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琳当即想明白了什么，泪水在眼眶中沸腾，“是这些植物控制了你的身体？”
“不是哦，植物怎么会有思维呢？”守护骑士的话让赛琳的眼泪憋了回去，“我没有受到控制，这些都
是我做的。”
他脸上依然带着阳光般温暖柔和的笑容。
“你疯了，亨利……你的脑子被深渊搅乱了。”
“没有。”守护骑士轻轻摇头，“我的思维非常清晰，我只是看到了……真相。我看到了世界的终极。”
赛琳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了，“那告诉我，亨利，你看到了什么真相？什么又是他妈的世界的终极？”
守护骑士张了张口又闭上，内心在一阵挣扎犹豫之后，开口道，“这些问题是没有意义的。对于我们来说，知识并非力量，而是毒药和负担。”
赛琳不知他这不明所以的话想要表达什么，“这些知识要你杀死同生共死的伙伴？要你杀了我？”
“不，深渊没有控制我的思想，这些都是我的决定。”
“你……”赛琳攥紧了拳，全身都在颤抖。她早就知道被深渊腐化的人是不可理喻的，此刻在她面前的如果不是亨利，早就被她乱剑分尸了。但看着亨利的脸，她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
亨利依然微笑着直视赛琳，“殿下，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这五年来都在做些什么？”
“……你想表达什么？”
“你会明白的，殿下，回答我。”
赛琳深吸了一口气，答道，“我们在故土四处游荡，清除腐化生物，保护我们的人民。”
“做这些是为了什么？”
“为了，当然是为了西奥博尔德！为了在将来的某天我们能够复国，重振我们的国家！”
“之后呢？深渊就不会再降临在我们的土地上了吗？”
“之后……也许某天还会！但那是之后的事了！”亨利看似温和实则冷漠而陌生的笑脸和这一连串不明所以的问话都让她烦躁不堪，“数千年我们都是这样过来的，从来都是这样，那又怎么了？”
亨利收敛笑容，叹了口气。
“从来如此，便对么？”
赛琳张开口，却不知如何作答。亨利苍白毫无血色的脸上突然露出痛苦的神色。他身体中的腐化植物植根于他的脏器，以他的生命力为养料快速生长，现在也随着亨利的生命力耗尽而死亡。根茎和藤蔓迅速枯萎，他干瘪的脏器从腹腔中流了出来
“殿下，我快要死了，答应我最后一件事。”他艰难的抬起胳膊，握住赛琳的手。
“你说。”
“把我和我的遗物，这身铠甲……我的书，都放在一起烧了，。”
赛琳点了点头，“然后呢？”
他又挤出笑容来。但不是冷漠而陌生的笑，而是赛琳熟悉的傻傻的笑容。
“能不能……册封我做你的骑士？”
……
倒在地上的树木拦住了道路，格拉默和猎手们将马匹留在树林中，用刀剑在杂乱的枝杈中劈开一条路，向村庄行进。
“不知红袍子们在这做路障是想干什么。”一名猎手道，“离村庄已经不远了，我们赶紧穿过去。”
众人应好，不多久就开出一条路。眼前的村庄像是被野巨人袭击了一样，放眼望去满是断壁残垣。格拉默眉头紧锁，走到一面断墙旁，低头捡起半块石砖，拂去尘土摸了摸被切得像镜面一样平滑的斜面。
“这些房子，和林子里的树，是被人一击斩断的。”格拉默道。
猎手们面面相觑，格拉默这话简直是方夜谭。但教官不可能在这时候开玩笑，他也从不说自己没有把握的事。
“那边有火！”一名猎手道。
他们连忙奔过去。绕过几栋废墟，赛琳的身影出现在猎手们视线中。她面前是用房梁木和硬木板搭起来的巨大篝火堆，嘉兰诺德倚坐在断墙边，正在对自己使用神术治愈之手。
见到赛琳，格拉默宽心不少，“殿下！你没事！太好了……”
他看到赛琳脸上带着面甲。格拉默见过那张面甲许多次，但都是在亨利脸上。
“……亨利……他？”
赛琳没有说话，指了指面前的篝火。
这是他们对抗深渊的原则之一。为了防止尸体腐化复生，必须尽快烧掉。
格拉默突然觉得有双手扼住了他的心脏。一阵狂风吹来，火焰的热浪被风携卷至格拉默身上，头发和眉毛都被烫弯了，但他迎着火焰，一动不动，丝毫感觉不到烫热，只觉得自己仿佛赤身裸体身处极北之地的凛冬。
过了好一会，他才喘过气来。
“您不必自责，殿下……我听艾格尼女士说了。”格拉默喉中发出喑哑的声音，“亨利他违抗命令，独自来……”
“亨利是听从我的命令来这里的，艾格尼女仆长不知道情况。”面甲下传出赛琳冷漠且毫无波澜起伏的声音。
她发现面甲真是个好东西。藏在它后面，大可不必强作坚强，谁也看不到她脆弱的一面。
“……您在说什么？”
“我一直觉得这里可能会出事。所以离开营地之前，我给亨利下了命令，如果这个村庄出事，他要第一时间来救援村民，阻止深渊教徒的计划。”
“给亨利下了命令？什么时候……”
“亨利做得很好，他虽然没能救下当地的村民，但一直纠缠干扰着邪教徒，直到我和嘉兰诺德带人来支援。”赛季继续道，“但我带领他们发起攻击的时候邪教徒已经在这里设好了埋伏我们的法阵，他们几个和亨利没能躲开。”
“法阵？村外的树林，这些房子……都是被埋伏你们的法阵毁了的？”
“是。”赛琳平静的回答。
格拉默突然冲向火堆，拎开燃烧着的木板，将几百公斤重的木梁一脚踢到一边去。那几具尸体就摆在火堆中间。
几名猎手连忙追上去，将他们的教官从火中拖了出来。格拉默紧紧攥拳，眼睛看着火堆中亨利的尸体不知在想着什么。
而赛琳任由泪水流过面颊，脑中不断响起亨利的声音。
“从来如此，便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