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藏不住的热切眼神，轻轻撞在一起的胳膊，趁着人不注意偷偷碰一下互相的手。
哪一桩，哪一件，不是当年他对江柚做过的，更过分的都有。
时光荏冉，他早就过了十八岁，但他望着对面那的男生女生，就好像看见了当年的自己。
江柚愣了一愣，也停住了脚步，抬头看着陆应淮。
陆应淮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说道：“我其实有点嫉妒他们。”
江柚咬了咬嘴唇，心里不是一点不明白，嘴上却问，“嫉妒什么，两个年轻学生有什么要你嫉妒的。”
陆应淮笑了笑，“我也说不清，但就是觉得心里酸。”其实这两个年轻人有过的，他跟江柚也曾经都有。
那满怀热切的爱，他跟江柚不仅不输，还要更甚，但还是嫉妒。
也许是嫉妒他们还如此无知无畏，没被现实阻挡磨弯过背嵴，没被逼到过悬崖却又无处下坠。
陆应淮叹了口气，他轻轻把江柚抱进了怀里。
郁郁葱葱的梧桐树下，他们搂在一起，彷佛不是在衡山，而是在当年的银杏公寓旁边。
江柚敷衍地挣扎了一下，就任由陆应淮抱着了。
她听见陆应淮说，“我有时候确实羡慕那些十**岁的学生，但要让我选，我还是会选现在。因为只有现在，我才能更自由地做我想做的事情。”也爱我想爱的人。
江柚从他怀里抬起头，分明陆应淮后半句没说，但她却在一瞬间心领神会。
还是学生的时候，确实心中无畏，好像什么也不怕，等到真的进入社会，才能明白处处是峭壁悬崖。
她难得没跟陆应淮唱反调，静静地让陆应淮抱了会儿。
直到身边的过路人一个接一个地看过来，江柚才经不住面薄，轻轻推了下陆应淮。
“别磨蹭了，回酒店吧。”她低声道。
陆应淮也没坚持，顺从地松开了手。
两个人并肩走在小路上，脚下踩着梧桐的叶子，两道影子本来还隔了点距离，但不知不觉，就又贴到了一起。
回到酒店，江柚迫不及待想洗个澡。
刚才一路散步回来，她微微出了点汗，头发都贴在后颈。
但她拿了睡袍进浴室，却发现淋浴头坏了，不出水，她哪怕开到最大，也只是滴滴答答。
她不死心地又试了几下，还是一样的结果，只能穿着浴袍出来，对陆应淮说，“咱们可能需要让前台换房间，浴室的淋浴头坏了。”
这倒也不是个大事儿，就是麻烦了点。
江柚跟客房服务打电话的时候，陆应淮顺手把他们的行李又整理了一下，方便待会儿移走。
客房服务生来得很快，是两个年轻的小姑娘，检查过浴室的情况以后，止不住道歉。
江柚也没想为难人，“没事，换个房间就行，时间不早了，我要早些睡了。”
但那个高马尾的服务员却面露迟疑，“小姐，我们现在只剩下一间江景套房了，跟您这间一个楼层，配置也一样。但那是个大床房，不知道您介意吗？”江柚瞬间领悟了。
她住的这一层总共就几个套房，她这间是双床，隔壁却是大床，也就是她要跟陆应淮同床共枕。
她飞快地扫了陆应淮一眼。
陆应淮直挺挺站在那儿，脸色没什么变化，也看了她一眼，说不出在想什么。
她有点犹豫，“没有别的房间吗，规格差一点也行。”
两个服务员很为难，“最近是旺季，剩下的就是一个单间了，住不了两个人。实在是很不好意思。”
两个小姑娘皱着脸，大概也是刚毕业，脸嫩生生的。
江柚要真铁了心想解决，也可以去联系别的酒店，但是她思索了一会儿，心想矫情什么呢。
她跟陆应淮又不是没一张床上躺过，露营也睡过一顶帐篷，现在为一张床闹别扭，多少有点麻烦，实在不行让陆应淮打地铺。
“那就这样吧。”她开了口，“麻烦换那个江景房吧。”
两个客房服务员都松了口气，立刻说好。
十分钟后，江柚跟陆应淮换去了隔壁的6003。
这个套房比他们之前住的那个景色要开阔一些，落地窗外就是淞浅江，如今是晚上，江上依旧星火点点。
客厅衣帽室都有，偏偏不知道为什么，卧室就一张大床。
江柚在室内扫了一眼，望见瓶中的玫瑰花，很怀疑这其实是蜜月套房。
但她现在也顾不上这许多了，住都住了。
她拿起浴袍，重新进了浴室。
浴室里水声哗啦啦地响着，隔着一层磨砂玻璃，传到陆应淮的耳边。
这水声像抚人清修的杂音，何况陆应淮本就不是个参禅的僧人。
他坐在沙发上看杂志，介绍风光的地理杂志，但杂志上的湖光山色都入不得他的眼。
他的眼前水波一样，晃晃悠悠浮现出江柚的那双唇，饱满，柔软，沾了水珠，从唇珠一路滑到锁骨。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柚洗完了，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出来。
陆应淮从沙发上抬起头，看似平静地望过去。
江柚在吹头发，夏天的睡袍本就轻薄，柔软的丝质，晃晃悠悠的一条腰带，轻易勾勒出一把细腰。
睡袍不算短，只露出两截细白的手腕和脚踝，但就是这样吝啬展露的一点皮肤，反而有种端庄的美感，撩拨人一探究竟。
陆应淮的视线落在江柚的后颈上，被浅粉色的丝绸衬着，柔白的一截细颈，像天鹅一样，脆弱又漂亮。
他曾经很多次地摩挲过，在那新雪一样的皮肤上落下齿痕。
此时江柚若是回头，应该会被陆应淮的眼神吓到。
在灯光昏暗的室内，那是像捕猎者看着猎物一样的眼神。
但江柚没有，她低着头，挖了点面霜，细腻地抹在脸上，嘴里还在催陆应淮，“你也快点儿洗澡，别磨蹭，待会儿打扰我睡觉。”陆应淮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他的视线在江柚的背影上又勾连了一会儿，这才放下杂志去了浴室。
虽说有了心理准备，但真跟陆应淮睡在一张床上，江柚心里还是有点别扭。
屋子里的灯大多都熄灭了，只留下桌上一盏小小的暖灯，气氛一旦黑沉下去，别的五感就会变得格外敏感。
江柚就能闻见陆应淮的洗发水味道，不是酒店准备的，是他自己的，清新的柑橘味道，混着一点苦橙的气息，是一种和陆应淮平时不太像的明朗香气。
江柚自己身上也是这股味道，她用的也是陆应淮的洗发水。
两个人中间虽然隔着点距离，身上的香气却在空气里缠绵勾连。
江柚心不在焉地看着腿上的剧本，其实压根没看进去几个字。
她知道陆应淮在旁边看她大四拍得视频。
张楷歌这人是真的不仗义的，今天在吃饭的时候，真把她从前拍的那个短视频发到了陆应淮的手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