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悦看向晨曦雪,掩嘴轻轻一笑,说道:“雪儿姑娘不拘小节,又有杨公子如此深明大义的主人,旁人羡慕都来不及,哪里还会取笑她。”
说着,还一一向众人行了礼,她举止文静大方,全身上下都透着大家闺秀的风范。
在钱悦优雅的衬托下,晨曦雪仅剩的一点女子形象都已灰飞烟灭。
晨曦雪不是不懂规矩,只是她无拘无束惯了,自然不喜欢那些繁文缛节。
“钱姑娘真是人美嘴甜,不知可是许配了人家。”晨曦雪这话是对着钱悦说的,目光却落在了朱楠身上,还是一副绕有兴致的样子。
朱楠看她这副模样,就已猜中她的小心思,不悦地撇过头去,不再看她。
钱悦含羞地摇了摇头:“还尚未许配人家。”
“那你得小心了。”晨曦雪拉过钱悦,在她耳边嘀咕道,“同为姑娘家,我才好心提醒你的,为了安全起见,你还是离我家公子远些的好。你别看他温文尔雅,仪表堂堂,其实这些都是假象,他为人好色成性,曾经三番四次的诱导我做他的通房丫鬟,好在我宁死不从,跟他抗争到底,他才放弃了那龌蹉的想法。”
钱悦一副难以置信地看向朱楠,脚下默默地往后退了两步。
晨曦雪的声音虽不大,但他们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我如今才知道,原来在雪儿的心目中,我也能称之为温文尔雅,仪表堂堂。”朱楠大声笑道,随即带着质问的口气问道,“只是,不知是谁三番五次想爬上我的床,想做我的通房丫鬟,被我拒绝后,就怀恨在心,还到处坏我名声?”
他说地有模有样,那认真的神情足以以假乱真,好像晨曦雪真的勾引了他似的。
晨曦雪急了,怒道:“我什么时候爬过你的床啦?”
“我这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眼看着两人又要吵起来,刘公公赶紧岔开话题,他看向钱悦,问道:“不知钱姑娘家里都还有些什么人?”
钱悦看着刘公公,摇了摇头,眉间立刻浮现了一抹让人心疼的忧伤,她低声说道:“我母亲在两年前就已病故,我既无兄弟也无姐妹,如今可谓是孤身一人,无依无靠。”
刘公公心疼地将她拉到身旁坐下,又问:“那你今后有何打算?”
“还能怎样。”钱悦迷茫地低下头,两行眼泪又涌了出来,她哽咽道,“如今我已无父无母,也只能回去投奔开布庄的表叔父了,从此寄人篱下。”
刘公公忍不住叹道:“又是一个可怜的孩子。”
“我也很可怜的,怎么就没见刘管家您可怜可怜我。”晨曦雪朝刘公公哼了一声,不满道,“从小到大,我只有爹没有娘,我娘生了我就死了,我连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可是从来就没有人会可怜我没娘。”
她爹总说,有爹就够了,要娘何用。虽说没娘她也能从襁褓中的婴孩长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虽说有婉情姑姑的细心呵护,虽说她衣食无缺,但她内心深处,还是深深地渴望能见到娘亲一面。她要将娘亲的样子刻在自己心里,把被娘亲包住的感觉烙在自己的脑海里。其实,她真的很想亲口喊她一声娘亲,只可惜,她这辈子都没有这个机会了。
晨曦雪无心的一句话,让朱楠的心口被狠狠地揪了一下,晨曦雪近十七年来的生活他竟一无所知,她看似无忧无虑,原来她和他一样,从小便没了娘。
他是先皇第二十六个儿子,也是最小的儿子,先皇因老来得子,极为高兴,她的母妃因此从杨美人跃身成了杨妃,只可惜她红颜薄命,没几日便撒手人寰,弃他而去。
四岁那年,父皇去世,他还是个不懂世事的孩童。当时朝野上下一片混乱,各方藩王蠢蠢欲动,除了四皇兄,根本就无人记得宫中还有个四岁的小皇子。
当时,还身为燕王的四皇兄,全然不顾建文帝朱允炆的反对,执意将他带入燕王府抚养。皇兄对他疼爱有加,待他与其他兄弟又是不同,皇嫂更是视他如子,凡是与他相关的事都是亲力亲为,即使她贵为皇后,对他的事依然上心,不让它受半点委屈。
他虽从小就无父无母,但皇兄皇嫂尽他们所能,弥补了他这一缺失。
也正因此,他从不忤逆皇兄的意思。
“我连爹娘是谁都不知道。”少秉埋头玩着地上的石子,幽幽地说,“我也不知道我的亲人在哪,如今他们是否都还健在。”
少秉的话,让大家都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洞中瞬间变得无比安静,只有洞外那仍旧下个不停的暴雨在四处喧哗,整个世界仿佛都浸泡在了这场大雨之中。
没人发现,一直站在洞口的段之寻,此时竟如一蹲石象般一动不动,他眺望着远方,任由洞口的雨水溅湿他的衣摆。
相对于他们而言,他至少过了二十年父母双全的日子,可又有谁知道,这二十年来,他从未有过家的感觉,全家人也从未吃过一次团圆饭。
他有爹有娘,但他们之间也仅仅是他的爹和娘而已。
过了辰时,天空仍旧阴沉一片,还刮起大风,风从洞口呼啸而过,留下凄凉的风声还在洞口徘徊。
大雨将空气压出了一丝冷意,大家都围在火堆旁边烤衣服边吃着点心。这时,晨曦雪从马车里拿出了两只烤鸭,这是她昨日去破庙前吩咐少秉买的。
她将烤鸭放在火边煨热,再分成数块给大家食用,吃到最后,她竟连满手的油汁都不放过,将十根手指头舔得干干净净。
坐她边上的朱楠摇了摇头:“你真的不该叫姬雪,应该叫饥饿。”
晨曦雪呛声道:“你也不该叫那什么杨木涵,应该叫羊肺,说的都是废话。”
她意犹未尽地对着地上那几根被丢弃的鸭骨头舔着嘴唇,那放光的双眼,让人不得不怀疑她会将那堆骨头一并给吃了。
朱楠实在是看不下去,将他手中啃到一半的鸭腿递到晨曦雪手里:“这鸭腿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