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宁此刻在众人的眼里，好似是一位无冕的王，平日里刻意收敛起来的那种意气风发，随着这番话，显露出来。
一群出自西庭的少年们在看到这样的顾长宁时，不自觉地感到心中震颤。
在没有和顾长宁相见之前，陆笙是他们的头儿，现在不需要言说，不需要多作证明，他们都甘愿以顾长宁为首。
“顾九，西庭告发一事是我们的错，大错特错，不过我们的命是你给的，不为报恩，只为你的这份包容之心，我也要发誓誓死相随！”
其中一位平日里言谈次数和徐莒一般少寡的少年，因为心中感概，不禁满脸动容地说出这番话来。
这番话说出了他的心情，也说到了其他诸位少年的心坎上，一时间引得众人的呼应。
顾长宁接受着诸位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的注目，心情有些复杂。
这一切，她其实感到受之有愧。
当日西庭那场火，也不过是她跟慕容瑾蘅随口一提之后的结果，在搭救西庭众人一事上，陆笙才是最关键的那位。
她看向一直默默站在自己身侧的陆笙，目光所及之时，陆笙竟然微微地低下了头。
如若不是先前见识过这个少年的杀伐果断，她都要以为这是一个安静中带着羞赧的单纯少年了。
“喂喂喂，我说各位大侠，你们应该改口啦！”
另一旁，突然传来一道清脆明朗的声音。
顾长宁这才将视线从陆笙身上移过，看向说话的周茗。
周茗得到众人的注意后，开口之时更是神采飞扬，挥了挥手引出顾长宁道：“这位以后可就是我们的首领了，怎么还喊‘顾九’啊！我说你看上去挺精明，怎么还比不上徐莒那榆木脑袋呢！”
“哈哈哈哈……”
周茗这样半开玩笑地一数落，原本凝重的氛围徒然变得轻松起来。
有人接话道：“就是就是，以后可不能喊‘顾九’了，再不济也是九皇子殿下呢！”
“这里是长生殿，又不是皇宫，干什么要喊做皇子殿下……我可不怎么欢喜和朝堂之事扯上干系……”
“那你说应该喊做什么？”
“我觉得喊‘头儿’就很好，多洒脱不羁！”
“听着像打家劫舍的土匪呀，还是换一个吧，叫‘老大’！”
……
顾长宁听着众人忽然就一本正经地讨论起对于她的称呼问题，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可是这种事情由她出面做定夺又显得太自主，所以干脆闲在一旁，四处打量。
没一会儿她的眼神就再一次落到了陆笙和周茗两人的身上。
不过半年的时间，这两人当真是大变样了。
变化不止是在外表之上，更是由内而外散发出一种经受过磨练的镇静气质。
周茗由怯懦胆小变得愈发健谈开朗，这点姑且不说——陆笙原先的容貌是和顾长宁给人的感觉一般，偏向于女性的秀美，现在却愈发地充满男子气概。
不过虽强健起来，但眉眼之间的艳丽之色仍存留痕迹。
这也使得陆笙的那张脸看上去更加耐人寻味。
顾长宁左看看陆笙，右看看周茗，都是她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有过过命交情的人，现在却一个个成长地如此优秀。
她那颗属于二十好几岁的人的心中，恍惚间就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感。
陆笙和周茗被她打量的同时，也在打量着她。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二人都有种不敢直视的感觉。
其他众人的争辩也终于结束，各种奇奇怪怪的称呼过后，还是决定老老实实地就喊做“少主”。
顾长宁听着众人又齐齐喊了一遍这个称呼，终于是露出了出现在这里后的第一个笑容。
一时间，包括向来自成一个世界的徐莒在内，都望直了眼。
这哪里是什么少主，简直就是祸国的妖孽，是倾城的绝色啊！
即便今天这些人都不是她的下属，光是凭着这样一个笑容，愿意为其赴汤蹈火的也大有人在吧。
再看妖孽本人，不仅没有发现自己的笑容有什么不妥，反倒眉眼间展露出更加迷人的笑意。
“美到极致却不自知，妖孽，妖孽呀。”
周茗忍不住啧啧称奇。
顾长宁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刚才那种格外诡异的氛围是怎么回事。
她向来不注重外表上的事情，所以没联想到这方面的原因也不奇怪。
稍稍收敛笑意之后，为了掩藏一下尴尬，顾长宁随口问道：“为何喊我为‘少主’？如果我理解地没错，那么少主之上，合该有个家主，或是主上吧？”
刚一问完，鼻间有飘过丝丝缕缕的淡香。
她嗅觉挺灵，一闻见这气味，登时就察觉出是谁在靠近。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从侧面的入口就走进来一个熟悉的人影。
“慕容瑾蘅？”顾长宁惊奇地喊道。
慕容瑾蘅还是一如往常地冷冷清清，浑身散发着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气质，对顾长宁看了一眼之后，似笑非笑地回道：“瑾蘅离着远，就听到殿下在找我？现在见了面，怎么殿下却并不见欢喜了？”
顾长宁奇怪道：“我什么时候找你了？”
正说完，就听众人对着慕容瑾蘅的方向拜见道：“见过主上。”
慕容瑾蘅微微点头，后又看向顾长宁，眼中闪过戏谑，嘴角浮现出一抹清浅的笑意。
顾长宁瞬间就恍然了。
比恍然更激烈的情绪，是愤恨和不甘。
“我拒绝！”她少有地流露出任性表情，喊出这一声后，目光在众人面前扫过，就匆匆地走了出去。
陆笙和周茗正要去追，却被慕容瑾蘅示意留下，两人犹豫着听从下来，就见慕容瑾蘅转过身，亲自追了出去。
顾长宁寻了个僻静位置，面对着墙站在那里，手中不知何时捡了颗小石子，在墙上圈圈画画。
因为是地下的密道，头顶斜上方燃着油灯，依旧晦暗不明。
耳畔传来脚步声，油灯燃放出的烟味中，渐渐裹带上丝丝缕缕的清香。
这种感官上的记忆很熟悉，一如数个深夜里，点着灯静读之时，两人相互戒备却又忍不住惺惺相惜的见面。
在慕容瑾蘅靠近过来的一瞬间，顾长宁忽然为自己刚才那一刻的举动感到后悔了。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竟然因为一个称呼问题耍了脾气，简直任性得像个孩子。
慕容瑾蘅凝视着这个已初具绝色的女人脸上神色变幻不定，一会儿懊恼一会儿窘迫的，便忍不住轻笑出声。
顾长宁懊恼自己刚才的生气反应像个孩子，殊不知在慕容瑾蘅看来，眼前的女人确实还是个未行过成年礼的少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