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到此为止吧。”
长达一年的疲惫爱情，终于在辛焰的这句话里走到了尽头。
辛焰总是顾及着两人多年朋友，对于陈晏生曾经说的试用期，她根本无法开口，可是逃避的后果就是，他们这样糊里糊涂谈了快一年恋爱，竟比朋友还陌生了。
这句话说出来其实不难。
或许从陈家那天开始，从陈母突然以轻蔑的，高高在上的神态来审视辛焰的时候，辛焰那无谓的自尊作祟。
又或许是陈晏生每一次的靠近，她都觉得，一切即便是最合适，最正确的，可她却清楚地知道，她对陈晏生没有超过友谊的感情。
过早担负起生活重任的辛焰，为生计发愁的生活使她成为一个对于爱情没有什么期待的人，年少时那场错误，夏迟的欺骗，多多少少都令她得了一场名为PTSD的重症，未曾痊愈，又如何爱人。
陈晏生早有预感，从辛焰嘴里听到这样的话，却仍旧怔愣当场，他感觉与辛焰之间那根连着的，摇摇欲坠的线，啪的一声，断掉了。
“明明都已经过了试用期了……”陈晏生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端起餐桌上的水杯喝水，却因为手微微颤抖而泄露了他的情绪。
辛焰又何尝不痛苦，这世界上除了母亲，她最不想伤害的人，就是陈晏生，她说，“对不起，是我不好。”
如果一定要做恶人，辛焰宁愿那个人是自己。
这段关系对陈晏生太不公平，是她的优柔寡断，也是她想要尝试，到头来，却发现根本没办法走出那一步。
她不爱陈晏生，这是事实。
陈晏生眼中痛苦，无奈，混杂着一丝解脱的情绪，他笑容苦涩，“是因为……我妈妈吗？”
他紧紧盯着辛焰，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或许吧。”
陈晏生突然想起父亲说的那句话，若真的相爱，辛焰又怎么会这么容易退缩呢，他挣扎着又说了句，“我会说服她的，辛焰，这根本不是理由。”
“那是因为……夏迟吗？”
当提起这个名字，辛焰瞳孔一缩，陈晏生彻底失去了希望，他有些激动地握住辛焰的手，“可是他……”
辛焰却把手抽了出来，惨淡一笑，“我不想骗你，可能会有一点影响，但你知道的，主要原因不是这个。”
“我们还是做朋友吧。”
陈晏生其实清楚，辛焰决定的事情，不会再回头，他满心以为时日一长，她总会喜欢上他。
水滴石穿，日久生情，可是这个定律却在辛焰身上失效了，辛焰对他，有信任，有依赖，有友谊，却唯独没有恋人的喜欢。
“我明白了。”
陈晏生不是个难缠的人，他也不想拿不起放不下，显得狼狈，于是他决然走了。
辛焰看着他颓然的背影，愧疚和痛苦涌上心头，她宁愿快刀斩乱麻，也不想在拖下去。
时间拖得越长，就越溃烂，埋在这段关系下的隐患，总有一天会爆发。
说是借陈晏生母亲的阻挠当借口也好，还是把夏亦淼的回归当做契机也罢，辛焰总不愿等到爆发的那一刻。
当初她抱着试试的想法，答应了陈晏生，她曾经也认为‘合适’是用来衡量的标准，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多少人因为‘爱’在一起，而是因为‘合适’。
可是辛焰现在却明白了，她即使早早在生计奔波中忘记了某些期许，但是仍旧抱着天真的理想主义，所以一定要及时止损。
她想爱一个人。
哪怕非常短暂也好。
辛焰回了学校，室友们都没发现她的反常，是一个星期后，孙静瑶打趣问，“佩佩都去找男朋友了，怎么周末你还在学校学习？”
“我们分开了。”
轻飘飘一句，孙静瑶的嘴巴都还不及合上，她说，“对不起……你没事吧。”
“没事。我们和平分开的。”辛焰回答。
辛焰最近闲了下来，学生会那边，她渐渐也卸下了事情，交给下一任主席了，快毕业了，所有人都在忙着找实习的事情，所以一忙起来，也没人注意到辛焰很久不跟男朋友打电话，陈晏生也不再找她了。
“嗨，毕业即分手，你也不是一个人。”孙静瑶拍拍她的肩，说道，这个人大学愣是没谈过一场恋爱的人，最后憋出这一句。
可大家都心知肚明，毕业即分手，这句话对辛焰来说并不适用。
她和陈晏生是邻居，又不是同一届的，分手跟毕业没多大关系。
对于室友们的惊讶，林珊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却不意外，她对辛焰说，“虽然我是觉得陈晏生挺好的，可是你，好像并不太认真。”
“怎么说，之前就觉得你和他相处方式，不像情侣。”
林珊想了想，才想出一句话来形容她眼里的辛焰和陈晏生，局外人早就看清的事情，辛焰迷糊了这么久才懂。
内疚让她几乎不敢再见陈晏生。
林珊知道辛焰心里也不好受，拍了拍她的肩，“没关系嘛，正好快放假了，可可他们应该回来了，我们几个去散散心。”
跟林珊从食堂出来，辛焰在路上看到了张贴栏里还贴着上次舞蹈大赛的海报，街舞社又有新的比赛，杨芃和郑宇昊在撕掉贴新的，看到辛焰就冲她挥手打招呼。
林珊是不知道郑宇昊跟辛焰表白过，辛焰虽觉得尴尬，但也不至于连招呼都不打，就和他们闲聊了几句。
郑宇昊显然没有以前见到的那样热情了，辛焰没太在意，倒是林珊跟人聊得开心，又要了几张表演的门票。
“快毕业了，以后这种学校的活动都参加不了了呢。”林珊这么说道。
辛焰想，是啊，转眼都快毕业了。
*
升职后的陈晏生，在公司的处境仍旧艰难，再加上和辛焰分手，多多少少也影响了一点，这天交项目的时候出了个不大不小的错误，被上司骂了。
这个错误说到底也不是陈晏生出的，他是组长，要负一定的责任。
陈晏生也认了。
经理拍了拍他的肩，又意有所指的提到公司里那些流言，末了才说，“我相信你的能力，以后可不能出错了。”
晚上八点多从公司出来，天已经全黑了。
陈晏生回公寓，看到门口那双女士拖鞋，被工作麻痹一天的神经又恢复了，他想起过往种种，不免心里难受。
仔细想想，辛焰的确是不喜欢的吧，她可以来家里给他做饭，可以陪他在公寓里看电影，但从不过夜。
虽然陈晏生不是食色动物，但辛焰永远都把握着这个度似的，从来不逾矩，陈晏生自己也不会做什么。
电视里正好播着一个广告，好死不死又是夏亦淼那个团的代言，虽说夏亦淼的脸只出现了一秒多，但陈晏生看到了，心里更堵了。
他下楼去便利店买了点啤酒，虽说借酒消愁是失恋的常规操作，陈晏生像是跟风似的买了酒，但陈晏生又一向自律，看着这些酒，又自嘲地笑了。
陈晏生上楼的经过陆清圆门口，想到今天的经理的旁敲侧，再加上那流言确实对他造成了影响，所以，要不要，亲口问陆清圆一下？
她在家吗？
要不要敲不敲门呢？
知道了真相又有什么用呢？
陈晏生还在犹豫的时候，陆清圆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来，“陈先生，怎么在这？”
他转身，陆清圆穿了条长裙，袖子上都是繁复花纹，看起来优雅又漂亮，像是刚从某个宴会现场偷跑的贵族小姐。
“陆......陆小姐。”
“嗯？你有什么事情吗？”
见到陆清圆那一刹那，陈晏生下定了决心，什么都不问了。
其实该问什么呢？问是不是你帮我在公司说了话，所以我一个刚进公司的大学生，才升了职，碾压了一众老员工？
可是陆清圆没错，虽说那些流言蜚语很难听，但他和陆清圆坦坦荡荡，又何必在意别人的看法？
想通这些，陈晏生露出了一个笑，“没事，我……就是上班太累了，以为这是十五楼。”
这个理由有点蹩脚，但除了走错楼层，他也无法解释清楚大晚上的站在人家女孩门口的行为。
陆清圆莞尔一笑，“是这样啊，陈先生是说在星云科技工作太累了嘛？看来我爸爸员工福利给的不够。”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我吧，这两天休息不好有点失眠。”
陈晏生结巴着回答，也不知道自己明明和别人说话都是滴水不漏的，但只要对上陆清圆就漏洞百出，社交礼仪忘的一干二净。
见陈晏生窘迫的样子，陆清圆又捂着嘴笑了，眼睛都弯了起来，“开玩笑了，你别紧张。”
“好，好。”陈晏生退到一边，欲盖弥彰地说，“那我就先上楼了。”
“既然休息不好，就少加班，等身体舒服一点再把工作补上。星云科技不是不顾员工健康的公司。”陆清圆礼貌地挥手，“陈先生，晚安。”
这是第二次陆清圆对他说晚安。
陈晏生回到家时还想着刚才的细节，陆小姐其实是很温柔知礼的人，或许是因为学大提琴的原因，气质很好，实在和办公室茶水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不相符。
或许是因为意外遇到陆清圆，又想通了工作上的那些郁卒，陈晏生心情好了很多，本以为会因为失恋而失眠，但他喝了点酒就睡了，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