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安无事，就连一直住在陈府的柳文清都觉得不可思议，看样子不会善罢甘休，怎会安安静静的？
以前，他们称兄道弟，现在却互相防备，柳文清无奈地笑了笑。
他与闲得无聊的陈师站在回廊上眺望天边晚霞，余光见一名小厮急匆匆跑上来，站定回首，目光如炬。
单膝跪地，抱拳道：“柳公子，盟内有急事需要你处理。”
柳文清沉吟不语，陈师现在需要人保护，汲斯年被囚禁在府中，无法传达消息，此药唯有他能解。小厮跪在原地，显得恭恭敬敬的。
半晌，他才问道：“是何事？”
小厮低着头，看不见容貌，他沉声道：“是幻水宫主有所嘱托，至于是什么内情，下属实在不知。”
柳文清心里担忧更甚，事先说好了，他这一次回来，短时间不会回去。没什么重要的事，少些召唤。此次到长安城，动则生死，性命攸关。
那应该很重要吧。
小厮从袖子里拿出一方玉扳指交给他，柳文清下意识看了陈师一眼，见他眉目含笑，大方挥手让他离开。
柳文清遣走了小厮才与陈师说道：“府内空无一人，没人可以保护你。”
“不过四五天，无妨。”陈师拉着柳文清笑道，眼里的温柔一如既往，如果他知道这是最后一次见到陈师，打死他也不会就此离开。
可如果终究只是如果。他离开了，着一身染尽红尘的白衣，一步踏出便是一生。
陈师站在高处看他远去，天地浩渺，雪花落在他肩头与发上，马蹄声远去，陈府空空荡荡，更叫寂寥。
先前的小厮躲在角落见到柳文清离去，嘴角勾起一抹诡幻笑意，顺势脱去外衣，露出一身黑色劲装，手配短刀，一身伤痕。
他离开陈府欲去空置的烟雨楼，转念一想，他往回走，直到某处荒凉废弃的屋子，他推开门，放下在路上买的膳食，拿开幻雅白嘴里的布条，幻雅白立即愤怒大叫：“你们想干什么？”
“放心吧，我无意伤害你，午后，便会放你离开。”
幻雅白在他眼里看到熟悉的残忍，立即联想到前几日的巨变，一刹那花容失色。颤抖问道：“你……你们拿了我的戒指作甚？”
“呵——”那人冷冷一笑，双手环抱胸前，“你的戒指，除了引走柳文清还能干什么？”
幻雅白的瞳孔瞬间放大，她惊恐欲绝，唇色失血，铁链锁住了她的手，虚弱无力地倒在地上，但尽管如此，她的愤怒依然能震动铁链，哗哗乱想。
指着来人，她似不可置信，缓慢道：“你们……要杀了陈师？”
“聪明。”门吱呀开了，落下些许灰尘。十多个人一身劲装，眉宇间全是决绝。领头人竟然是常坤与肖路，幻雅白见到他们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破口大骂：“你们到底有没有把盟主放在眼里？”
如此大逆不道，就不怕被雷劈吗？
常坤不屑回答，坐在积了灰尘的长凳上冷眼以对。是抱了必死的决心罢，幻雅白见他灰尘不拂去，如是想到，他已经不在意外在任何所谓肮脏。
哪有人不自私。陈师威胁到他们切身利益，便是有错，以往的兄弟情深如云烟散去。幻雅白苦笑，不知该叹遇人不淑还是陈师活该。
灰色地带罢了，孰是孰非已经不重要了，她只知道陈师呕心沥血保了他们那么多年，罪不至死。
或许是临终遗言，又或许是想找个理由为自己洗白，常坤隔了许久，还是开口了。说道：“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决定杀了陈师以绝后患，不然盟主迟早被他说动，丢下我们不管可怎么是好？”
“颠覆皇权，犯下这么大的罪过，难逃一死。”
幻雅白气得怒目圆瞪，若光明正大还好，为了这么一个不是理由的理由，陈师和武照走了，有汲斯年住持大局足矣。瞎担心什么！“陈师对你们那么好，你们忘恩负义！”
“闭嘴！妇人之仁！他才是叛徒，他要抛弃我们，自己逃走！他该千刀万剐！”
“你没有日日徘徊死亡边缘，当然可以站着说话不腰疼，有没有人考虑过我们的感受！”
常坤不想与她说话，一招手，一名青年男子袖中滑落一个青花瓷瓶，打开红布口子，倒出一颗漆黑药丸走到幻雅白跟前，捏住她的下巴硬逼着她吃下去。
她左右扭头，咬紧牙关，拼命挣扎，肖路暴脾气，直接点了她的穴，只觉得意识略微涣散，苦涩的药丸滚落喉咙，“不……”
直到无力地垂下双手，她脑海里闪过武照与陈师的笑容，他死了，她还能活吗？
幻雅白在心中拼命呼喊，武照，快去救你夫君，快去啊！陈师，快逃，快逃！如果上天有怜悯之心，如果人真的有心有灵犀，就让他们听到她的祈祷，求你了。
明知危险，却无能为力告知，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陈师被杀死，无力感蔓延四肢，虚妄一场，她控制不住闭上眼睛。
“时候不早了，走吧。”一行人关上房门，几片雪花落在地上化成水，裂缝里，走远了。
我们是正义的，为了保护更多弟兄，就算最后逃不开追杀，成为通缉犯，死又何妨。
汲府，看守汲斯年的几个人依然一丝不苟站在门外，严阵以待。单映雪与其女儿亦不得探望，她不知发生何事，夫君还未来得及告诉他便被那群人关在房里。
她的活动范围也只有汲府，一旦想出门，宝刀立即横架脖子上，求救未果。为了女儿，她不能冒这个险，这帮人轮流看守，比牢房都看得严。
打从几天前夫君向皇上告假之后，不过几个时辰就被带回家里严加看管，距今已有两天。
已经两个时辰没有听到常坤等人的动静，汲斯年敏锐地想到可能出了什么事，他必须出去一趟。
陈府只有柳文清在，要打起来肯定吃亏。
时局动荡，稍有不慎便万劫不复。绝不能由常坤和肖路两个二愣子胡来，杀了陈师也改变不了现在的格局。
说句实话，大致方向已定，陈师也没什么用处了，完全可以退隐江湖，幕前有他和武照完全足矣，关键时候发什么疯！
汲斯年起身敲了敲窗户，立即有意男子走进来，问他有什么需要。只是害怕他去给陈师送解药而已，光是凭借铁面书生这个名号，他们也不敢把他怎么样。
“我要去茅厕。”
看守他的人习以为常，立即分出两人一左一右陪着他去茅厕，汲斯年的武功也被点住了，可他留了一手，堂堂铁面书生，哪有任人摆布的理由。
现在常坤极有可能领着人奔赴陈府，不知会闹出什么大事，还管什么江湖信义，他反手一掌碎了两人的脖子，惨叫引来其余人，岂是他的对手，一一灭了后，来不及与夫人说话，飞奔去陈府。
对不起了夫人，可能要你受些委屈，可是我必须去看看，不然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
但，还是迟了一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