过酱油，早就知道。”
王收问：“设备多少钱？日产量多少？需要多少个操作员工？”
章向东说：“五万多一台。人家设备分高中低三种产量的，我订的是高产量的，没问一天产多少，反正是最多的那种。”
王收问：“设备你见过吗？占地面积多少？就是需要多大地方安装设备？你租的房子里能放开吗？”
章向东说：“我还没看到。不行我就先去湖北看看，要是一套院子放不开我就再租一套。”
王收说：“你要先看设备。要是设备很长，房子里放不开，你几套院子也白搭。你总不能拆房子吧？真需要拆房子，那要先和房东商量好。到时候房租交了，房东不让拆房子，设备又放不开，怎么办？还有，到底需要多少人操作？多长时间能学会？原料从哪里采购？生产许可证怎么办，等等，都要弄清楚。”
章向东说：“这么麻烦？你这一说太复杂了。我不考虑这么多，先弄起来再说。许可证我才不办呢，偷着做酱油的有的是。”
古立春说：“原料采购的事交给我。”
章向东说：“叫你来就是让你帮忙原料采购的事——粮油系统是你的地盘。”
王收说：“还不知道设备是什么样就租下四合院不合适。”
章向东说：“你说的也对。要不我这两天先坐火车去看看。”
王收问：“你是怎么知道湖北有这个技术设备的？”
章向东说：“在报纸上看的广告。”
王收说：“到湖北去差不多要两千里地，没必要跑这一趟。你明天就给他打电话让他把设备图纸或者宣传画册给你寄过来。你就说想多订几套设备，他肯定寄。图纸和宣传画册到了后我们就知道该用多大场地用多少人了。”
古立春说：“快递，几天就到。要是真行，收儿就一起干呗，反正也下岗了。”
……
几天以后，章向东又来找王收，这次他没叫古立春一起来。
王收问：“怎么样？图纸拿到了？”
章向东说：“真他妈的，湖北佬，九头鸟。”
王收问：“没给图纸？宣传画册也行啊。”
章向东说：“没有图纸。给寄了个纸片儿。你看看吧。妈了个逼的，还没你家冰箱大呢。”章向东骂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了几折的图片递给王收。
王收接过图片展开认真看了看，笑着说：“外观和个洗衣机差不多。上边往里加原料，下边自动出酱油，我看这个东西不靠谱。就是真能产酱油，先别说产出的东西质量、口味怎么样，单说产量，一天才二十多斤，不够卖的呀。这个也不用招职工，你两口子自己操作就有富余；租个四合院也不合适。”
章向东说：“你别脏我了。他妈的今天那边还给我打电话来，问我收到了吗，还问我订几套。我说你妈我一套也不订。那边一听就说给我优惠。你猜他最后给我降到多少钱一台？”
王收说：“一万？”
章向东说：“八千一台！多订几台还能优惠。我说八百我也不要。我让他们把订金给我退回来，他说不但不退还要告我，说是设备已经给我做好了。你说他们要是真告我怎么办？”
王收问“你付了多少订金？”
“两千。”
王收说：“订金是不可能退给你了。不过他们也不会告你。这个事就这么结束了。”
章向东掏出烟卷给王收点上说：“你给我想想出路，我两口子不能光在家里闲着啊。白搭了两千块钱，海菱今天和我吵吵一天了，再没出路她非和我打起来不可。”
王收说：“这两天我也想你这个事，一开始我就觉得酱油这个事不怎么靠谱。我倒是有个主意，不知道你两口子愿意干吧。”
章向东说：“赶紧说。”
王收说：“现在很多单位在搞房改，就是把原来租给职工的房子让职工买下了。职工拿钱买下房子以后房子成自己的了就舍得花钱装修；你没见各家叮叮当当的这么热闹吗？都是在装修。装修一个少不了的环节就是收拾地面。条件好的买地毯铺上，但多数是铺地板砖。我给你的建议就是生产地板砖。我在报纸上看到胶东一家单位愿意出卖技术，我已经电话咨询了，他们负责培训，两口子可以去人家的企业去学习，多去几个人学习也可以；学会了自己回来干。地板砖生产出来人家包销，你也可以自己卖。从我咨询的情况看，工艺不难，好学；制作原料对方可以提供，你也可以自己就地采购。按照就你两口子干这个事的规模算，场地需要三间平房，一间存放原料，一间加工，一间存放成品。这次你可以租个四合院了……”王收说着笑了起来。
章向东催促道：“说说说。”
王收接着说：“按照他们提供原料、产品由他们包销、生产人员就你两口子两个人核算，每月能获毛利两万元。刨去房租伍佰元，水电费三百元，每月拉原料、送产品运费两千元、你两口子每月工资各一千元，每月可获纯利润一万五千二百元。”
章向东兴奋地说：“两口子的工资就不算了，闲着也是闲着；再说要是出去干活也挣不了这些。”
王收说：“如果一切顺利，你们扩大生产规模，或者你自己采购的原料能更低点儿、自己销售的价格能更高点儿，利润还应该能更多些。”
章向东说：“这么好的事咱一起干吧？”
王收说：“今后单纯为了赚钱的事我不想干了。人生就这几十年，我想干点更有意义的事。”
章向东起身说：“走走走，你和我一起去和海菱说说去……要不你在家等着我叫她来。”
王收说：“我和你一起去吧。”
章向东说：“还是我回家叫她去吧。你可别出门，我一会儿就回来。”说完就跑了出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