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原本正想责难顾以安，可是冷不防的身后却突然想起了一阵哭声。
“皇后娘娘欺负我……”
小女孩的嗓音脆生生的，可是却带着一股哭腔，让人心疼的不得了。
顾以安稍微措了一下身子，这才看到那个一屁股坐在地上的小姑娘，蹬着两条小腿，满是泥垢的小手毫无顾忌的揉了揉眼眶……
嘴角抽了抽，作为重度洁癖患者，顾以安表示自己还真是有点吃不消。
“让顾大人见笑了，”只不过是几句话的功夫，除了皇后之外，在场的妃嫔就已经撤的差不多了，当着皇后娘娘的面还敢子在外男面前逗留，那真是不想活了。
“这是陛下身边的红人，卫姑娘。”
皇后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也许是因为有外臣在这里的原因吧。
不过卫北嘉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不顾形象的放声大哭，断断续续的将皇后陷害自己的计划全部说了一遍，听的皇后娘娘一张俏脸由红变青。
看着顾以安好整以暇的看热闹的样子，卫北嘉决定再加一把火，让这个男人彻底抽不开身。
伸手直接抓住了顾以安下垂的双手，“顾大人，早就听说顾大人明察秋毫，简直是百官典范，相信顾大人一定会坏我一个清白的是吗？”
其实卫北嘉说什么顾以安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他只注意到了那只抓在自己手上的泥爪子！
顾以安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
一股怒火从心头升腾起来，似乎不把卫北嘉毙于掌下便不足以宣泄一般。
感觉到落在自己手上阴冷的视线，卫北嘉这才注意到自己做了什么，讪讪的收回了自己的手，甚至还不忘掏出一块小小的手绢帮顾以安擦干净手上的污渍。
可是对这一切顾以安并不买账，冷冷的背过身去，“皇后娘娘，微臣已经派人去通知陛下了，相比用不了多久陛下就会过来，陛下英明神武，必然会查明一切。”
“那本宫就多谢顾大人了，本宫也是急糊涂了，居然连这等事都忘了。”
皇后生硬的解释着，可是顾以安却再也不肯多说一句话，只是十分恭敬的垂手站在了一旁，意思很明显，只要皇上不来，谁也不能随意处置了这里的事情。
卫北嘉悄悄地冲着顾以安比了一个剪刀手。
顾以安的眉毛及不可见的动了一下，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看到自己的安全有了保障，卫北嘉也就不这么担心，甚至很随意的找了一块突出的巨石，手脚并用的爬了上去，就在上面坐着歇一歇。
远远地看着皇后的华盖在不远处招摇成一片，可是那华盖下面的人却并不快乐，算计来算计去最终失去了一切，为了算计一个孩子，还要搭上另一个孩子，真的是一点良心都没有剩下了。
有些烦闷的挥了挥手，为自己制造了一点凉风，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卫北嘉才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山呼万岁之声。
知道这是楚承夜来了，卫北嘉才慢吞吞的从巨石上爬下来，可是没看清脚下，居然直接踩上了一块苔藓，整个身子开始不受控制的跌落下来。
卫北嘉想要尖叫，这底下的小路可都是鹅卵石的，要是真的摔下去，只怕自己不死也得变成傻子。
但是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卫北嘉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似乎堵在了喉咙之中，下坠的失重感让她难以出声，双手使劲的挥动着，似乎是在做最后的挣扎。
按照正常的套路，下一秒楚承夜就应该出现在自己的身旁，一把搂住自己的身子，然后浑身散发着雄性荷尔蒙的对自己说一句，“我在这里呢，没事了，不要怕。”什么的。
不过事实确是——楚承夜的视线被皇后的华盖和顾以安的身子挡了个严严实实，根本没注意到卫北嘉这边的动静。
就在卫北嘉的脑袋即将要跟地面接触的一瞬间，那种失重感居然消失了，身上一阵燥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断上升的感觉。
就像是——自己之前变成鹦鹉时飞来飞去的感觉。
卫北嘉猛地睁开了眼睛，低头一看，果然发现了两只久违的鸟爪子。
我靠！
卫北嘉只觉得一口闷气堵在了心口，有点喘不上气来。
这尼玛是什么情况？
懵懵的对着自己的爪子瞅了半天，卫北嘉愣是没有想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可是楚承夜那边的谈话明显已经结束了，正在想自己这边移动。
不行，自己这副样子绝对不能被任何人看到。
想都不想，卫北嘉就一挥翅膀，直接躲进了密密麻麻的树枝之中。
“陛下，卫姑娘就在前面了，”皇后的声音比起之前，似乎多了一丝柔和，看着楚承夜逆光而行的背影，眼神中也是满满的情义。
只不过楚承夜对这一切毫无所觉，也可能是注意到了，但是却并不想放在心上，这世界上，大约除了卫北嘉，那个突如其来的小姑娘之外，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够让楚承夜放在心上了。
想到卫北嘉，楚承夜的步子不免又快了几分。
转过一片满是爬山虎的假山，心里正在纳闷为什么自己都来了小姑娘还不来找自己，可是在看到自己面前一套满是泥泞的衣服之后，楚承夜的脸却黑了个彻底。
“皇后，朕的人呢？”
一字一顿，楚承夜的声音宛如寒风一般刺骨，刺得皇后的心生疼。
原本她是走在楚承夜之后，这会儿听到楚承夜的询问，甚至顾不得仪态，紧走了两步和楚承夜并肩而立。
“这……这不可能……”
皇后的心思何其活络，刚才在陛下面前，顾以安就将那个小蹄子的话原原本本的重复了一遍，已经引得陛下对自己不满了，现在连人都丢了，还整出这么一出，这不是明摆着告诉陛下认识自己害得？
“陛下，说不定是卫姑娘贪玩，跑进假山深处了，不如让明镜带人找一找，”皇后到底是皇后，一开始虽然有些惊慌，但是还是第一时间稳定下来。
这里是风荷亭的出口，只有一条小路可以通行，旁边虽然有假山，但是却并不足以让人攀爬。
楚承夜脸色不善，挥了挥手，身边出现了一个黑衣人，“暗七，带着人去给朕找。”
“是。”
暗七领命而去，但是在暗七身影即将消失的一瞬间，楚承夜却再次出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楚承夜的声音拖得长长的，连带着顾以安都忍不住觉得呼吸困难了一瞬间。
皇后扶住明镜的手，知道皇上这是已经认定了卫北嘉出事了。
卫北嘉躲在柳叶之间，听着楚承夜一反常态的语气，心里好像被划了一道口子一般，生疼！
也许在外人看来，楚承夜这话冷厉，狠绝，但是只有卫北嘉能够听得出来，那里面还有这浓浓的懊恼。
他在懊恼什么？
抓着柳枝的爪子用上了劲，卫北嘉只能用这种方式提醒自己绝对不能冲出去。
顾以安脸色晦暗不明，看着地上的衣物，里面还有一张小小的手绢，沾着泥渍。
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洁净的手掌，不知道为什么，顾以安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那个小姑娘脸上挂着泪给自己擦拭手掌的样子。
“皇后当真好手段 ，朕真是小看了皇后。”楚承夜挥了挥手，小伍子立刻转身离开了，过了没一会儿便带了一个小宫女回来了。
明镜轻轻地拽了拽皇后的袖子，在场的都是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当然不可能认识这么一个小人物，但是自己却认识——还熟得很。
这就是今天推了越婕妤入水的小主的贴身丫鬟。
“今天越婕妤离开的时候，你家小住在什么地方？”
小伍子单刀直入，其实在接到顾以安的消息的时候自家主子就直接抛下了目瞪口呆的左相，开始吩咐人去调查这次的事情，作为楚承夜身边的第一人，小伍子自然对这里发生的一切一清二楚。
“启禀公公，小主今日小日子身上不适，便由奴婢服侍着去偏殿更衣。”
那丫鬟倒真的是条理清晰，红口白牙愣是将假的说成了真的，气的卫北嘉恨不得直接从柳枝间飞出来挠花这张脸。
小伍子并不失望，对着身后挥了挥手，另有一个小太监带了一份花名册走了上来，“松香，长信宫二等宫女，因为打碎了皇后娘娘最爱的玉如意被遣送回了内务府，一个月前又被分派到了赵更衣处，凭借自己的手段成为了赵更衣的亲信，从此赵更衣便开始频频出入长信宫，端的是好手段啊。”
小伍子“啪”的一声合上了手中的花名册，恭恭敬敬的退到了楚承夜的身边，“陛下，奴才还派人在松香房里找到了五百两银票，以及目睹明镜和松香接触的小宫女两名。”
“陛下，没有。”暗七带着自己的人回到了楚承夜面前，顶着自家主子强大的压力，战战兢兢的说出了最后的结果。
周围的气温瞬间变得冰冷无比。
楚承夜负着手走到皇后面前，弯了弯腰，“皇后还想要更多证据吗？要是想要，朕可以给你。”
“不……”
皇后踉跄了两下，直接跌坐在地上，华美的凤袍被泥土沾染的狼狈不堪。
“小伍子，拟旨，皇后德行不端，难以统御后宫，禁足长兴宫，闭门思过半年。”
“喳。”
小伍子领命而去，楚承夜再也不留恋此地，头也不回的走了。
卫北嘉看着楚承夜远去的身影，尖锐的鸟喙张了两下，其实现在这要她愿意，完全可以出声叫住他，但是她不能。
明黄色的身影渐渐消失，卫北嘉只觉得自己的眼睛酸涩的难受，仰头看了看从柳枝中间渗透进来的阳光，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不让眼泪流淌下来。
转头一阵翅膀，卫北嘉边将风荷亭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顾以安看着收拾卫北嘉一副的小太监，略一犹豫，最终还是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了一张面值百两的银票，“小公公，可否将那手绢给我？”
那小太监一看到银票，眼睛都直了，想都不想就将手绢递给了顾以安。
回到乾元殿，楚承夜愣愣的站在卫北嘉翻出去的那扇窗户之前，直到晚膳的时候，小伍子进来收拾已经凉了的膳食，才忍不住出声，“陛下，听棠梨宫的人说，玛瑙回来了。”
“玛瑙？”
楚承夜愣了一下，手指无意识的拂过窗框，动作却突然顿住，仿佛想到了什么。
“传朕旨意，摆驾棠梨宫。”