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流觞镇定地命紫鸢打来了清水，在传话人诡异的目光中不动声色地洗了脸，又捞过楚羲和抱了抱：“待在府里，我很快就回来。”
楚羲和点了点，小手绢挥得十分欢快，丝毫没有夫君即将上战场的自觉。
姬流觞放了心，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气势万钧地迈着大步向着未知的黑夜走去。
楚羲和在那一瞬间突然多愁善感起来，捏着小手绢半是明媚半是忧伤地仰头看天，那背影看上去颇有点凄凉。
紫鸢安慰她道：“郡主，你别担心，宣王殿下吉人天相，定会凯旋而归。”
楚羲和偏头看了她一眼：“你以为我在担心他？”
紫鸢略有点愣神：“难道不是？”
“我确实是在担心他，”楚羲和长吁短叹，“不知道，他今日要造多少杀孽。”
“这……”紫鸢有点词穷，“郡主，若是王爷他不出手的话，那么我们就会成为别人的杀孽。”
“哎，”楚羲和悠悠然叹道，“这人生，真是寂寞如血啊。”
世间之人，因名争利，因利争权，争的是权，死的是人。
造反这等事的最高境界，莫过于长驱直入兵不血刃。又或者趁着风黑越高，刀光闪闪将人悄无声息灭在床榻之上，第二日百姓起床洗刷做饭，只发现护城河上飘着一层血水。而新君却端坐金銮殿，一脸淡定地说那只是胭脂水粉。
而后大赦天下，免租免税。
至于那些死去的人，飘荡的魂，只勘担得那一句成者王侯败者寇。
所以说，你看这云家如今这么咋咋呼呼地闹起来，是多么的掉分子。
清光殿之中，太子轻袍缓带，看着神情有点委顿的皇帝：“父皇，你感觉如何？”
皇帝的脸色并不好看。他已经许久不曾安寝，中午被琴音引导，才好好睡了一觉。谁知道醒来之后，就发觉四肢无力，头昏脑胀，整个清光殿的人都被调换。
他看着眼前的太子，微微眯起了眼睛：“你在哪里动了手脚？”
“父皇今日睡了个安稳觉，这会儿想来不困，儿臣便一件一件说给父皇听，可好？”太子温温一笑，体贴问道，“父皇想从哪里开始？”
皇帝冷冷沉沉道：“你以为有多少事是朕不知道的？”
“那么，本宫便从头开始说吧。”太子静静一笑，将棋盘挪到他眼前，慢条斯理开始摆放起来，“二十多年前，皇后生了一个孩子。同时，父皇最宠爱的秋贵妃也怀着身孕。”
“父皇宠爱秋贵妃，整日陪在她身边。皇后很担心，秋贵妃会生下皇子，威胁到自己的地位。所以，她做了一件蠢事。”
皇帝不动声色挑了挑眉。
太子看着他，笑得异常愉快：“她将刚刚出生的孩子送出宫，换了另一个孩子进宫。”
“你……皇后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混淆皇室血统！”
“这事怎么能单单责怪皇后呢？”太子笑了笑，“皇后生产那日，命在旦夕，父皇却陪伴在秋贵妃身边，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是儿是女，也确实不是父皇的错。”
皇帝咬了咬牙：“难怪你长得一点也不像朕。”
“自然，皇室之中，长得最像父皇的，便是秋贵妃所生的孩子，二皇子姬流觞。”
“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以皇后的心性，断然不可能做得出。谁是幕后主谋？”皇帝挑眉怒道。
“父皇忘了皇后娘家的姓氏了么？”太子道，“彼时秋家鼎盛，如今又是何种光景？萧家自然不想步上后尘，这法子虽然冒险了点，毕竟还是成功了。”
“你、姓、萧？”
“世人皆知，本宫是姬氏嫡长子，哪里会姓萧？”太子冷淡一笑，“本宫接着说，不久之后，秋贵妃也诞下麟儿，果真是个皇子。父皇很是欢喜，亲自赐名，曲水流觞，千古风流，你对他的期许远胜于我。”
“不过这不算什么，毕竟本宫已经是太子，在这等小事上计较，有失身份。开头几年，大家都长得很平稳。”太子道，“楚神相见天下大局已定，便萌生去意。父皇的性子便是从那时开始变的吧？太过于聪明的人，若是不放在眼前盯着，就很难安心，是不是？”
皇帝神色木然。
“楚神相出身皇天一族，惊采绝艳，身边知己好友如云，这让父皇很是忌惮却又无法。不过很快父皇便有了机会。楚夫人有了第二个孩子。这一次，她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甚至她都没有机会看一眼刚出生的孩子。”
“这其中的缘由，父皇应该心知肚明，不需儿臣多言吧？楚神相衷情于夫人，又顾念着与父皇往日情谊，再看着身侧稚女，心神摧折，抑郁难解，很快就跟着夫人去了。”
“手不沾血便有如此的效果，父皇想来很得意。”太子淡淡道，“当然，这事儿臣绝不会说父皇做的不好，毕竟你还是放过了神慧。”
皇帝挑起眼帘，略有点不可思议。
“父皇觉得很奇怪？”太子笑得怪异，“像你这样无情无心的人，自然是无法体会的。即便身为太子，也确实没有几件值得开心的事。绝对不能过于喜欢某件东西，绝对不能过于喜欢某个人。可是，神慧到底不一样。亲手将一个人养大养活，实在不容易。”
“你为了她？”
“嘘——”太子竖起一只手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这话让二皇弟听见的话，他该生气了。”
他盯着皇帝：“父皇也觉得当皇帝很无趣是不是？所以总想着玩游戏来找点乐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