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有人不完全相信舆论的力量可以扭转乾坤，可是却不能小瞧它。
否则他必将输在自己轻视的东西上。
这件事本来就很受关注，直播间涌进来的人呈指数上升的趋势。
这些人本来就对这件事有着极高的兴趣，而在舒沐娴的操作之下，这些不知道真相的人已经拉满了内心的期待值。
他们不想被敷衍，也不想被随便一个什么理由湖弄过去，对这些人来说重要的不是“闭嘴”，而是将真相摆到台面上来。
研究室那些人做的反应恰好触碰到了他们心中每一个雷点，可以说，所有会引起更大愤怒的事情都被研究室做过了，现在舆论呈一边倒的趋势。
“小心一点说话，”舒沐娴悄悄提醒夏泽，“研究室那些人里面一定也会有人意识到他们之前的决策出现了错误，就算研究室不动手，他们的那些顾客也会去找专业的公关团队来应对这次事件。我们必须谨言慎行，防止舆论反扑。”
专业的团队肯定掌握了多种应对措施，他们下手也会比舒沐娴他们这些没有经验的人更得心应手。
不过舒沐娴他们也没有什么好害怕的，正如舒沐娴告诉他们的那样，他们做过的每一件事都无愧于心，说出来的话也没有谎言。
身正不怕影子斜，任凭那些人再怎么颠倒黑白，他们身上无懈可击，脏水泼上来也挂不住。
林楸景的模样还是乐呵呵的，好像真的只是平常的探险主播带着大家看看什么新奇诡异的地方一般。
可是他摄像头所照之处露出来的景象却比任何一个探险博主的经历都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直播不知道能存在多久，大家想看什么发在弹幕里，咱们尽量多看点东西。”林楸景调转了摄像头的角度，让研究室的景象更多的暴露在镜头之下。
“为了防止有人说这是伪造的场景，我们来确认一下这里的地址，”他抬手就确定了定位，只不过加上定位之后林楸景也不认识这里，“我不认识这个地址，你们看看吧，我只能保证我做的一切都是真实的没有进行任何别的加工，大家自己判断吧。”
研究室里面的材料，各种机器设备，还有那间最关键的房间，一切都被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切肮脏都被翻到了台面上来。
林楸景这边的直播被掐断的时候大家已经看到了太多东西，任何人在看见培养罐里面的沉睡的人的时候都会觉得心中发麻，那是看见生命被如此轻贱之后产生的复杂情感。
李小茹从事件一开始就在关注，也是最早觉得视频有问题的那些人之一，别的人还在围绕着视频展开研究的时候她就发现了别的东西。
视频里面不经意间露出来的窗外的景象让李小茹觉得很是眼熟，她觉得自己似乎见过类似的地方，可是一时间也忘了是在哪里见过。
可是外面草坪上那些特别的、在这个季节居然还开花的植物让李小茹很是在意。
这个地方不在她所在的城市，她印象中也是在另外的视频里见过，只不过此刻突然让她去回忆她还真不记得是哪个视频了。
不记得没有关系，手机上会有浏览记录。
她翻找了自己看过的短视频长视频，终于在其中一个视频里面找到了类似的花。
这些花一半粉红，另一半却是蓝色，同一捧花上开出来了两种颜色，让人觉得很是特别。
她问过自己爱好养花的同事，他一眼就看出来这是绣球花。
“绣球在酸性土壤就会开蓝花，每年都会有很多人在绣球开花前利用绣球的这个特性给花调色，这个应该是调色的结果。”
此时李小茹还不知道她的这个发现将会给后来定位医院的位置提供怎么样的帮助，她只是将这个发现牢牢记在了心里。
很多人都在弹幕里问问题，还有人好奇林楸景的身份，怀疑他是否也是这个研究室里面研究的产物。
可惜林楸景并不是。
他倒是还有自己之前生活的记忆，可是这个时候和家里人联系恐怕会给家人带来麻烦，他们都没有露出面孔和任何暴露自己真实身份的东西。
对于涉及到了隐私的问题都被林楸景巧妙推脱了，他在游戏里面少说也当了好几年的副会长，和别人打太极的技巧可以说是炉火纯青，提出来问题的人也不禁就被林楸景说出来的另外的话题带偏了。
研究室里面其他的东西都可以说是伪造出来的拍摄现场，此时网上已经有人在引导风向，将这件事包装成一次大型整蛊，希望人们相信这是人表演出来的故事，而这些出现在视频中的场景也是提前安排好的。
可惜林楸景手上还有别的东西。
合同上白纸黑字，这是一份非常正式的合同，可惜涉及的内容是违法的，上面详细写明了双方交易的内容和义务，最有意思的是上面盖着的章。
公章都有登记备桉，这是不是真正的章自然会有人能够验证，有人已经认出来了这是什么。
“你们不觉得这很像安教授的……”
“是安杰明吧，我也觉得，他像是会做出来这种事的人，不是早就有他手下的学生匿名举报他用活人做实验吗。”
“如果是安杰明的话那就好玩了，他可是很有名的。”
“不要乱说话，造谣是违法的。安教授对我们学生一直很好，你们什么学历就在这里胡说八道，笑死人了。”
“楼上当自己是天才眼镜狗吗，还问学历，你有高学历也是高学历护狗宝。”
李小茹在这个时候把自己收集到的关于绣球花的信息发了出来。
林楸景没有看到绣球花，研究室的人反应可不慢，虽然在这上面是有点傻，可是一旦意识到不对劲，回来的速度也很快。
林楸景根本没有逃跑，而是在研究室里面等着，他的直播早就被中途掐断了，如此他倒是松了一口气。
直播被掐断就证明他们还是心虚，自己终于触及了他们最痛的点。
而他等在这里，研究员们破门而入的时候他正懒洋洋地坐在旋转皮椅上转来转去。
他没有反抗，被人从后面反剪双手，李星压着他的脖子将他的脸摁在了桌面上，即便是这样林楸景还是嬉皮笑脸的。
“你们这椅子挺不错的，一会儿给我发个链接呗？”
回应他的是更用力的手。
李星被这个人耍得团团转，本来就很不爽，这下更是心里憋着一团火，林楸景刚刚说的话是在这团火上又浇了油。
“老实一点！”
他用力掐住林楸景的脖子，其他人分散在各处找了，可是这里只有林楸景，完全没有另外的人的影子。
“跟你在一起的人呢？”李星恶狠狠问道。
林楸景这个时候倒是不说话了。他倒是觉得这样的李星很是有趣，看着这个原本高高在上评价自己“制造出来的人类”的人此刻无能狂怒，林楸景多少在心中有点痛快。
他在自己面前摆出来一副造物主的模样，口气如同自己在这个研究室里面不亚于创世神，如今这个伪装神明的人因为林楸景不肯回答他的提问而涨红了一张扭曲的脸。
这怎么不叫人觉得有意思呢，简直有意思极了。
“跟我在一起的人你是找不到了，他们你就别操心了，你们还是想想自己要怎么办吧。”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就闭口不言，任凭李星再怎么愤怒，他也是一样不再张口，连一声痛呼都没有发出来。
夏泽他们能去哪里，他们当然是去找更重要、更有力度能够证明研究室的恶行的证据了。
研究室要处理“失败品”肯定也要保证自己的安全，不能被别人发现，长距离的运输会提高风险，所以这个处理的地方恐怕不会距离研究室太远。
这样的地方还要能够保证私密性，这种地方不太多。
在他们拿到的手机里能找到一些消费记录，也能从上面分析出来一些东西。
他们利用地图定位了几个地方，夏泽现在就是在和舒沐娴依次排查。
“等等，这个地方地图上好像没有。”舒沐娴叫住了夏泽。
她的记忆力要比夏泽好很多，为了防止被定位他们将所有可疑的物品都留给了林楸景，此时两个人完全靠着舒沐娴的记忆力在行动。
这个地方是个很不起眼的锅炉房，大概是在给哪里供热水的，烟囱里一刻不停地往外冒着烟雾。
而舒沐娴正是觉得这里的烟雾不对劲。
“我觉得锅炉房里面往外排放水蒸气的话应该不是这种烟吧？”
确实不应该是这样，而且这里的规模也太小了，夏泽和别人打听了一下，这里周围的人都说没来这里打过水，也没见有什么人在这里出入。
“都是一阵一阵的，”邻居说，“有时候来个车，车上卸下来些塑料箱子什么的，都封得严严实实，然后这里就烧起来了，要说烧开水，那还不如说这里就是为了烧那些箱子呢？”
看来他们找对了，要找的就是这里。
夏泽紧接着问道：“那今天这里来人了吗？”
邻居一拍大腿：“来了，怎么没来，你看那黑烟，一来这里的空气都不好了，我孙子闻了一个劲咳嗽，真是晦气，倒霉东西。”
她拉着夏泽的手：“你们是不是环保的，来查这里了？快点查吧，谁知道这是什么黑心厂子！”
总算告别了邻居老太太，这里的人大概也去追查林楸景了，倒是给夏泽提供了便利，这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什么阻碍。
这里基本上没有什么东西，只在最里面有一个焚化炉。
要感谢研究室里的高科技，连焚化炉都是自动化操作的，这里没有一个人，大概也是害怕一旦调查起来，这里首当其冲，谁在这里估计就要变成被推出去顶罪的替罪羊。
夏泽试了几次想把机器停止，可是这上面使用的文字是他看不懂的外语，而这个时候舒沐娴忽然不说话了。
她不是不想说话，而是说不了话。
自从进入这里之后舒沐娴就感觉自己越来越虚弱，似乎受到了什么影响一般，可是她仍旧强撑着自己不露出丝毫疲惫，只为了不要让夏泽分心。
事情已经走到了最后关头，没想到还是在这里撑不住了。
她努力使自己保持清醒，轻轻在夏泽耳边提示道:“先去按左边的红色按钮，按三下，然后点操控屏幕上的绿色按键，输入框里输入上面的第三条指令。”
夏泽依照她的话做了，机器果然停了下来，可是留在里面的东西还是没有出来，恐怕需要有人爬进去才能拿出来。
这个时候舒沐娴却不同意夏泽进入冒险了。
“万一这是个陷阱，你进去之后有人在外面把机器启动了，你就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夏泽不敢再继续和舒沐娴争论，他听出来舒沐娴语气中的疲惫，再争论下去只会浪费舒沐娴的精力。
周围没看到什么能用的东西，最后还是舒沐娴决断:“直接把机器拆了吧。”
他们拆出来的这些东西堆在地上，最后从里面滚出来了几个没有被完全烧化了的盒子。
塑料盒被焚烧后发散出来的气味很是难闻，这股味道恐怕就是那个邻居老太太孙子咳嗽的原因。
“看来就是这里了，”夏泽说道，“我们打开看看吧。”
即便是被烧得不成样子，这个塑料箱子依旧很难被打开，可以看得出来研究室的那些人在对待这些箱子里面的东西的时候是有多么谨慎。
他们居然也在害怕这里面的东西被人发现。
“不，”舒沐娴说出来了不同的观点，“与其说他们这样做是为了掩人耳目，不如说这些人是在害怕里面的这些‘失败品’跑出来。”
他们一遍自诩是在进行科学的实验，为了科学可以放弃自己的心理，突破伦理的限制；而另一边连他们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谎言，深深害怕着这些本来不应该存在的科学产物跑出来危害他们的安全。
这些人的阴险和肮脏本质在这里被暴露无遗。
说白了，这也不过就是一群得志小人，一群有点智商的犯罪者。
“现在我们要怎么办，你想要报警吗？”夏泽问道。
舒沐娴好像笑了一下，她小声而又平静道:“报警吧，就说我们在这里发现了尸体，不过在报警前，我们最好让别人也知道这件事。”
最好让别人把这件事和林楸景的直播联系起来。
那个邻居老太太看上去就是散播这件事的良好人选。
当她看见箱子里面那些扭曲的人类尸体的时候，她差点吓出心脏病来，那些真的还能算是人吗？
除了一点点人的模样，那些箱子里面的尸体简直就是一个人类变异出来的怪物。
残缺的身体，长出来的多余的肢体，还有覆盖着各种异常鳞片的皮肤……如果这也算是人类，那么她之前几十年算是白活了。
这在她的眼里就是妖怪。
这里有人在焚化炉里烧死妖怪！
不要小瞧新闻轶事在老头老太太之间的传播速度和能力，这件事在警察赶来之前就传遍了这里老太太的交际圈。
这些老年人未必知道网上传得沸沸扬扬的事件，可是他们家里都有年轻人，他们知道得很清楚，也很关注这里的桉件进展。
这个时候突然听说了这么一件事，谁心里不会起疑呢？
只要有一个人将自己的疑点说出来，就会有人继续深挖下去，集体的力量是无穷的，人的联想能力也是无穷的。
这两件事本来就是一件，如此联系起来竟然一点也不勉强，而且更加能够解释为什么研究室里的人要做这种事了。
“能不能合理怀疑他们被抓去就是为了当小白鼠，被用来做生物实验啊？”
“也有可能是在非法采集他们的基因之类的，用来进行研究。”
“别可能可能的了，我大胆说，那些被焚烧处理了的东西说不定就是用这些人的基因做出来的试验品，只不过实验失败了，这些就被处理了而已。”
“不行，太恶心了，我看了那里的照片，那就是怪物吧，弗兰肯斯坦一样。”
“还有人没去看最新挖出来的线索吗？好像能确定研究室的位置了，有人说那个研究室和这个焚化炉的距离不远，简直是一个前院一个后院的距离。”
绣球花确实起了作用，种了这样多绣球花的地方毕竟还是少见，而半粉半蓝的调色失败绣球花就更惹眼了。
让各个地区的养花爱好者看一看，基本就能推断个八九不离十，而这个被推断出来的地方也很耐人寻味。
“那医院的地址岂不是也在附近，这不就串起来了？”
“那栋楼的所有权在谁手里啊？”
“更说得通了，安杰明本来就是研究遗传基因学的，他能做出来这种事我不意外，科学家总是会有点疯狂。”
事已至此，还有人觉得这是一个科学家为了求知而犯下的罪孽，而当林楸景定时公布的合同细节才让他们真正沸腾起来。
上面明确写着安杰明的获利，他一直在利用这件事敛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