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六次。
穆榆将手从心口移开。
是正常的……心跳，很平缓的速度。
对着他的照片，心跳，很平静。
她躺在床上,闭眼，又睁开。
心跳依旧很平和。
所以刚才的情况……应该是意外吧？
或许，因为是照片？
那真人在她面前，还会这样吗……
她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了一圈,把全身都裹住,只留下一颗脑袋，思考着,如果真人在她面前，还会像之前那样,是不是……意味着……
打住！
强行止住思绪，穆榆将整个脑袋都埋进被子里。
*
高高的个子在人群里脱颖而出，穆榆上前去打招呼。
他朝她看过来,浅褐色的眼睛很漂亮。
正常的。
心跳，是正常的！
他站在她面前她心跳是正常的！
这几天的心跳都是正常的。
有个小人在心里不停地旋转,舞蹈。
郁锡钽不知道她此刻在想些什么,虽然她看上去很高兴。
但似乎高兴得过了头。
高兴得竟然让他有些……不爽？
只是,当下他还有更大的一个困惑，“认出我来了？”
她主动朝他走过，无比准确的，没有平日里的丝毫疑惑的声音，和他打招呼。
认定那晚出现的情况只是个意外，穆榆从郁锡钽的声音里恢复过来，听到他的问题，自己竟然也诧异了一瞬……
嗯？
今天怎么这么准确认出他来的？
怎么那么肯定，是他。
平日里，是身高和声音，还有细节，但刚才……
她确实注意到了他高高的个子，可是，却是在看到他眼睛的那一瞬间，毫不犹豫，断定，那是他。
穆榆抬起手，放在眼睛下，挡住视线里他的半张脸，只余下眼睛部分。
是这双眼睛。
是这个感觉。
她依旧没有记住他的脸，可是……却好像记住了他的眼睛，和感觉。
她摇摇头，“好像是……靠感觉。”
郁锡钽将视线放在她脸上，终于有了一点进步。
虽然这进步，也太小了一点。而且还是这么玄乎的感觉，也许下一次感觉不准，还是会认错他。
“晚上去测试一下。”他说。
“怎么测试？”穆榆好奇，他的测试，是什么？
难不成摆一堆照片给她认不成，那样肯定认不出来的。
“晚上不知道了。”
*
晚霞裹挟着灰蓝色的天空，照映着城市的一角。没有高楼大厦的遮挡，冬日里的霞光，撞进瞳眸。
景虽美，人却不是来赏景的。
穆榆等了老半天，手里揪着石头缝里的枯草，一根一根，全摆在一旁，堆了一堆。
又是无聊，把这些枯草，一根根捡起来，随意摆着，拼凑着。
竟成了三个字。
她愣了愣，慌忙伸手拂去石头上的草，沾了满手的碎屑，那些草，乱成一团，不见刚才形状。
怎么无意中……拼出来的，是他的名字。
手机终于传来讯息。
是个地址，附加一个定位。没去过，但是在这附近的。走之前，他说过。
郁锡钽所说的测试，还真不是对着一堆照片，让她从中挑出他的来。
但具体是什么，他却没告诉她。
只是让她，照着他说的来做。
顺利靠着手机的导航找到地方，穆榆抬起头，停下脚步。手机语音显示导航结束。
没进去，却是望着这满目的荒凉，愣住。
这地儿，拍鬼片的吧……
天际最后一点昏黄被压了下去，灰蓝愈渐深。
一阵风吹过，穆榆抖了抖肩膀，鸡皮疙瘩落了一地。
这时候，如果再来点音效。
她会想转身跑的。
郁锡钽换上服装的时候，微皱了皱眉。
替他化妆的女人轻笑一声，残忍地掰过来他的脸，抓起来一把东西，直接朝他抹去。
看着他嫌弃的样子，女人笑得更肆意。
“你得有多大的荣幸，这么多模特我不管，亲自来给你上妆，还不知足。”
“你的癖好，我是越来越不敢苟同了。”他抬手扯了扯身上挂着的衣服露出来的片片黑色羽毛，眉头皱的更深。
眼角刚沾上去的东西，被他这样丰富的脸部动作，给挤了下去。何皖慌忙接到手里。拍了下他作恶的手，防止他把那些羽毛给扯掉，又摆正他的脸，佯装怒气。
“你给我坐正，抬起脸，不要动，脸上也不要有表情，像你平时那样！”再次小心翼翼地把东西给他粘上去，她说，“你既然到了这地方，做什么穿什么都得听我的。与众不同怎么了，这也是时尚懂不懂？”
“……”时尚，他还真的不太懂。
望着镜子里眼角沾着黑色的不知是什么玩意的东西，再看看身上挂着的，不像衣服的衣服，这一刻，郁锡钽还真有些后悔，怎么找上了她。
找她帮这个忙，他这是把自己，从一个坑里，带进了另外一个洞里，貌似还是个无底洞。
他再三确认一遍，“这样子，你确定正常人也能认出我来？”
何皖后退了一步，远离危险区域，手指放上下巴，摩擦着，“嗯……”“难度s级，不过啊，你放心好了，这张脸不还是你的脸吗？正常人却对能认出来的！要不我给你拍张照发给你爸妈看看，看他们能不能认出你来？”
在郁锡钽黑脸之前，何皖放下了举起来的手机，嘿嘿笑了声，抬起手抓了抓头发。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姨夫要是见着他这副模样，那还不得扒了他的皮再挂房梁给打上一顿。
不容易缓和起来的关系啊，可不能给搅黄了。
恰好这时候助理小刘过来告诉她模特那边已经准备好了，何皖这才转移话题，“走吧，去拍摄现场。”
走着，何皖又转身，“啊，忘了告诉你，这次拍摄的主题是幽灵。”
……
穆榆真的转身了，却不是想跑，而是给外面突然亮起来的路灯给吓得。
到晚上了。
四下，更显得幽静。
她感觉背后似乎更加阴森了，幽幽的，像是有黑色的雾气漫出来，吸引着过路的人走进去，然后……
肩膀上突然一重，被人轻拍了一下，“小姐。”
低低的嗓音在耳旁响起。
“啊——”穆榆尖叫一声，跑了。
跑得老远老远，看见路跑，直到看到了一角亭子，亮着光，她才停下来。走进去，坐下来，脚都是软的。
直接瘫软在长椅上。
她拍拍胸脯，妈妈呀，吓死她了。
……
然而等缓过神来，穆榆才认真想了想，虽然她怕鬼，但这世上，哪有鬼？
而且那个地址，还是郁锡钽用定位发给她的。
还有……那个声音，仔细回想，是一道女声。
重低音。
貌似……她都没转过头去看看说话的是谁，这么跑了……
好丢脸。
她坐起来，望了望刚才跑回来的那条路。
要不，再回去看看？
那地儿，可是他让她去的。
*
小刘愣愣看着自己抬起来的手，感觉头顶好像有一群乌鸦飞过。
何皖姐让她过来接人，可是，她这才拍了拍女孩的肩膀，人风一样跑了不见踪影。
这让她，怎么去答复？
小刘咽了咽口水，不会是让她给吓得吧？
回去的时候，何皖没问她，反倒是郁锡钽上前来，问，“人呢？”
小刘支支吾吾的，何皖见了，也疑惑，“没看到人吗？”
“不是……”小刘摇摇头，见到了，见到了背影。然后人跑得没影了。
郁锡钽见她答不上来，没了等的耐心，直接便想自己出去看情况。
被何皖给拉住，“诶诶，我这儿造型模特摄影都沟通好了，等拍片了，你走什么？”又转头去看小刘。
等小刘说出来情况，何皖，有些不厚道的，噗一声笑了出来。
“……”郁锡钽头顶也是一排黑线划过。
刚知道何皖要拍摄的主题时，没多大感觉，等真见到了环境，想着，小姑娘一个人过来可能会怕，才让何皖的人去接她。
然而此刻，他觉得，还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测什么测，她这个样子。
没得治了，病又多了一样。
“你带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啊，也太逗了吧，哈哈……”何皖好不容易直起腰，眼角都快挤出眼泪来了。
早前被何皖调侃和追问了几百遍都没松口的人，此刻，回答她的话，“幼儿园的睁眼瞎。”
何皖笑完了，言归正传，“现在怎么办，我这儿都准备好了，肯定是要拍的。要不我让小刘出去继续看看，你打个电话问问，我先拍其他人的，等你弄完，再过来拍。”
郁锡钽摇了摇头，也没了兴致再弄什么测试了，“先拍摄完。”
既然答应了何皖，她的工作进度不能耽误。这地方，虽荒凉了些，但没什么危险，这一片的场地都被何皖租了下来，拍摄前清理过现场，没有闲杂人，入口也有保卫。
她顶多迷个路，不会出什么事。
手机打开联系人直接拨了出去。
等着最后检查好妆容，何皖让所有人各其位，看了看他这边，先去和其它模特做最后的沟通，摄影师那边准备好了。
他是这次拍摄主题的主角，其它人的拍摄，都只是配合他。
所以，要讲的，并不多。
终于，电话接通了。
听到她声音的那一秒，郁锡钽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