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沈嘉宸……”
苏意暖一走，叶青柠连忙道歉。
刚刚的事情，她是真的完全不知情。
“……”
沈嘉宸淡淡地盯着叶青柠，微微抿唇。
他似乎完全就没把她的歉意听进去，脸色冰冷得像一块万年不化的寒冰……
一瞬间，叶青柠有些慌乱地低下头，居然不太敢直视他的眼光。
“叶青柠……”
沉默良久，沈嘉宸冷声开口，叫了一声。
叶青柠沉默抬头：“……”
“我想知道一件事。”沈嘉宸淡淡问，“在你眼里，我就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对吗？”
一个为了利益，不惜破坏叶妈妈葬礼的人、一个丝毫不在乎她感受的人……
难道，在叶青柠心里，他就是这样的？
“这……不是的。”
叶青柠窒了窒，摇头。
她知道，沈嘉宸从来都对她很好。可是，刚才的形势，让她不得不往这个方向去想……
“呵……希望如此。”
沈嘉宸冷笑了声，淡淡看了叶青柠一眼，转身出了房间。
叶青柠沉默地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她犹豫了一会，跟在沈嘉宸背后，一起出了小房间，来到殡仪馆前厅。
前厅里，已经有工作人员在等着他们。沈嘉宸一走出去，立刻就有人走过来，殷勤地问：“时候快到了。沈少，要不要现在就……”
他做了个推动的手势。
他的意思，是把叶妈妈的尸体推进焚化炉里……
叶青柠看着他的动作，心口无声揪紧。她咬了咬唇，揪住胸前的衣料。
明明叶妈妈已经去世了很久，明明她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
可是，为什么当离别真正到来的这一刻，她还是会痛得喘不过气……就好像，一切都要离她而去了一样。
沈嘉宸瞥了叶青柠一眼，注意到她的动静，心蓦然软了软。
毕竟是遇见了这种事。叶青柠心里就算有些不舒服，也是理所当然的……
沈嘉宸犹豫片刻，伸手揽住了叶青柠的肩膀：“再等一等吧。”
或许，叶青柠还想看看叶妈妈的样子。
最后……的样子。
“好的，我们知道了。”工作人员对沈嘉宸的决定似乎并不意外，点了点头，嘱咐了句，“家属可以最后对遗体做一下告别。不过，时间不要太长……要是太晚的话，可能会影响早就选好的时间。”
殡仪馆的火化，是讲究时间的。有种说法是，如果亲人上路的时间不吉利……那么，即使在阴间，她的路也不会顺。
“嗯。”
沈嘉宸淡淡应了句，拥着叶青柠往遗体告别的小房间里走……
叶青柠默然无语，跟着沈嘉宸一起往房间里头走。
殡仪馆里，有一条冗长的走廊。叶妈妈的尸体，就摆在走廊最末端的一个小小的房间里。
很快，她就要去更小的地方了。
一方骨灰盒，会成为叶妈妈最后的归宿……
想到这里，叶青柠忍不住一低头，哭了。
她的眼泪一颗颗滴下来，打在沈嘉宸手背上。
手背传来一阵冰凉。沈嘉宸微微皱眉，看向叶青柠：“怎么又哭了？”
他带
她来看叶妈妈，只是想让她开心一点而已。难道……她不喜欢看叶妈妈吗？
“沈嘉宸……”叶青柠抬头，鼻子稍稍有点堵，“我只是在想，我妈妈从来都喜欢大房子。”
过去，她们叶家的条件还不错。那个时候，叶妈妈一心想换个大一点的房子……可是，到了最后，她只能在这样憋屈的小房子里度过一生。
就连她生命的最后时光，也是在小小的病房里度过的……
这么一想，叶青柠又有点想哭。
“别想了。”沈嘉宸看出她的想法，微微拧眉，“叶青柠，这不是你的错。”
叶妈妈的病，没人可以预料。
“可是……”叶青柠咬了咬唇，忍不住说，“我这两天一直在想……如果当初，不是我要给妈妈做手术的话，事情说不定，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了……”
叶妈妈身体急转直下，是从那场手术开始的。
那场手术，对叶青柠来说，已经变成了最最不堪回首的回忆。
没有之一。
“好了——”
沈嘉宸叹了口气，握住叶青柠细瘦的肩膀，逼着她看向自己。
“沈嘉宸……”
叶青柠愣了下，不确定地抬头。
“我说过了，这不是你的错。”沈嘉宸沉声说，“当时的情况，每个人都会选择给阿姨手术。如果当初生了病的人是我母亲，不是阿姨……我也会做出，和你一样的选择。”
这句话，让叶青柠的心松快了几分。
“真的吗……”
叶青柠抬头，怔然看着沈嘉宸。
沈嘉宸微微点头。
他的表情很镇定，带着一种让她心安的味道。
“沈嘉宸……”
叶青柠鼻子一酸，一下哭倒在沈嘉宸怀里。
沈嘉宸有些不自在地顿了顿，抬手试探着去拍抚叶青柠的后背。
他不习惯做这样的事。从小到大，他一直都是冷心冷面的，从没有这么温柔过。
也正因如此，沈嘉宸拍抚叶青柠的动作，有些僵硬。
然而，这份僵硬，叶青柠并没有觉察。
她靠在沈嘉宸怀里，哭得眼眶彻底红肿。许久许久，也没有从悲痛里缓过来……
“好了。”最后，还是沈嘉宸把她拉开，“我们该进去，看看阿姨了。”
再哭下去，他们就要错过最吉利的时候了。
以叶青柠对叶妈妈的这份心，她一定不希望叶妈妈错过这个时间……
“嗯。”
叶青柠面前止住了哭泣，红着鼻子点了点头，跟着沈嘉宸一起走进小房间。
小房间里，只摆着一张简洁的停尸床。
这个时候，叶妈妈的尸体还没来得及摆进棺材。而这，也是她能接触到叶妈妈尸体的最后时刻……
叶妈妈的尸体就放在床上，上头盖着一张巨大的白布。白布罩住了叶妈妈的身体，也罩住了床底。
叶青柠呼吸窒了窒，上前想要把叶妈妈脸上的布揭开。
“叶青柠？”
沈嘉宸微微皱了皱眉，叫了声。
他没想到，叶青柠会来揭这块白布。
按理说，这块白布是不应该揭开的……
“我……我只是在想。”叶青柠忍着泪意解释，“我妈妈会不会觉得闷。”
“……
”
沈嘉宸默然。
她的语气，让他无法拒绝。
叶青柠深吸了口气，伸手想要去揭叶妈妈脸上的布……
“叶青柠。”
沈嘉宸忽然想起什么，再次叫住了她。
叶青柠有些疑惑地回头：“怎么了？”
“你说……阿姨嘱咐过你，让你去做一件事。”沈嘉宸看着她，语气淡淡，“那件事，是什么？”
他怎么会忽然问起这个……
叶青柠窒了窒，有些不自然地低头。
看样子……她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
沈嘉宸微微皱眉，心底有些不痛快：“不想说就算了。”
说着，他转身就要离开。
“沈嘉宸……等等。”
叶青柠狠了狠心，抬头叫住他。
沈嘉宸顿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我是说……如果我想。”叶青柠有些紧张地盯着他，“我想和你好好在一起，就这样过一辈子……你会答应我吗？”
“……”
沈嘉宸没有说话，背影却狠狠一颤。
叶青柠紧张地盯着他的背影。然而，许久许久，沈嘉宸却并没有回答她……
“如果不愿意的话，就算了。”
叶青柠有些失落地一笑，转过头。
“我愿意。”
忽然，沈嘉宸沉声开口。
“沈嘉宸……”
叶青柠愣了下，回过头，怔怔看着沈嘉宸的脸。
沈嘉宸的表情很淡漠，却有种不容忽视的坚定感觉：“我说，我愿意。”
“沈嘉宸！”
叶青柠愣了下， 眼泪不争气地夺眶而出。
刚刚，问出那个问题的时候，她只是想要完成叶妈妈的心愿而已。然而，当沈嘉宸给出肯定的答案……她却忍不住哭了。
这样的哭泣，一定不是为了叶妈妈的遗愿。那么，又是为什么呢……
“别哭了。”沈嘉宸微微蹙眉，低头擦掉叶青柠脸上的泪，“别让妈走得不安心。”
他连对叶妈妈的称呼都换了。从“阿姨”，到了这个更加亲近一步的“妈”……
叶青柠注意到这点，压下心底糟乱一片的情绪，用力点头：“嗯。”
她上前一步，刚要掀开叶妈妈脸上的雪白棉布，却忽然听见了什么不和谐的声音。
咯咯咯……咯咯咯……
叶妈妈身下的床，忽然开始颤动。
“啊——”
叶青柠脑子瞬间空白，尖叫出声。
叶妈妈明明已经去世了，怎么会这样！
“谁！”
沈嘉宸反应迅速，低喝了一声之后，直接把叶青柠护到身后。
床又抖了几下，平静下来。
是不是……是不是叶妈妈回来了？
或许叶妈妈听见了她和沈嘉宸的对话，终于满意了。又或许……
叶青柠瞪大了眼睛，心里一片乱七八糟的揣测。
“妈……”
她叫了一声，上前就要去碰那块白布。
“别动！”
沈嘉宸低喝了声，重新护住叶青柠，直接一把掀开了白布！
白布掀开，底下露出一张铁架子床。床下，还藏着一个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