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炽热沙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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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飘啊!飘啊!不停的飘!风是我的动力,天空是我的方向,天之山就是我的目的地。这一飘就飘了十多天,可见那最后的雪山是多么的高大雄伟。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与气流之中,我感受着气温由开始的寒冷刺骨转为现在的温暖如春,如遭赦免、如梦实现般的暖和了一阵子。大概这样冷热舒适的好日子过了两天,又迎来了新的问题:渐升的温度像刹车失灵的汽车,不知道如何停下来,气温以一种缓慢而坚定的速度上升着,最后像一炉炭火燃烧到了温度的顶点。至此,从开始的如坠冰窖到现在的热浪似火,我经历了如过山车般的温度剧变。我感受着周围环境的温度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这时在气流中漂泊的日子也将宣告结束。如今,无边无际的万里冰原真的已完全过去,只存在于我脑海中的回忆里,也是一页已被翻过去的回忆,而我又将面对一个与之截然相反的世界。

着陆于炽热沙漠的我,完全不能适应沙漠的炎热与干燥。一身萎焉样!便是我在沙漠上最显眼的特征。在热气流中我几乎不能补充水分,更没有营养让我吸收,忍着饥饿昏昏沉沉的扎进“土壤”,可我发现这里的“土壤”除了沙子还是沙子,于是我只能将根往下掘再往下掘。一朵花宁可冷些,也不愿热些。没有水,这朵花就该走到生命的尽头。

如何不让自己枯萎死,这是任何初次立身于沙漠的植物所必须面对的问题。

沙漠,一个让所有植物颤栗的名词。我不得不停下来,调整一切有关冰原的习惯。这里可是沙漠,沙的世界,举目望去周遭全是累累沙粒,灼热的空气在沙粒上变得扭曲像在上下浮动似的;“土壤”里的水分是那么的微乎其微,却又至关重要。因为关系到水的问题,这生命的灵液,我不得不担心起来,然而对于这沙子般的土壤,我几乎不能吸收一点水分,对此我抱怨连连。可我的抱怨却又显得是那么的毫无意义,“真是倒霉透顶啊!透顶啊!肯定只有我一个遭了这些霉运!”诸如此类的抱怨,对着沙漠说上三天三夜都是毫无用处的,因为沙子的数目太庞大了,庞大的和繁星的数目差不多,对于我的那一点微不足道的抱怨,还不如它吹过的一阵风有力。

我除了继续往北走,还能干什么?在这个只有沙子,风,太阳的地方,白天的风永远不会有一丝凉意;沙子也像似被蒸熟了,滚烫烫的;太阳则是比别的地方更大更圆更灼热,然而这些统统对于保存水分没一件是有益的。但这只是其中的一部分,更要命的是白天如火煮火烤,到了夜晚就来个一百八十度大旋转,气温急剧下降,沙漠立即对我施予冰冻冷藏般的考验,这昼夜的巨大温差使得我不是受汗如雨下之苦就是挨凝为冰霜之痛,而我的泪和汗或干涸或蒸发或冻结,却惟独不能以水的形式流淌。巨大的昼夜温差对于一朵花而言那简直是洪水猛兽。面对这些问题,我毫无办法,继续北行,越走越慢。

我能在沙漠中活下来,还得多亏仙人掌,可我当时却不知所以然的伤害了它一回。这伤害是关于刺的问题引发的争论,虽然我们最终得到了一个让彼此心安的答案,可我和仙人掌深知这个争论并不会因此而停息,它将继续存在着,犹如天空与大地,继续影响着和我们相似情况的生灵。

孤独的仙人掌是沙漠的精灵还是土地的遗弃者?若是不追究这些,它在沙漠中过得还算是好的。我所面临的问题:无论我怎样调节,怎样改变作为一朵花的习性,可枝叶中水分的散失总是要比吸收的多,事实上我吸收的已经可以忽略不计了。我找不到问题的根本原因却只是盲目的把问题归咎于天气的干燥与炎热——这也的的确确是一小部分的原因,可对于整个沙漠而言又有哪里不是炎热高温,不是火热难熬,可不是一样有植物生存下来,有动物行走其中。我沮丧的垂着头,颓然的喘着小气,连喘大气都成为一种奢望,因为那样水分会散失的更快。这就是我身在沙漠的真实境况。

植物一旦开始缺水,头脑便会发昏、迷糊。这时,一个浑身是刺的“怪物”靠近了我,我因为渴的要命,对水的渴望超出一切,别的便什么都不知。“怪物”只是我迷糊着,朦胧间几瞥后瞬间升腾起的一个词,可也正是我不清醒时具备的第一印象,恰恰说明在普通者的眼光里它就是被如此称呼的,据我所了解的也的确是如此,它一直被“怪物”“怪物”的称呼过来。就当我口里吮吸着一根硬硬的“吸管”,一股清凉的感觉瞬间从喉咙传遍全身,这刹那的感觉反而不像一场大火下了场及时雨倒更像快燃尽的柴禾猛然倒入一罐油“嘭”的一声一阵震颤,我的生命潜能全部迸发,本能的加快吮吸,我敢肯定“吸管”里面流淌出的液体是我这辈子喝过最好喝的琼汁玉浆,在恋恋不舍的味道享受中我渐渐地清醒过来,睁开眼却被与之相反的丑形陋象吓了一跳。

“你是什么?”我诚然被吓的语无伦次,虽然我知道那琼汁玉浆是通过它刺样的东西给我吮吸的,我也能感觉到它是没有恶意的,但我一样的和大家犯了同样的错误:“以貌取花”。

“我没有恶意,你不要害怕。我看你渴的无精打采,才想着靠过来。”仙人掌小心翼翼的说,全然忘了自己是给予帮助的。

“你叫什么?”我缓和点道。

“我是仙人掌,沙漠里的仙人掌。”仙人掌似有一种隐隐的无奈,此刻疲惫状态的我根本察觉不出。我、所有的初遇者,都是如此的问过相同的问题,它也是如此回答的。

“仙人掌,谢谢你!”我无力的说道,犹豫着是否伸出手和仙人掌相握。

“不用谢的!”仙人掌听到我说谢谢显得很是高兴,并把它悬在空中的“吸管”也就是那根刺急急的收回去。

尽管好心的仙人掌解决了我的燃眉之急,可我仍没有找到在沙漠上生存下来的长久之计。“这是什么沙漠啊?可真热啊!真想不通世间怎么会有这样恶劣的地方!”

“这里是炽热沙漠,我倒是生来就扎根在这里,早已习惯了这里的气候,并不觉得这里的环境有多么的恶劣。”

“这是你的家园啊!经你这样一说,我也有点想念那些在花园里的日子,我也曾舒适的生活过,一年四季如春……哎!炎热是所有植物的敌人。”

“肯定是你刚来炽热沙漠,还没有适应这里的坏境。你要相信任何一个地方的气候都不会将花赶尽杀绝,置于死地的。”

“不,不,这可不是逞能就能办到的。我到过雪山,见过雪山之上的雪荷花,和它一起抵御风雪,寒冷,那些都是可以克服的困难。可这里的炎热,你叫一朵花如何克服。”我心里想着我绽放的梦想或许就要止步于炽热沙漠。

“苦难有大有小,改变有难有易。只要决心足够,没有办不了的事。”

面对炽热沙漠我的那点决心显得有点可笑,我是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沙漠的火热要将我烤熟。“你怎么浑身都是刺啊!”我看着仙人掌最为显眼的特征说道。事后我才知道这样的问题伤害到了仙人掌,不过想想都知道,谁天生就爱找苦受,爱浑身是刺,我悔我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

“这不是刺,这是我的叶!”

“浑身是叶?”我回味着刚刚的琼汁玉浆的味道,“那你刚刚给我喝的是什么吗?我这辈子都没喝过那么好喝的东西!”

“你喝的是我的汁液,那是因为你太渴了,一滴水都是珍贵的。”

“噢,你就是通过这细细的刺给我的!”我盯着仙人掌。

“这不是刺,这是我的叶。”仙人掌的态度在慢慢转变,我却不知。

“有这么细的叶吗?像针一样,这不是叶,是刺,可以刺出血来的刺。”我对刺抱有最深的记忆便是把小伙子拇指与食指刺伤,流出滚圆的血珠子,至今仍耿耿于怀。

“你不懂,这里是沙漠,每一滴水都是极为宝贵的。这里不像别的地方,植物缺少水分的话或许只是焉掉枯萎一阵,这里的炎热足可以使植物自己燃烧起来。”

“这和你全身长满刺又有什么关系?”我一根筋的道。

“这不是刺,这是我的叶!”仙人掌再次重申道,“为了减少水分的散失,我把宽大的绿叶不断缩小,缩小到水分难以从叶面跑出来,这是植物在沙漠中活下来的唯一办法,要不然就等着水分跑掉枯萎死。你要活下来也要像我一样。”仙人掌渐渐显得倔强,这或许是它内刚的本质吧!

“你就是通过这些刺,让自己活下来的。我也要像你一样?噢!与其长着这难受的刺,还不如干脆死了算了!”显然我和仙人掌的想法相悖。一方面在我为小伙子拔去自己的刺后,这辈子都不想身上再长出那伤人又伤己的刺,也讨厌看到刺在我眼前出现;另一方面我被燥热的沙漠引发了无名的火,致使我根本没有发觉到心中之刺正在渐生渐长。

“你厉害,你可不要后悔!”

“我把枝叶变成了刺,那才叫后悔!”

“等着吧!”仙人掌便不理我了。

我与仙人掌彼此无话,然而沙漠的温度并不会因我们的冷战而有丝毫的下降。我体内的水分仍在不断的减少,我可以清晰的感受到枯萎临身的感觉,吧嗒下的叶、焉了的枝条,无精打采垂在因热而扭曲的空中,这一切的表现都在诉说着关于炎热缺水的故事。我倔强的不向仙人掌求援。

“你就撑着吧,等着最后一滴水被蒸发殆尽……”耳旁萦绕着我越来越听不清的话语,颓然低着头,我又身处昏迷的边缘。

当我再次吮吸着琼汁玉浆般的灵液醒来时,我有点羞愧,可仙人掌并没有奚落我的意思。“谢谢,谢谢你的两次搭救。”我只是对此表现感谢,并没有要接受它的建议——把叶子变成一根根的硬刺。

“真是一朵倔强的花。”仙人掌看在眼里无奈的说,“可是如果倔强能让你过的更好,让你的行程更顺利那到没什么,可是看看你现在连活下去都难以办到。”关于我来自何方,去往何处,旅途的目的在第一次救我的时候仙人掌就已了解,它还因此称赞过我,可即使这样,它仍忧心忡忡。

“我已经很多天没有饮水了,这干燥的沙堆中几乎没有水,我想这才是主要的原因,我得寻找水源,迫切的。”我试着寻找问题的原因,却找到一个这样肤浅的答案,并且大部分是抱怨之言。

“既然你如此倔强,我也学你一回好了!我跟着你,直到你愿意把叶变为你说的刺。”仙人掌对我找的理由不置一词。

“那你不要离我太远,我随时会干涸而死的。”我开玩笑揶揄它的执著。

虽然是个玩笑,但我明白眼下这是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的事实。就这样我和仙人掌以一种奇怪的方式踏上往北方的路途,途中我毫无意外的昏倒了几次,仙人掌也毫无怨言的给我输水几次。对此即使是一朵铁石心肠的花也都要被感化,可我心里对刺的疙瘩想法仍消不去、放不下,我的执着就是如此顽固。我偷偷的看着仙人掌的硬刺都开始干瘪了,水对于它而言,同样不可或缺,同样珍贵,或者说它为了在沙漠中活下来付出了更大的代价而使自己变得浑身是刺。看着仙人掌慢慢憔悴下去,枯萎的样子,和我一般无二,我心中那根绷紧了许久的弹簧终于变得难以承受要超出它的弹性限度。

“仙人掌,请不要再给我水了,不是我不肯低头,而是我已发誓不再长那伤人伤己的刺。”我无奈的解释道,此刻心中之刺已生长成熟。

“你怎么如此倔强!那我只有学着你的倔强,继续倔强下去。”仙人掌干瘪的笑容在光芒四射的烈日下一点都不阳光。

“我也不会阻止你坚持你要坚持做的事情,毕竟在这个世界坚持一件事殊为不易。”似乎感染了点仙人掌的执着,我也执着的道。

于是,我们就在各自的坚持中慢慢前行,时间之翼也悄悄轻舞飞扬不留一点痕迹,就像风沙匆匆的将踏过的足迹轻轻抹去般,于是漫长的时间渐渐演变成一系列无感情的数字:一个日夜,十个日夜,百个日夜,漫长的黑夜白昼。

终于,有一天,一方沙漠绿洲在我们眼前出现。“绿洲,绿洲,绿洲在前面,快看啊!”生命中为数不多的奇迹活生生的出现在眼前,于是我发出与之相应的生命的呐喊。我和仙人掌都迫不及待的向绿洲跑去,像登岛的勇士不顾一切,尽管跑会使水分散失的更快,可希望就在眼前又怎会思虑这些东西。

可是当我们狂奔而去的时候,却发现那近在咫尺的绿洲,反而越来越远了,仿佛我们每往前一步,它就像长了翅膀飞的离我们更远点。“噢!绿洲,怎么了?你为什么要离我而去?”我绝望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也没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这时,仙人掌还稍稍的保留了一点理智,它马上把我拉住,也不管它的刺会不会伤到我,“停下来,再跑回累死的,那是沙漠里的海市蜃楼。”

“天啊!难道我们只能看着绿洲吗?可望不可即!”

仙人掌保持着沉默,实则这样的情况它也没碰到过,因为它在沙漠上的生活,已经不必为水而操心。也正是因为如此,沙漠可以说是仙人掌的家园,它觉得它这个主人有必要为我的生命承担些什么。

“我们该怎么办?没有水,我们两个都要死了。”

“让我想想,一定会有办法的。”仙人掌坚定的道。

“可是我明明看到了绿洲,难道我的眼睛会欺骗我,难道那些景象都是凭空变出来的?”

“噢,我想到了!你说的对!绿洲的的确确是存在的,只是我们走反了方向,我们应该往上走。”仙人掌有注意到我们一开始都是往下奔跑,它决定反其道而行之。

“花儿,你的体力已经亏快不行了,你留下来,我去寻找。无论如何我都会回来的。”仙人掌看着我说道。

“不,仙人掌!我们一起!哪怕是我们找不到绿洲,我们也一起去好吗?”我害怕自己孤零零的一个在沙漠死去。

“好吧!”仙人掌看着我坚定的眼神,也没有过多的想法,其实它一直在为我考虑。

我和仙人掌在一种绝望与希望难明的状态下,继续踏上寻找绿洲的路途。这时,我才发现我的梦想,我的执着是那么的虚弱。大树的话,就像预言一样,在我心中响起,记得当时我还信誓旦旦的说,“谢谢你的提醒,您的话会常回荡在我的耳边,如果哪天我快经受不住命运的磨难,我一定会想起你的话,把自己想成一棵大树,如你那般经风历雨抵挡磨难,接受火烤冰冻的考验。”原来啊!在我还没有那份能力之前,话说的越是漂亮,也将摔的越是重。

“不,我不能死,我还得绽放,我还得诠释,我行程的意义,天之山……而不是要倒在这里。”这或许是我垂死之前的挣扎吧!

老天爷总是这样——关一片门,又开一扇窗;绝处之后又是生机。仙人掌的判断果然是对的,直到有一阵风带着沙漠里罕有的凉意吹拂过身,这时,我和仙人掌才确定了眼前的绿洲就是真正的沙漠绿洲无疑。然而这次我们并没有像上次那样迫不及待的如登岛的勇士那般奔跑,我们只是慢慢的前行,一步一步的前行,每一步都竭力而行,每一步都走出了生命的重量。

当时绿洲给我的感觉我现在还记忆犹新:徐徐的微风掠过水面,点散了几颗倒映许久的树影,涟漪随之一圈圈散开、远去。洲边的泥土地里生机盎然,几簇新开的花草绿中带些许黄,黄中又有丝红,红中含着淡淡的紫,颜色缤纷的如调色板洒落下的颜料,围绕着这一方洲水透着沙漠里不可有的清凉,极淡极淡,像夏日夜晚起风时刻倒映水中的点点星光,隐隐约约,却藏不住它的璀璨。在这里,烈日也会识趣的小心翼翼避过这块宝地或是不得已时的照耀都将自动减弱几分毒辣。这便是梦寐以求、心头渴求许久的绿洲啊!这才是真真实实的绿洲,并不是像海市蜃楼那样魔术般一晃就不见的蜃景。

临近绿洲水边,我和仙人掌都毫不犹豫的扑跳入水,像所有处在绝望深渊看到了希望的人一样,显得奋不顾身,又仿佛神灵加身,将自身的潜力发挥到最大,拼命的汲取水分,前一刻还是萎蔫的枝叶,在根汲取水沿着导管汹涌澎湃而上一路无阻时就已饱满,色泽也逐渐的恢复显出苍翠的本色。我在水中足足的爽爽的泡了一个小时,而仙人掌只是短短的匆匆的浸了十来分钟,在它枯萎而蔫的刺充满水变为饱饱满满的硬刺之后,它就独自上岸站立。我虽不解仙人掌这奇怪的举动,可也不想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当我浸润了一番,从绿洲中起来,顿时全身神清气爽。“谢谢你,仙人掌!说多了谢谢,我都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我的谢意!”

“没什么的,这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

“话说回来,终于自由欢畅的吸收了一回水啊!有了这次的浸泡,我的情况可好多了!这真是绝处逢生啊!”

“的确,如果没有这片沙漠绿洲的话,我们两个可活不了。”

“你看看,真神奇!沙漠里也有绽放的花朵,宽大的枝叶,厚实的花蕾啊!看啊!”我心情大好并加着动作指着这里那里的绿洲植物欢快的说道。

“是啊,这是它们的幸运,并不是每一株植物都能生长在水旁边。毕竟绿洲只有小小的一片,这里仍是沙漠。”

“听你的话,你是羡慕它们了吧!我可是指望着靠这些水穿过茫茫的炽热沙漠。”显然我还没有意识到在沙漠该如何的生存,以及我枯萎的本质原因:并不是我汲取的水分不够,而是我汲取的水分远远不及我散失的水分。

“羡慕!?它有它的绿洲,自然有它美丽的叶;我有我的沙漠,当然要有我的硬刺。”

这话又提到刺这事,可是我根本没明白仙人掌话中的含义。

“我不把叶变成刺,一样可以穿过沙漠,就靠这些水。”我就像个不明是非的人,一味执着。

“我倒是希望你能够成功。”

“你为什么要这样!你是仙人掌,也是一朵花啊!一朵花就应该有自己美丽的花,枝,叶。”

“是世界把我变成这样的!”

“可这也不是你正希望的吗?”

“没办法啊!这里是沙漠,终归是缺水的。要活下去,就必须把宽大的叶片缩小,不让水分轻易蒸发掉。”

“那不还是你自己把自己变成这样的,浑身是刺。”我加重了最后四个字的语气。

“你不觉得你的话就是一根根刺,刺在我柔软的心间吗?!”仙人掌经过了短暂的沉默后接着说,“对不起,我走了。”

我把关于刺的主观想法强加于仙人掌这使得我最终伤害了它。正如它所说的那般,我的话本就是一根刺,还刺进了它最柔弱的心间。原本我抱着纯粹不要有刺的想法,可我忘了刺不只是用来伤害更多的时候是出于一种自我的保护。我心中之刺已正式显现出它的威力,这是我始料未及的。

仙人掌已离去,而我又无法追赶。尽管心中亏欠于它许多,但又不能因此耽搁北行的行程,于是我重新踽踽独行在沙漠上。我本以为走慢些,水分也会散失的慢些;我本以为补充了充足的水就可以走上好长一段路;我本以为再坚强些就可以战胜困难的。可是事实上没过三天,我又回到泡入沙漠绿洲之前的状态——萎蔫,吧嗒着叶,看不出哪里是一朵花的模样。可是如今绿洲确已不在。

原来啊!我身体储存的水越多,蒸发散失的也就越多越快。发现这点,我才明白无论我储存多少水,只要保持叶片肥大,散失的水分不减,照样会干涸而死,枯萎而死。至此我才明白只要我离开水源身处沙漠,我宽大的叶厚实的枝将是我行走沙漠的负累,而那些刺倒反是生命的保障。可是仙人掌已不再,我还能期望有那么个好心的植物把它珍贵的水分给我一点吗,把它珍贵的刺放在我发裂的唇上吗?

我在这生与死的边缘,想起了仙人掌它的那句“它有它的绿洲,自然有它美丽的叶;我有我的沙漠,当然要有我的硬刺。”对于沙漠植物是多么珍贵的话语。

尽管临近生与死的边缘,可那心中的信念之火尚没有完全熄灭。只要一息尚存,一力尚有,我便竭力将呼吸进行。希望不灭,星火可以燎原。这样说算是好听的,可如果说的中肯点,当时的我就仅剩最后的一口气力在苟延残喘,像上次绝望的情形一样,可是当时我还有个盼头,期望沙漠绿洲能够被找到,可是如今,仙人掌都被我气走了。“这次我是真的难以前行?天之山真的遥远的我不能抵达?行程的困难真的把我打的一败涂地?它们早已说过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我是在自作自受?可小伙还未曾看到我绽放,我为他绽放的梦想就要这样被扑灭?”各种念头漂浮在我迷糊的脑海里,我分不清到底要如何,可是无论它们如何杂乱的漂浮,“我不能止步于沙漠”——这份最后的执念如火星如气息,微弱却不可磨灭。我不再迂腐的固执的把叶变成刺当成“花生”的错误。我要活下去,我要学仙人掌那样,慢慢缩小自己的叶片,直至成为一根小小的刺,我要改变我与生俱来的习性。事到如今我只能尽量去完成这痛苦的过程——打碎原有的,让其成为碎末,然后重新构型,重新支配原有的模式。这其中是多么的痛苦啊,只有亲身经历的花才知道,可仙人掌说的是那样轻松那样简单——叶片逐渐缩小着,水分散失的速度也随之减慢,可见我从未了解过仙人掌。

现实的问题是我已经白白浪费了那么多水分,归于燥热的空气。这时我惟能做的只是尽我最大努力挣扎,挣扎,再挣扎,不问生死的挣扎。而那最难熬的时刻往往只有等待,等待,等待一个难以实现的……叶片还在不断缩小,像压缩饼干那样被无情的挤压,茎脉间的导管也越来越细,甚至那多余的就直接舍去,渐渐的身体在自己的逼迫下无力的仿佛被抽空了似的,想想我一时三刻的改变就想把仙人掌千百万年演变下来的习性去完成,那得是多么的艰难。此刻我才认清了为适应环境而作出的改变,尽管使生命存活下来,可身体和灵魂得经历何其痛苦的煎熬啊!我身体的硬刺正慢慢长出,心中的刺也在随之慢慢萎缩。

这样最好了。情况没有朝着最糟糕的方向而去,当然也没有朝着好的方向而来。我在昏昏沉沉、朦朦晕晕、迷迷糊糊眯眯中挣扎着,等待叶片缩小,直到仙人掌去而复归时,我才知道,仙人掌浑身是刺,却从不伤害,它的刺更是我生命的源泉。

“好些了吧!”仙人掌温柔的如初见般,硬硬的“吸管”已放在我干裂的唇上。此时它又是倔强的,它在明知说服不了我的情况下,并不是选择放弃,而是选择离去并默默的一直在后关注。它的世界温柔与倔强并存。

“嗯,谢谢你!”我找不到别的词语,就如我对它曾说过话找不到哪一句是对的。太多太多的感激之语却汇成一句再简单不过的话,我想仙人掌是明了的。救我之命,伤它之心,在此时是多么的讽刺,却无疑衬托了仙人掌的光辉。

“尽管你把叶缩小成了硬刺,可你仍是一朵温柔而倔强的花。无论沙漠再怎么炎热,它改变的始终只是你的叶。”仙人掌看着我身上长出的细刺,温柔的说道。

“仙人掌,当我把叶变成刺的时候,我才渐渐明白,你所经历的‘花生’是如此的坎坷,试着替你想一想,从我所经历的一切印照你曾经历的一切,从我的心印照你的心。”我忍不住情感,激动而颤抖的说,“在这世界,在这沙漠,受尽了炎热缺水的苦的我们,不曾改变一些东西,我们执着着,执着的像沙漠严酷的环境不曾改变过。可是这个世界原本就是四季交替,春去秋来,有悲有喜,为何身在沙漠的植物就得一直饱经所有的悲、所有的苦,所有的严酷,如果我们愿意,我们是可以走出沙漠,去追求更加广阔的天空。”

“花儿,你不要想太多,只需穿过这沙漠就好,我的根就在这里,我是走不了的。或许是大自然想要表现它的顽强而故意把我遗留在这里,要显示着什么,或者把我作为礼物馈赠给沙漠!”

仙人掌是不会离开沙漠的,于是我也停止了说服。有的花早已习惯将咀嚼苦难当成品尝平淡。

“我想既然有背,那就应背负重量;有腿,那就得忍受行程之累,而我们花儿有刺了,正是上天赐予我们抵挡苦难的能力。我曾以为刺是痛的象征,当真正痛过之后才明白痛的滋味。由此我相信,流过泪的眼睛只会更加明亮。我想我们都应该知道这点。”

仙人掌默默的认同。对此,仙人掌为适应环境将叶片缩小成硬刺这样的行为,我也在心底深处认同了。当一种行为从接受到慢慢变成习惯最后演变成为习性,这过程可能是短短几年或者长长几世纪更有可能是不知其数的悠悠岁月,因为活下来了的生物在物种的变迁与毁灭之中无时无刻不在适应着这片天地、自然,以及各种数不清的磨难与灾害,就在这些谁都无法诉说的岁月里,我可想当然的认为这种行为已深深烙印进皮肤里,血液里,骨骼里。可是此刻,我突然回想初见时仙人掌的小心翼翼,它帮助我却又怕伤害我的神情语气、举止动作,在这之中我似乎发现了一个关于连仙人掌自己都有可能忘记了的故事,关于那个刺与伤害的故事我是这样想像的:一个幼小懵懂的生命初来到这个世界,在它连生命是什么都不知道时候就开始遭遇别人的冷眼与指责,就因为他想和人握手、拥抱,可那时他不明白刺的含义,也不知道刺是会伤害人的;就这样一个渐生渐长的生命寂寞孤独的走过童年,少年……以后的日子也将继续一个人走下去,就因为他明白了那是刺,那是伤害人的刺,便不再靠近任何人;一个已是迟暮之年的生命,他这辈子都活在炎热的环境中却从未感受到温暖,因为在世人面前他不仅身上有刺,而且他的心也缩小成刺了。请允许我在这里把仙人掌看成一个坚强的人,不!有时,他比人更加坚强。他的坚强在于——对于别人的伤害,他会有宽恕的勇气;而对于自己把别人伤害,他则会永远记住。这点上我看到的不仅仅只是坚强,不仅仅只是有毅力、执着,仿佛他生命之中就有某些不为人知的东西正在悄悄地影响世界。这时,我伸出满是硬刺的手和仙人掌满是硬刺的手相握。

当我不再追问究竟是世界把它变成这样还是它本来希望如此,我才真着的的明白了那句“它有它的绿洲,自然有它的美丽的叶,我有我的沙漠,当然要有我的硬刺。”的真正含义。

关于刺的话题,我觉得实在是沉重,却又不能左右一二,只能沉默在心。可想想沙漠绿洲旁边的植物我是打心眼的羡慕,还有那倔强与温柔并存的仙人掌,它们的存在让我看到了一种希望——无论身处多么恶劣的环境,我们都可以坚强活下去并将之适应。我不再叩问仙人掌到底是沙漠的精灵还是土地的遗弃者,只要它活着,不以艰难为苦,又何必在乎那么多,何况在不同的追求的道路上,确实存在着绿洲植物,它们靠近水源,活在沙漠里又不受沙漠恶劣的环境影响,它们天生枝大叶肥,它们天生娇艳美丽,它们不必为水、为生存而费尽周折,它们的路一路平坦,它们的路途一帆风顺,可这些统统不过是为了诉说——同在一处沙漠之地两种截然的生活境况:

它有它的绿洲,自然有它美丽的叶。

我有我的沙漠,当然要有我的硬刺。

沙漠在我把叶缩小成刺之后终于停下它燥热的魔爪,其实环境没作任何改变,改变的是我。我也维持着吸收水分与散失水份相差不多艰难前行。烈日,仍是烈日,抬头无数闪着金红的光晕在眼前晃来晃去;沙粒,依旧冷如冰热似火,偶有几次狂风卷过形成沙暴,像条腾舞的巨龙在耀武扬威;只是那黑夜,孤寂的月无声与冰冷的沙相呼应;只是那白昼,漫长的行程与沙砾的高温相携。在千秋不变的沙漠里,我只能走过,走过风沙,走过黑夜白昼,走过寂寞孤独,走过执著与感动。沙漠里有倔强的植物,有天堂般的绿洲,沙漠边缘也有城镇有人有动物。当然,黑夜与白昼是永在交替的,沙漠的艰难不过是为了显示生活在沙漠之上的生物有接受、抵抗、克服其艰难的能力。

但凡是生物在抬头与低头之间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抬头,不为别的什么,只因为活着的生物都本能的向着更远的地方望去,这不是低头所能够做到的。好比仙人掌就是抬起头望向更远的地方。可现在在同样的沙漠里我遇到了低头面对世界的生物,它做出了它自己的选择,它也为自己的选择诠释着些什么。“一样的沙漠,不一样的选择”这样的故事时刻都在上演着。(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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