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筱翻出床头柜里的降噪耳塞戴上, 又用被子盖住耳朵，全然不顾门外练望舒认错认得有多诚恳多认真。
杨琪在几个小时前发来信息，说老师今天没有点名, 让楼筱放心。楼筱回了声谢，又跟她聊了几句，随后切换页面去微博，在首页刷到慕冬阳发出的一条内容——
【评论和私信都看到了, 我特地去翻了一下，早期拍年货vlog的素材还在，你们要真想看我就去问lian, 他要允许我就把素材拼一块都放出来。】
站得越高越怕跌，慕冬阳这些年在网上的求生欲已经满值, 为了防止后期被指责蹭练望舒的热度, 明明已经得到了练望舒的允许, 她却还是假装把选择权交到了练望舒的粉丝手里, 只要练望舒粉丝口径一致，那么后期她被指责蹭热度的风险就会大大降低。
果然评论都在求练望舒的露脸画面, 还帮忙艾特练望舒——
【n平时直播不爱开摄像头就算了，这次一定要答应，别不识抬举不然我跪下来求你qaq】
【n练神我有个室友得了重病, 临死前想看看你高中时期的录像，你赶紧出来吱一声吧】
【n早恋这事儿咱先放一边，只要你同意让我们看看你高中时候的样子，我们可以既往不咎】
……
楼筱又去看练望舒的微博，发现就在几秒钟前, 练望舒转发了这条微博, 并且表示了同意的态度。
楼筱掀开被子摘下耳机, 果然没再听见门外的动静。
好家伙，这就放弃挣扎去睡沙发了？
行叭。
楼筱又把被子盖上，收起手机准备睡觉，然而她是真的口渴想喝水，嘴里干得睡不着，又不愿在练望舒自己去睡沙发后主动给练望舒开门，只能睁着眼在床上硬耗。
无聊的她东刷一下微博，西看一下朋友圈，把能看的内容都看了，最后又点开领域游戏论坛，找到了白天那条帖子。
楼筱本以为在练望舒给出答复后，帖子会慢慢沉掉，不曾想后面又多了整整两页的回复。
让帖子回复骤增的，是一条地址链接，楼筱点进去看，发现是练望舒的队友——鸭子的直播录屏。
正值休赛期，刚结束比赛的lll战队一行都留在了举办比赛的国家，准备玩几天再回来。
其中几位选手为了凑直播时长，就在游玩途中开启了直播。
因为时差关系，三个小时前的直播，对方那天是亮的，一行人还在外边逛。
鸭子一边逛，一边回复弹幕的提问——
“队长？他回国了啊，回去找他女朋友了，这一天天聚少离多的，我看了都辛酸。”
“嗐，我们都知道，不过队长的女朋友比较低调，不想被曝光，所以我们就帮着保密，诶等等……”鸭子把边上的嬷嬷拉过来，“队长自己都承认了，我们应该就能说了吧。”
嬷嬷手里的饮料被鸭子这么一扯，直接洒了大半，他看傻子似的白了鸭子一眼，收回自己的手转身走开。
弹幕怂恿——
【能说能说，有啥不能说的，练神要是扣你工资，我们帮你谴责他】
【对！谴责他！】
【听说能在鸭子的直播间听到练神的恋爱史，飞速赶来】
【鸭子冲！】
【我可真是太好奇了，练神谈恋爱到底啥样】
【笑死，之前还有人说练神性格不好人也凶，肯定是个不解风情大男子主义的死直男，结果人上学那会儿就早恋，还最早脱单】
【性格不好也未必没有女朋友，万一人女孩就是瞎呢】
……
粉丝都承认练望舒在游戏方面的天赋，也都期盼着练望舒明年还能带领lll再夺一次世界冠军，缔造三连冠的辉煌历史。
但练望舒长得凶是事实，性格容易不耐烦也是事实，他们lll战队在比赛中的整体风格就两个字——凶残。
所以真的不怪游戏粉们不看好练望舒的感情路，实在是练望舒这个性格怎么看都不适合谈恋爱。
结果鸭子说了：“倒不是人女孩瞎，我们队长谈起恋爱来其实挺那什么的。”
刚刚走开的嬷嬷又凑过来，说句：“恋爱脑。”
鸭子连忙跟嬷嬷撇清关系：“大家都看到了啊，是嬷嬷说的，不是我说的。”
完事儿还问嬷嬷的罪：“大胆嬷嬷，竟敢背后妄议队长，快来人把他、嗷！又拍我头！！”
嬷嬷拍了鸭子后脑勺就跑，弹幕一些鸭子和嬷嬷的老粉忍不住感慨——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嬷嬷和鸭子现在这个样子，特别欣慰】
【欣慰 1，这俩当年的境遇大写一个惨字，哪里能想到还能有今天】
【操，有点想哭了，永远忘不掉这俩因为前东家差点结束职业生涯那段日子，后来进了lll还以为是入了另一个狼窝，没想到啊没想到】
【当年离队那几个选手现在怕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别问练队的事了吧，电竞选手又不是爱豆，谈恋爱怎么了，能拿出亮眼的成绩不就好了吗】
【 1，别搞饭圈那套，放过练队，放过lll】
嬷嬷又从鸭子背后探出头，看弹幕一派正经，就提议：“要不你跟粉丝讲讲春季赛后队长突然开始练领主的事儿？”
“领主？”鸭子一时没想起来，直到看见另一个在游戏中担任“领主”位置的队友——地层，才“哦”地一声，跟粉丝们说：“今年的春季常规赛结束后，队长突然开始在自由训练时间用领主，把地层吓坏了。”
嬷嬷在一旁补充：“地层还以为队长不玩刺客改玩领主，要把他替了，吓得他跑去跟教练发誓自己以后一定加倍训练，结果你们也看到了，地层在季后赛上超常发挥，拿了两把mvp。”
鸭子接上嬷嬷的话：“队长也因为扰乱军心，被教练给摁住加训，再没机会碰领主这个位置。”
弹幕笑成一片，还有打问号的，好奇lian为什么这么想不开要用领主。
鸭子提起理由就想乐：“因为队长的女朋友玩领主，常规赛的时候，队长的女朋友也来看比赛，说是准备装成粉丝，来跟队长要签名。队长从上车就开始担心现场人多，他女朋友会不会被挤到，结果下了车，队长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朋友奔隔壁战队找教练akar要签名去了……”
akar也曾是一名职业选手，练望舒对刺客有多精通，akar对领主这个职业就有多精通，退役后akar留在原先的战队，任职教练，但他依旧是每一个领主玩家心目中的神。
地层听见他们在说什么，飘过来补充了一句：“队长还凶我，说我但凡争气点，他女朋友也不会跑别的战队要签名去。”
地层的本意是想让弹幕同情他，奈何这位年龄不大的选手还没意识到，赢才是电子竞技的真谛。
因此弹幕非但不同情他，还对队内选手相互督促进步的现象感到非常欣慰，一边哈哈哈，一边把“地层要争气”刷满屏幕。
这段视频的全部内容就到这里，显然截取视频的人是想通过这件事，窥探练望舒在恋爱中的表现。
帖子里有人开玩笑表示：谈恋爱都能谈出团队增益效果，不愧是练神。
也有人惊叹：练神谈起恋爱真的好幼稚。
楼筱刷完帖子，虽然不至于因为这事儿就去把练望舒放进来，但却因为鸭子和嬷嬷的粉丝，想起了练望舒刚进战队那会儿的境遇。
楼筱早在高中毕业前就耍了个心机，让练望舒保密他跟俱乐部老板的关系，所以整个俱乐部除了经理和教练，只有鸭子和嬷嬷知道这件事。
后来练望舒通过实力夺得首发的位置，不满成为替补的前刺客选手不知道从哪得知练望舒是俱乐部老板的弟弟，在网上曝光并揭发了这次替换首发的“黑幕”。
然而前刺客选手不知道练望舒不仅仅是俱乐部老板的弟弟，还是俱乐部成立的初衷，他以为只要抗争就能赶走练望舒，于是带着部分队友一块，以合同到期不续约为筹码，威胁战队。
前刺客选手拉拢了除鸭子和嬷嬷以外的队友，一是因为两人有过差点退役的经历，重新开始后又没打出成绩，给人感觉很一般，没分量，二是楼筱叫练望舒找经理，让早就知道练望舒秘密的嬷嬷和鸭子作为中间人，去跟其他选手洽谈，这一举措导致鸭子和嬷嬷直接就被归类到了练望舒的阵营。
楼筱凭借一己之力，为练望舒留下了嬷嬷和鸭子。
之后前刺客选手带走了前医疗师和前领主，去了别的俱乐部。
至此，lll首发只剩下三个人，地层和新医疗师都是那一年的新人，阵营怎么看都弱到不堪一击，却在组成后头一年就拿下世界赛冠军，狠狠地打了那些人的脸，彻底将舆论扭转。
期间，楼筱打电话叫练望舒找经理的时候，练望舒猜出了楼筱的目的。
楼筱说不慌是假的，因为那是她第一次在练望舒面前展露自己心机重的一面。
楼筱拿着手机陷入沉默，半晌，手机另一端传来练望舒的声音：“让你担心了。”
楼筱愣住，才知道比起自己心机重，练望舒更懊恼自己遭遇的困境居然让楼筱隔着大老远都在替他操心。
有那么一瞬间，楼筱甚至怀疑无论自己变成什么样，练望舒都会一如既往地喜欢她，接受她。
回忆到这，楼筱盯着天花板“啧”了一声，随后慢吞吞从床上爬起来，走到门口，悄悄地打开了门。
门外，练望舒没在沙发上，而是蹲在门边，一手拿着水杯，一手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
发现楼筱把门打开，练望舒连忙站起身，抵住了房门。
原来没有放弃挣扎啊。
楼筱松开门把手，问：“你蹲这儿干嘛”
练望舒：“等你放我进去。”
楼筱嘴硬：“谁说要放你进去，我就是口渴出来喝水。”
练望舒把手上的水递给楼筱，高高兴兴地跟在楼筱身后，进了房间。
两人回到床上，楼筱问他：“你大概什么时候回基地？”
练望舒抱着她：“舍不得我？”
楼筱：“完全没有，不是要搬这来住吗，我想在阳台上种点东西，你得帮我。”
练望舒笑着应下：“好，你想种什么？”
楼筱掰着手指头数：“番茄、甜椒、蓝莓、薄荷……”
练望舒：“……多少也种点观赏性植物吧。”
楼筱：“那就加个绣球，暑假在爷爷花园那看到的绣球花开得好漂亮。”
两人商量着怎么打理阳台那块地，并重新考虑要不要养只狗。
楼筱本来就消耗了不少体力，喝了水放松下来，聊着聊着就睡着了。
练望舒看着楼筱的睡颜，在楼筱额上轻轻落下一吻：“晚安”
楼筱一夜无梦，第二天早上起来，她发现练望舒戴着耳机，在手机上看视频。
“你在看什么啊？”楼筱揉了揉眼睛，伸长脖子去看，入目是穿着汉服的她，拉着练望舒出现在视频里。
画面上飘过许多弹幕——
【合影练神的表白截图】
【动态画面比截图美一万倍！！】
【求小鸟表妹的汉服同款】
【青春的气息！！本来还觉得谈个恋爱而已，这么高调干嘛，现在我只想说：继续！！不要停！！我还能磕！！】
【……本小鸟粉差点以为自己进错视频，这不是小鸟发的视频吗？视频上不是小鸟表妹和她同学吗？练神是谁？】
楼筱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慕冬阳居然连夜把练望舒高中时期的视频给赶出来了。
练望舒也不说话，就把耳机分了一只给楼筱，楼筱戴上耳机才发现，这个视频没有用bgm渲染气氛，不仅如此，就连转场也很干脆，给人一种如实记录、如实播放的真实感。
可看过全部素材的楼筱清楚，这个视频绝对有剪辑，只是剪得不太明显，导致视频给人一种只是简单拼接的错觉，但呈现效果以及节奏都让人非常舒服。
当然开头还是会有些练望舒的粉丝不满，问为什么不能把小鸟表妹也剪掉，他们只想看lian，这样的弹幕引起了小鸟粉的不满，然而在视频播放过程中，弹幕风向出现了变化，练望舒的粉和小鸟粉也逐渐分不清阵营。
视频里一行人抵达超市，下车的楼筱做出了每一个穿上汉服的妹子都会做的举动，那就是转圈圈让裙摆飘起来，这时，隐约能听见练望舒朝楼筱说：“别转了，棉裤露出来了。”
【小练神你可住口吧】
【倒回去看了一眼，确实露出来了，是凯蒂猫】
【笑死，为什么这样都能有女朋友？】
【表妹居然只是轻轻踢一脚，我男友要这么说我，我能把他踢飞】
练望舒说自己借来了会员号，问大家要不要用，大家异口同声说“要”的时候——
【小练神先看的小鸟表妹，然后看了眼所有人，最后又看回小鸟表妹】
【小练神：想看的只有一个人，看其他人只是出于礼貌】
【小鸟表妹说“要”的时候，练神绝对笑了，心灵的窗户暴露了他】
【（捂住心脏）这就是高中生的爱情吗】
慕冬阳跟楼筱要购物车，扭头发现另一辆购物车也快满了，练望舒还在帮楼筱拿架子上的饼干的时候，弹幕数量突然飙升，因为是远镜头，楼筱和练望舒站一块的身高差让弹幕嗷嗷叫，后来楼筱被慕冬阳拎去咖啡厅，委屈的模样更是让弹幕刷满了“让她买！！”
再后来，练望舒把自己的蛋糕推给楼筱，弹幕又迎来一波小**——
【不要被一块蛋糕就哄住啊！】
【小练神努力哄人的样子也好可爱，是两个小可爱，吸溜】
【我的早恋对象只会让我把零食分给他：）】
【我不行了，我需要打一针胰岛素】
楼筱看着弹幕一点点走偏，觉得弹幕会突然变得宽容，主要还是因为视频上的练望舒戴着口罩，让人有点难联想到现在的lian，以及当时两人都还是高中生的缘故。
视频最后拿来结尾的，是练望舒用食指钩下鼻梁上的黑色口罩，凑到楼筱耳边，同她说话的一幕。
这是整个视频里练望舒真正意义上露脸的一幕，自然引起了弹幕爆炸。
这段恰好是楼筱最喜欢的片段，她正遗憾被弹幕挡住了画面，练望舒就学着视频上的样子，凑到楼筱耳边，对她说了句迟来的：“早上好。”
虽然看不清屏幕，但却被带着重温了当时场景的楼筱笑着碰了碰练望舒的唇角：“早！”
开了条缝的窗口吹进冷风，扬起窗边轻薄的纱帘。
窗外晴空万里，雀鸟展翅高飞，枯叶随风落地，是明媚的清晨，也是漫长岁月里最寻常不过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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