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喊救命，在发出绝望的哭泣声，在用最歇斯底里的语气怒骂残杀自己的恶魔。
周茗的脸早就一片惨白，大得出奇的眼睛在此刻写满了惊惧，清清楚楚地摆在顾长宁的眼前。
自称“本宫”的少年在两人藏身的灌木丛左侧，与身边的人高声说话，光是发笑时短促的声调和上扬的尾音，就能让人感觉到他的狂傲。
顾长宁估摸着这位就是七皇子了——从西庭绑来一群毫无反抗之力的罪臣之后，以供自己用最残忍的方式取乐。
先给猎物们希望，让他们以为前方就是生路，就是自由，再忽然露面，对心怀希冀的猎物们进行围捕、猎杀。
好一个出其不意，新奇有趣。
想到这些，顾长宁死死地握住拳头。
周茗只看了她一眼，就忽然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出。顾九的眼神太诡异了，就好像……就好像要吃人。
“本宫怎么觉得这猎物还没有杀干净，不会是躲在什么地方了吧？”七皇子质疑道。
顾长宁警告地看了周茗一眼，周茗抿紧嘴唇，连呼吸都静止了。
七皇子的随侍低低地念叨了几句，像是在回忆他们猎杀的数量有没有出错，片刻之后回复道：“殿下，这林子我们还有几个方向没走到头，说不定是侥幸躲藏起来了。”
“这么说，确实没有被杀干净？”
“……确实，不过今日进入猎场的不止殿下您一人，不是还有其他几位公子嘛，说不定是被他们……”
七皇子突然拔高音量：“你是说本宫的箭法不如他们？！有本宫在的地方，何以有别人出手的机会！今日这里的猎物，全都要归本宫所有！”
随侍慌张地认错，让七皇子饶命。
七皇子冷哼一声，下令道：“给我以此处为中心，往外围寻找，不要放过任何可能躲藏的地方！”
“是！”
手下们得了命令，迅速向各个方向散开。
顾长宁望着离得越来越近的身影，眉头紧紧拧起。
眼下，七皇子带着随侍，正在朝她和周茗藏身的位置靠近，而手下们一时还没有走远。如果暴露，那些人立刻就能赶过来，将她和周茗团团包围。
顾长宁想到自己昨晚被喂毒，今天又要面临生死局，不禁感叹命运艰难，这重获新生的机会，走到这一步，不知道到底还算不算的上是机会。
周茗早已吓得不敢动弹，却意外看到顾九眼神飘忽，似乎心思已经飞远。他不禁更加心慌，这种时候，顾九居然在走神？实在太考验他的心脏。
“殿下，今日是太后寿辰，皇后娘娘已经命人来催了好几次，让您入宫参加寿宴。”随侍以为此刻清闲，正是说这个的时候。
不料七皇子却是烦躁起来，喝道：“寿宴有什么意思！不过是一群心怀鬼胎的小人在那里溜须拍马，笑里藏刀罢了！你再多说一句，我就让你和刚刚死掉的废物们一样，拖你去喂院子里的野兽！”
随侍立刻颤巍巍地噤了声，不敢再提。
顾长宁眯了眯眼，心里觉得好笑。这七皇子一面鄙夷他人溜须拍马，一面在这里草菅人命，倒是恶毒得理直气壮。
眼看着七皇子离灌木丛又近了一步，目光却是越过半人高的灌木，看向前方，顾长宁得了机会，从侧边迅速跃出，伏身脚下一扫，将高出自己一截的七皇子绊倒在地。
这一串动作做得迅猛之极，完全得益于前世训练了千百次的结果。可惜的是这副身体太孱弱，能发挥的力量实在有限。
“周茗！”她扣住七皇子脖颈上的动脉，朝周茗喊道。
周茗还算敏锐，一早就做好了帮忙的准备，在七皇子倒地的瞬间就扑上去，按住了对方。
他的个头和七皇子差不多，再加上西庭的劳作生活锻炼出来的力气，七皇子瞬间难以抵抗。
“再靠近一步，我捏碎你们殿下的脖子。”顾长宁沉声说道。
说话时，她眼中一片冷厉，找不到任何暖意，好像这副瘦小的身子被来自地狱的阎罗附体。
随侍忽然就失去理智，下意识地顿在原地，不敢再接近一步。
顾长宁略微收紧手指，指尖深深地陷进七皇子脖颈的皮肉。
七皇子母妃得宠，自己也得宠，早就将自己活成了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姿态，哪里会有如今这般狼狈的时刻。
此刻，长相秾艳精致的少年，眼里像是要喷出火来，喉间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我饶不了你……我要你死……”他艰难地挤出这几句话。
然后对方眼里没有出现恐惧和犹疑，反而浅浅地勾起一旁的嘴角，那笑容阴恻恻的，在清瘦秀丽的脸上一闪而过。
顾长宁凑到他耳边低吟：“很好，现在我要拉你当垫背的，和尊贵的七皇子殿下一起下地狱，也不算亏待自己。”
“你吃了熊心豹子胆！知道殿下是什么身份吗！？”
七皇子没有作出反应之前，随侍已经惊骇地完全失去分寸，如果七皇子今天遭遇不测，他们这些随时护卫的奴才，一个都活不了！
顾长宁很轻易地分辨出，对方凌厉狰狞的面孔之下，藏着怎样的恐惧。
比起一条西庭里养出来的贱命，七皇子的性命才是他们首要保护的。只要七皇子还在她的控制之下，这群人再声势浩荡，也不敢拿七皇子的命开玩笑。
“我也不想死，”她扯出一抹嘲讽的笑，“我们这种人，自小在西庭长大，从家宅被抄、族人入狱后，就被打上了不齿的烙印，钉上耻辱柱。”
说到此处，她忽然停顿，扣在七皇子颈间动脉的手指又加重的力度。
七皇子的脸色变得惨白，是被吓的。他背过兵法，练过骑射，怎么不知道，对方的手再稍一用力，管他是皇子还是乞丐，都将毙命。
“不要乱来。”他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也是颤抖的。
顾长宁挑眉，“七皇子这是在求我？”
“不是！”他厉声否认。
顾长宁嗤笑了一声。
没过一会儿，对方咬牙说道：“我不是在求你，我是在劝你，想要留条全尸的话，就立刻放开我，否则我定要用最痛苦的方式，一点点折磨你至死。”
顾长宁正欲说话，就听到四面八方都传来嘈杂纷乱的脚步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