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小酒小菜
夜，夜已深。
白水却一点儿睡意也没有。
在和大周尚书、当朝重臣同时也是自己父亲的白居敬白大人一番争辩之后，白水的心情微微有些低落。
难道，在父亲的心里，所谓的官员和睦，朝堂安稳，比百姓安居乐业，国家长治久安还要重要？
白水想不通，所以他干脆不再去想。
还是洗洗睡吧，梦里什么都有，又安心又富足。
于是白水很快就睡着了。
但令白水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连自己这么一点微不足道的小小要求，上天竟然都无法满足。
一场没头没尾的噩梦，将一向天不怕地不怕不敬神不畏鬼的白大神探都给生生吓醒。
从床上猛然爬起的时候，白水的全身都几乎被汗水打湿透了。
然后，白水就再也没了睡意。
他草草洗了把脸，然后忽然就想去喝酒了。
自己腰间那个葫芦里的酒早已喝光了，是时候出去打点酒回来了。
而就在白水悄悄溜出白府大门出去买醉的时候，在白府后院的书房中，
一身儒衫的当朝尚书白居敬白大人，就那般静静地坐在当时和国师谈话的那个书桌前，默默地发着呆。
烛光轻轻摇动，映衬出他星眉间一股淡淡的忧愁。
他到底在担忧什么？
白居敬的眼前，不由自主地又浮现白水那张干净睿智而又倔强的面庞。
白居敬看着这张面庞，神色陷入回忆，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最后，他长长叹了口气，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喃喃道：“梅妹啊，你可知道，你的元安，现在已经完全长大成人了啊，而且和你当年的脾性秉性一模一样，又正直又善良。有时候啊，我还真替他担心，不知道我让他走的这条路，到底是对是错。”
白居敬任由烛光轻轻摇动自己在桌上的影子，轻声说道:“不说大周建国已久，各方固有的家族势力早已根深蒂固错综复杂。便是历经这些年的战火洗礼，收服和吞并了大大小小十几个国家之后，那些各国遗老和新旧势力在大周也是盘根错节，让人说不清道不明摸不透。元安要在这样一摊浊水里洁身自好，做到众人皆醉我独醒，实在是太难了啊。”
“我今晚虽然对元安态度不是很好，”白居敬缓缓说道:“但这不过是为了给他敲响一个警钟，让他以后无论对人对事都多留个心眼，最好做到三思而后行。大周朝堂里的那些个大人物，哪个不是城府极深老奸巨猾的老狐狸？元安要是不提前做好心里准备，只凭着自己的满腔热血一身正气去做事，早晚是要出问题的啊。”
说到这里，白居敬好像又想起了什么，轻声笑着说道:“其实说老实话，元安这股子又正直又执拗的脾性，我这个做舅舅的，可是打心眼里喜欢啊。俗话都说外甥像舅舅，我看这老话是说的一点儿也不错。你还别说，这元安啊，真跟我年轻时候一模一样，那股子冲劲儿啊，啧啧啧……”
上京城是天子脚下，是整个大周最繁华的地方。
这里的大街小巷，随处可见彻夜开放的酒楼。
所以白水很容易就找到了一个喝酒的地方。
于是，一个身着藏青色长袍的青年，在东方即将放白的时候，抬眼望了望一家小酒馆的招牌，迈步跨了进去。
——小酒小菜，这名字不错。
小菜可以开胃，小酌能够怡情。
只是白水一点都不想怡情，他只想喝酒，喝很多酒。
因为他不开心。
人都有不开心的时候。
不开心的时候，很多人都想喝酒。白水自然也不例外。
现在，白水想喝酒了。
一场噩梦，破坏了他一整天的好心情。
这场梦没头没尾，白水甚至记不清楚梦的内容，但是他知道这是个噩梦，因为他被吓醒了，而且出了一身冷汗。
于是他就想喝酒了。
白水只觉得有些神情恍惚，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来自何方，甚至不知道以前的自己是怎样的人，有怎样的性格——是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是调皮捣蛋的山野少年，亦或是，穷凶极恶的纨绔子弟？一点儿头绪也没有。
白水自有记忆起，就跟着老村长，待在十万大山后面的小山村里。
这一呆，就是十几年。
直到大周当朝白居敬白大人亲自来信的时候，白水才知道自己的身世——
哦，原来，我是个世家子弟。
还是当朝尚书白居敬白大人唯一的儿子。
好像，听起来还不错啊。
在得到老村长亲口确认之后，白水终于下定决心，来京城，看上一看。
至少，看一看自己的家人，到底是什么样子。
白水没有想到，自己一入京城，那个几十年没见过面的父亲大人就已经为自己安排了一条通向荣华富贵的康庄大道，尽管白水无心权贵，但出于孝顺和愧疚，他还是没有拒绝白居敬的请求，安安心心去大理寺上任。
但白水是那种干一事专一事的人，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便只顾风雨兼程。如今在他担任科考巡察使期间，亲眼看到科场舞弊案的发生，嫉恶如仇的白水，又如何能忍？
如果就这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这件事情这么风轻云淡的过去，白水又如何对得起那些在血色神章口中死去的年轻有为的考生？
所以在和白居敬一番争吵过后，白水
已经无比郁闷，再加上做了个不知道是什么内容的噩梦，白水心里就更加不是滋味了。
他甚至都开始怀疑，自己这些天的所作所为，到底是不是真正的自己？如果不是，那么真正的自己，究竟是什么样子？
没有答案。只有酒。
这一刻，白水忽然觉得无比的孤独寂寞，仿佛天地之大，只剩下了自己一人，踽踽独行，彷徨无助。
就连自己最信任最要好的朋友楼春风也不知到哪里去了。
还有那个又温柔也可爱还善解人意的草原美女梁依依，那个将女子最重要的部分交给自己的善良女孩，现在又去了哪里？
过得可好？
白水越想越是心烦。
以后的日子里，到底应该何去何从，白水不知道该问谁，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只有喝酒。
白水喝的酩酊大醉，以至于旁边多出了一个人都没有察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