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彻不见了,他没有去春风苑,也没有去找苏傲舒,一直到黄昏。
秋天的雨若细密的绸,苏染换了衣裳独自一人撑伞去寻。
迎面走来一姑娘,眉眼熟悉也难忘,姑娘的丈夫持伞遮着他与他娘子,与苏染擦肩而过。
苏染的心颤了颤,顿了顿脚步又继续走,擦肩而过的公子的林茂,遮着的是单子玉。
单子玉显然看见了苏染,微微侧头过来看,旧时回忆思绪翻涌,眸间情谊浓浓,随即转身离开,世间多少浅浅淡淡的转身,是旁人看不懂的情深,苏染不知道单子玉的心意,不过是无意的调戏,谁又会晓得那姑娘竟会为苏轻尘的三言两语就沦陷其中,牵挂一生呢?
单子玉本以为自己已经放下,却不曾想倘若再重遇,她还是义无反顾地沉沦于他的深潭。
“娘子?”林茂唤了一声。
单子玉没回过神来,林茂又唤了声音,单子玉这才回过神来,这一次,单子玉再定睛一看,苏染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雨中,只留下一抹朦朦胧胧的剪影。
“娘子,我们进去看看好么?”林茂看了一眼单子玉,对她说道。
眼前是一间新开的首饰店,单子玉温柔地笑了笑,“好。”
走进去时,单子玉又不舍地看了一眼苏染消失的街道。
首饰店的掌柜是个打扮得十分漂亮的女子,年近四十风韵犹存。
单子玉淡淡的微笑,朝她点了点头。
掌柜气质非凡,单子玉与林茂走进来时,她没有起身迎接,倚在桌旁显得雍容华贵。
“娘子,你看这个怎么样?”林茂拿起一根玉簪笑着问她。
单子玉笑了笑,“嗯,不错。”
“娘子喜欢就好。”
“这个呢?”林茂又替单子玉挑了一根瓒玉钗。
单子玉点了点头,“子玉是戴给夫君看的,夫君喜欢就好。”
林茂轻笑,没有多语,拿着玉簪去付账。
掌柜靠着椅子,两脚靠在桌上,拨动着玉珠算盘,朝里屋大喊,“老二,出来算账了。”
屋里走出来一个男子,四十岁左右,长得高大魁梧,手臂上青筋暴起,一副糙大汉的模样,却十分温柔地对女子说道:“嗯,来了。”
“一共五两银子。”他对林茂说道。
林茂笑了笑,从钱袋里掏出五两银子递给老二。
“谢谢光临。”老二微微点头。
转身出去时,单子玉听见女子慵懒地说了一声,“我累了,抱我。”
紧接着,老二好像是把店门关了。
林茂回眸看了一眼,店门的确关了。
林茂看着单子玉,笑了,“以后,我们也开一家店,你是林夫人,你是林公子,可好?”
单子玉只管笑,没有说话。
苏染急促地呼吸着,尽量走得更快些。
“念清!”屋檐下的苏彻轻唤了苏染一声。
苏染回头去看,微拧着眉头,看见略有些狼狈的苏彻,苏染顿在那里,苏彻用袖子遮着头跑了过了,拿过苏染的油纸伞,苏染回过神来,苏彻拍了拍身上的雾气与雨水,说道:“今天下午去军营处理了一些非常重要的东西,本想着早些回来的,走到一半就下起雨来了,还好你过来了。”
苏染笑了笑,抬起手轻轻摸了摸苏彻的头,苏彻愣了愣,神情微妙地看着她。
“咳。”苏染轻咳了一声,“头上有东西。”
苏彻也摸了摸自己的头,问道:“有么?”
苏染说道:“拍干净了,走吧。”
“嗯。”苏彻点了点头。
回到苏府,天已经黑了,苏傲舒站在正堂等着他们回来,廊檐下的雨滴滴答答下个不停。
“今天秦王来过了,来过三次。”苏傲舒平淡地说。
苏染的动作停顿了几秒,夹起菜放进嘴里,亦是平淡地问:“他来做什么?”
苏傲舒喝了一口小酒,只说道:“不知道,他今日来了三次,两次从院子里翻进来,被我发现,最后一次从正门走进来,又走到了院子里,见只有我,与我客套了几句便离开了,鬼晓得他来这里有什么意图,你们俩可得防着他。”
“嗯。”苏彻应道。
苏染抿着嘴笑了笑,用力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回到后院,苏染向梦璃问起这件事,梦璃点头笑着说道:“的确有这件事,秦王好像是来*的,三次见小姐不在就离开,他昨天和前天也来过,不过我忘了和你说,你这么一提我就想起来了。”
苏染翘起嘴,“什么事你都能忘,唯独吃是你忘不掉的。”
“哼。”梦璃傲娇地说:“人是铁饭是钢,一天不吃饿得慌。”
苏染翻了个白眼,“可你是一分钟不吃就饿得慌啊。”
“啊?”梦璃瞪大了眼睛,“哪有啊?我这不是没吃么?”
苏染歪着脑袋,“身上一点吃的也没有?”
梦璃想了想,“真的没有。”
苏染伸手去搜,梦璃没有遮掩,她的身上的确没有任何吃的。
“这不科学。”苏染说道,她嘟囔着嘴。
梦璃得意地笑了笑,“你看吧,我就说没有。”
“不对。”苏染狐疑的看着她,伸手去扯她的袖子,梦璃果然慌了,遮遮掩掩地想要将袖子抢回来。
她一甩袖子,苹果、橘子、梨撒了一地,甚至还有绿豆糕。
“还敢说没有?”苏染质问她。
梦璃嗤之以鼻,“有就有嘛,你抢我东西干嘛,你看都撒了。”
她蹲下身去捡,用衣服将水果擦了又擦,将一个苹果放进嘴里咬着。
苏染帮她捡,梦璃将一个梨擦干净了递给她,“喏。”
苏染道:“得了吧,留着你自己吃。”
“哼。”梦璃将梨收回袖子里。
苏彻走了过来,苏染将最后一个水果递给梦璃,梦璃拿着水果进房间去了,最近几天她都和言墨、苏苏一起睡,三个人的关系好得跟21世纪跳广场舞的大妈一样。
想到这个,苏染忍不住笑出来,前面的苏彻忽然停下脚步,像看傻子一样看自己的亲妹妹。
苏染这时才看见苏彻,收了自己夸张无比的大笑,强作镇定,但看见苏彻的表情时,她又快绷不住了。
苏彻觉得他妹妹一定是变成了白痴,悠悠走过去伸手探了探苏染额头的温度。
苏染站的像个人肉桩子,苏彻这一动作惹得她不由得弯腰大笑。
魔性的笑声响彻整个苏府,苏彻鄙夷地看着苏染——他的妹妹该不会是个傻子吧?
他偷偷关上了苏染的房门,以免传染了屋内的白渐离。
过了许久,苏染才停下来。
苏彻看了苏染一眼,挖苦说道:“你刚刚像个傻子。”
苏染笑意未消,“你就是个傻子,还好意思说我。”
苏彻无语,他实在不想和苏染争论。
苏染看了一眼自己的房间,“呐,我的房间给你的意中人睡了,我睡哪?”
苏彻捧起茶杯,茶杯冒出热气,他轻轻吹了吹,假装事不关己的样子说道:“跟女大夫她们挤在一起咯。”
苏彻一直管苏苏叫女大夫,从未改口。
苏染有些惊讶地看着苏彻,“不是吧?你真打算让你的小美人一直睡我的房间?”
“嗯?不然呢?”苏彻作疑惑模样看她。
苏染强压住怒气,尽量平和地说道:“苏彻,你就说吧,到底谁是你的亲妹妹?”
苏彻继续用她那呆萌和惊讶的眼神看苏染,“不是吧,苏大姑娘,十几年了,你还不知道谁是你的亲大哥啊?”
“苏彻!”苏染气愤地跺脚。
苏彻抿了一口茶水,戏谑地看着她。
苏染冷哼一声,用了那句话,“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子的,你很宠我的。”
“哦?宠你,你能嫁给我么?”苏彻笑着问道。
苏染咬了咬牙,“可我是你亲妹子啊!”
苏彻抬了抬下巴,“喏,里面那个还是你的亲嫂子呢,怎么算?”
苏染又急的跺脚,“她还没嫁过来呢,算不得是我嫂子。”
“总有一天她要嫁过来。”苏彻勾起嘴角。
苏染别过脸去,将双手抱在胸前,“那就等到那天再说吧。”
“所以啊,你要和梦璃她们挤一挤了。”
“可是......我要睡好觉,明天好去江南啊。”
“嗯。”苏彻似是很赞同苏染的说法,苏染本以为他会抱走白渐离,面露喜色,苏彻却道:“说得有理,不如这样,你先去和她们挤一挤,明天再睡?”
“你怎么不去?”苏染有些愠怒。
苏彻摊手,“我是个男人啊,去了的话,一不小心又多了几个小妾,你就又多了几个嫂子,那多不好。”
“苏彻你有病么?”
“如果机智也是病,那我的确有,而且无药可救。”
“我现在觉得白渐离就是祸患,你迟早要被她利用。”
“我很早之前就觉得你是傻子,现在一看你果然是傻子。”
“苏彻!”苏染再也忍不住了,忽然暴怒。
苏彻学着她的样子,也跺脚大喊,“苏染!”
苏染被眼前这一幕逗笑了,突然笑出声了。
屋内那三个偷看的姑娘也都笑了。
相处久了,苏苏和言墨也觉得苏彻极好相处,和苏染一样是个活宝,大家的开心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