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未至，人已归。
剑郎君清风斩了那看守的数人，将木长老掳回本就轻而易举。
踏着微寒的夜路，众人便依着约定，前往了春风化雨楼，这段归途依旧要由清风护送。
即便这里已经是寒叶城的边境，离春风化雨楼并不遥远，但明月一行人在此被袭，本身便能够说明许多问题。
“楼主应该还在闭关。”
流萤沉默着，隐约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若是自家楼主宛若平时镇守寒叶城，这些所谓的正派弟子又哪里敢接近寒叶城一步，更何况是袭掳自家姑娘。
对于春风化雨楼内出了细作，众人已经没有怀疑，但究竟何人能够做到这种地步，却是一个问题。
归途的路上，没有谁提起刚才的事情。
木长老不在现场，自然不曾知晓。
流萤永远也不会提起，只是偶尔看向清风的眼眸间，透着些恨意。
意外的是，当事者的本人，清风与明月却很淡然，仿若刚才的羞辱与讽刺从未发生，好似遗忘了所有。
又是一天行程，走走歇歇，归速有些缓慢。
木长老丹田被废，修为几乎全散，自然境界不再，流萤重伤未愈，也走不快。
直到众人来到边城小驿，买了一辆马车，才终于能够正常赶路。
车厢中，明月止住了流萤，接过了茶壶为众人倒茶。
清风这才见到了她被墨云儿毁掉的左脸，满是血痕，显得颇有些可怜。
“不用纱布遮一遮？”
清风开口问道，却是让众人有些诧异，这是几人自相遇以来，罕有的普通对话。
木长老不晓因果，不以为然。
流萤沉着脸，脸色有些沉戾。
明月微垂着眸子，没有自以为是的认为清风是在关心她，只是简单告知了两句。
“没有太大必要，而且暂时也没有纱布。”
显然，作为修者要远比凡人便利许多，这一点在伤势的恢复上也是如此。
哪怕是脸颊之上颇有些骇人的伤疤，只要寻到颇为灵妙的丹药，便能够让肌肤恢复如初，而那些驻颜丹与愈伤散的品阶都很低，也很容易寻到。
以明月的身份，回到春风化雨楼自然会得到极好的治疗，无需在意这些小伤。
至于之后的半句回答，是明月对清风做出的解释。
她不明白这位剑郎君清风为何会这般询问，但想来应该有他的目的，既然如此，最简单而准确的回答，便不会出错。
没有纱布，所以无法用纱布遮住脸颊。
明月的回答很是小心，让人挑不出错，即便是清风也不好找太多的麻烦。
“那就转过去，太难看。”
他看了一眼明月，似看着明月那半张被毁的脸颊，捧着的茶都变得难喝了些。
言及此，流萤的恼意与杀意有些难以抑制，即便是沉默了许久的木长老，看向这位救命恩人的目光都颇有不善。
明月点了点头，算是应承，化解了这份冲突。
既然她肯听话，清风便不好再找麻烦，流萤与木长老也不能僭越多言。
车厢内有些沉默。
清风也没有再看偏过头的明月，刻意倚着车厢闭目养神。
谁也不知道的是，在这些对话之前，他看了明月许久，甚至有一瞬间的怔神，这是他数百年修炼岁月，都未曾遇见过的困扰。
这个叫做明月的小姑娘，其实很好看。
所以他不敢多看。
……
……
有了马车，行程快了许多。
从边城小驿到内城的春风化雨楼，只用了七个时辰。
寒叶城内城并不寒冷，较之城外的桑木，反倒多种了许多梧桐与芭蕉，哪怕春寒之时，依旧透着暖意与碧翠的油亮。
春风化雨楼也不是楼，而是一处很大的城内城。
像是一处园林，像是一处王宫，但它确实又是一处宗门。
雇佣的马车无法进去，也不需要进去，得知明月归来，自有无数侍女与侍从前来迎接，并且告知于她。
“楼主今夜才能出关。”
明月点头了然，示意知晓了这些，便开始安排众人修养治疗。
流萤的伤势太重，需要好好调养一番，木长老修为被废，也需名医诊治，看看是否有回旋的余地。
同样她的伤情也不算太好，需要及时调息，同时处理脸颊的血疤。
“清风公子，您先在落雨阁歇息一夜可好？”
明月犹豫的问道，虽不知这位剑郎君究竟有何企图，但好在义父今夜就要出关，总能做些决断。
她自然明白，这位剑郎君所做的这些事情，必然是在图谋春风化雨楼，只是不知出于何种目的，是敌是友。
清风没有回答，但踏出了脚步，跟随引路侍女而去，算是默认。
见到如此无礼的清风，即便是木长老也已经心生不悦，知晓明月之前所受屈辱的流萤，眼眸间更是有些煞意。
“姑娘，不若等楼主出关之后……”
明月止住了流萤的话，眼眸中隐约猜测到了什么。
经过这长时间的冷静，她也大致了解到了一些事情。
原来这位剑郎君看似狠厉孟浪，宛若个淫佞小人，但或许都是演出来的，只是再好的演技，也会有些许破绽。
比如马车之上时，清风大多数在闭目养神，心态极静。
他没有看向她，也没有看向流萤，显然对于女色并不是真的在意，更重要的是，他净神的气息太稳太平和，像是入定高人。
这等人物的心性必然极高，就像是佛道一脉的大修，往往不会为外物所乱，如风岚拂井，水波不兴。
太过优秀的人，有时刻意伪装卑劣的小人，却终究难以掩饰自身的气度与尊贵，这是一个很致命的破绽。
哪怕是在优秀的演技，也很难抹平这种经年累月所产生的习惯。
“莫要再说这种话了，我还欠他两个承诺，总不好言而无信。”明月沉默了片刻。
“况且一切总要等义父出关再说，我的态度不应该代表春风化雨楼的态度，只有义父才行。”
流萤与木长老自无多言，他们从以前就很清楚，自家姑娘并不喜欢春风化雨楼，也没有兴趣继承这无数人觊觎的滔天权势，所以不愿自身的意志影响春风化雨楼。
但明月极是尊敬义父明昊，所以也不会从春风化雨楼脱离，哪怕总是因此被世人辱骂，当做异邪妖女。
再嘱两三事，众人各自离去。
明月也向着与清风不同庭院走去，只是离开之时，望向了落雨阁的方向。
“话虽如此，这人可真是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