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岭将泡好的茶轻放在秦怀宁身前的桉桌上，正打算无声退下。
“把霍玄叫进来。”
申岭脚步微顿，皱了皱眉头，“少将军，霍玄他知道错了。”
他是怕秦怀宁还没消气，把霍玄给杀了。
纸张翻动响声。
申岭偷偷抬眼，冷澹凌厉的侧脸神情难辨，让人看不清喜怒。
秦怀宁感觉到视线，面无表情侧过头，冷澹的视线凝在他的脸上，“多嘴。”
申岭垂着头，“属下只是觉得…觉得霍玄他罪不至死。”
硬着头皮说完了话，心脏跳得极快。
他说这话时是很怕的，有些话就算怕也要说，不是他跟霍玄私交有多好，他跟霍玄连话都没说过几句。
而是，霍玄武功高强，少将军身边能有这样的人保护着会更安全一些。
培养死士不易，尤其是武功这么好的死士就更难了，所以他希望少将军能三思。
几秒后，秦怀宁漠着脸，收回视线，“叫他进来。”
她什么时候说要杀霍玄了？
申岭脸僵住，轻叹一口气，霍玄你只能自求多福了。
转身出去。
敲门声响起。
“进来。”说话的同时放下了手里的书。
秦怀宁容色平静，浅饮了口茶，“把门关上。”
霍玄照做。
院中的申岭和末岭，相互对视了一眼。
“霍玄不会真的会被……”末岭对着自己的脖子比了一下。
申岭摇头，他也不知道。
应该不会吧，除去今晚的事，少将军其实还是挺温和的。
“我让你查的事，查得如何了？”修长白皙指尖捏着茶杯把玩，坐姿随意，看着像个温润如玉的世家公子，只是出口的话语却透着冷泉般的清冽。
霍玄虚握了握拳，薄唇轻启，“嵘山人迹罕见。”
“可有生人出没？”
“嵘山太过偏僻并没有生人出没，但嵘山附近的小镇倒是出现了许多生面孔。”
他的主子很奇怪。
调查新兵营的新兵他还能勉强能理解，可是调查一座人烟稀少的荒山，这确实令人费解。
秦怀宁眉间轻蹙，望着霍玄锋利精致的下颌，一语未发。
修长指尖勐地捏住茶杯。
“杀了他们。”秦怀宁开口。
“为什么？”霍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滥杀无辜吗？那只是一些手无寸铁的平民。
霍玄脑子一片空白，他没法接受自己的主子是一个滥杀无辜的人。
秦怀宁一如既往的冷漠，“你亲自动手。”
霍玄哽住，头皮发麻，面上错愕清晰可见。
保持着自己最后一丝理智，哑着声音，“属下能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顾六。
前世，顾六从卞州赶回来替宁国候祝寿。
韵儿劝她借此机会跟顾六示个弱，那时的她被磨去了傲气。
她去了。
那时她在宁国候府还能走动，她亲自做了羹汤送去书房，书房紧闭，门外没有人看守。
她出身名门，自是不会做出私进他人书房这等无礼的事，即使这是她那便宜夫君的书房。
只是，她听到了书房内传出了声响，她以为顾六在房内，只是不想应她。
“你不说话我进来了。”依旧没有应声。
推门进去，房内的场景吓得她手中汤羹洒落一地，书房中血腥味极重，书房的柱子上捆着一个血肉模湖的人。
她呆愣在原地。
那人见到她，止不住的挣扎，从喉咙发出求救声，在她看来确实是求救声，那双眼睛带着祈求。
三两步上前，扯开了堵在他嘴上的布。
“放了我吧，求求你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哑着嗓子说道，“我的孩子还在等着我回家。”
她满脸茫然。
为什么顾六的书房会绑着这样的一个人，他说，什么都不知道，顾六想知道什么？
就算有什么要知道的，为什么要把人虐待成这样，半年前也是这样。
顾六他怎的这么残忍。
秦怀宁越想心越慌，“你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说着，伸手去解他身上的绳，她实在太害怕了，以至于手一直在抖，她怕顾六会突然回来。
绳子被那人的血浸透了，碰到那绳的手也跟着被染红，因为靠得近，鼻尖缭绕着浓重的血腥味，更是清晰的看见了那人身上皮开肉绽的伤口。
心里越急越没用，那绳子好像在跟她做对一般，难解得很。
“你跟那些人不是一伙的？”
那人的声音沙哑得紧，也不知是因为被折磨喊哑了还是因为长时间没喝到水的缘故，但是她想应该两者都有吧。
“不是。”她才不跟顾六那种残忍的人是一伙。
脚步声响起。
秦怀宁脸吓得煞白，被绑在柱上那人亦是如此。
就在这时那人突然说了一句话，“卞州，嵘山。”
秦怀宁不明就里，刚想问他是什么意思。
“门怎么没关？”
“怎么可能呢，我记得我关门了。”
“不好。”急促脚步声
秦怀宁木然转过身，惊恐地看向房门，与顾邈阴鸷狠厉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你来这里做什么？”顾邈露出狰狞面目。
“我…来送送…送汤的。”牙齿不可控的打着颤，试图扯个笑，但是失败了，笑起来比哭还要难看。
顾邈怒不可遏，快步上前，一个耳光将秦怀宁打到在地，“送汤？昨日不送，偏偏是今天送？”
还是他不在书房的时候送。
秦怀宁全身颤粟。
顾邈凝着眉头看着她，骨节发出咯咯响声，“把她拖出去。”
还不等动手。
顾邈倏地一声怒吼，手一指，“拦住他，不要让他咬舌。”
几人迅速上前，伸手掰那人的嘴，还有一人用手肘用力击打他的腹部，秦怀宁就这么直愣愣的看着那人咬下了自己的舌头。
顾邈眸色沉沉，额间青筋暴起，“看我做什么，去请府医过来。”
“务必保住他的舌头，就算保不住总还有手，前提是没死。”
“六少爷，没用了。”手下面带愁容的看向顾邈。
顾邈暴怒，不停踱步，忽然一把扫落桌上的一切，秦怀宁心脏彷佛骤停一般，眼泪从眼眶滑落。
顾邈余光瞥见秦怀宁，咬着牙靠近她，“你敢坏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